“小雪啊，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現在豆豆也工作了，你就好好跟小高過日子。雖然你們沒領證，但實際也和夫妻一樣了。小高人也好，你就照應點他父母，等有機會暗示暗示他，領個證對你以後也有保障。”說來說去，金華還是最擔心女兒的將來。
“媽，我現在一心一意就爲了兒子——前幾天豆豆說當引導員太累了，我問小高能不能想想辦法，他只說不行，我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黎雪一心一意地訴苦：“這可怎麼辦呢？小高還說要我搬過去，那我搬過去和他住了，誰來照顧豆豆啊？”
“你兒子這麼大了，還要你照顧什麼？”黎老爺子最不愛聽黎雪嘮叨這個：“當初就要你跟人家領證，是你自己不肯；現在你兒子都二十好幾了，你還爲了他想這個想那個，你就沒想過等你老了怎麼過日子？”
黎雪不吭聲了，金華卻不樂意了：“好了好了，你老講小雪幹什麼，你還不是慣你兒子！當爹媽的，就是操心的命。”
“奶奶爺爺好，二姑媽好。”曉溪自己拿鑰匙開門進來了，和客廳裡的黎雪打招呼。
“曉溪回來啦。”黎雪見侄女兒回來，趕緊岔開話題；曉溪和他們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洗了手拿了個蘋果也就回房間了。
“曉溪少吃點零食，一會吃團圓飯了。”金華聲音提高了一些開口喊道，曉溪在房間應了一聲，便沒聲音了。
“豆豆今天過不過來？”金華轉而問女兒。
“我叫他下班過來的……實在沒法子，你們也幫我勸勸他，沒辦法就好好先做着吧。”黎雪嘆了口氣，可能覺得回來白吃白喝不好意思，猶猶豫豫地說了句：“我去買點菜啊。”
“別去了，我一早就買好了。小許回來的時候估計也會帶菜的。”金華擺了擺手，示意女兒不要去買了——女兒沒工作，每個月就指望小高給兩千塊家用，這兩千塊裡還要給小高的父母買菜做飯，錢不夠用他們是知道的。可憐天下父母心，總是既要操心孩子的現狀，又要顧着女兒的面子。
“媽，你還問過小高啦？”豆豆夾了塊幹切牛肉，邊嚼邊問。
“問了，他沒辦法，你就先做着吧。”黎雪給兒子夾了個雞腿，輕聲說道。
“哦。”出乎意料的是，豆豆居然沒有發火；但是他接下來的話，讓黎雪連飯都吃不下去了：“我爸今天打電話給我了，問我工作怎麼樣，要是不好，就去D城跟他做工程。”
黎雪把筷子一放，聲音提高了八度：“你爸？王其？！”
這麼多年以來，王其從來沒有給過豆豆和黎雪一分錢贍養費，只是偶爾給豆豆打打電話——如果黎雪知道有這麼一天，她絕對不會給王其一點和豆豆聯繫的機會。
“是啊！他到底是我爸，跟他現在的老婆也沒小孩，他說我過去就直接做他副手，幫他做工程。”豆豆兩眼放光，彷彿馬上就要當老闆一樣。
“他就是個騙子，從你跟了我以後就沒給過我們孃兒倆一分錢！你還相信他？”黎雪有點火了，豆豆卻不以爲然：“你喊什麼啊？我爸又沒有其他小孩，他這幾年做的事業不都準備留給我嘛！我是準備去D城，跟我爸一起做工程的。”
“不許去！”這回拍桌子的是黎老爺子了：“你爸這麼多年都沒管過你，天底下有這種好事情？給你留財產？他老王家要是有種，就不會這麼多年你上學用錢的時候屁都不放一個！”
“豆豆啊，你在我們這裡這麼多年，姥姥和姥爺還能騙你讓你上當？你聽姥姥的話，好好上班，別亂想。”金華也忍不住插嘴，一邊的許悠只是在心裡冷笑，示意曉溪不要多嘴——黎進本來就少管這些姊妹的事情，也不方便多嘴，於是這一家三口倒是保持沉默。
“姥姥，姥爺，你們想啊，我爸爸說得有道理，他忙這麼多年爲什麼，還不是爲了我嘛，他跟其他人又沒有一二半女，不給我，還能給誰啊！”豆豆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大好未來，說得洋洋自得。
“豆豆，一家人的話，抵不過你那個一年見不到幾次的老子？你以爲你去了就能做工程，就能賺大錢？現在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情？”黎雪恨鐵不成鋼，很不得打醒兒子。
“媽，你幹嘛老這麼看不起我爸，我小時候他是不好，老打人，但是你不也老出去玩嘛！我是有印象的，你們倆都有問題，誰也別老說誰。他是我親爸，還能害我啊？”豆豆不悅地回敬道：“再說了，不管能不能掙到大錢，那做得都是自己家的事業，當然比給別人打工強了。”
“你去掙大錢去！你要是想去，你就去，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了！”黎雪氣極：“你去，你去了以後，吃了什麼苦頭都不要回來給你媽說！”
這是許悠印象裡最鬱悶的中秋晚餐。在豆豆和黎雪拌嘴的嘴臉裡，她似乎看到了多少年前的因果：孩子的模樣，是我們一手打造的。有什麼樣的父母，就有什麼樣的孩子。看着豆豆從一個略有些淘氣和自私的小男孩，到現在完全不顧別人感受、一心想發財的大男人，許悠的心裡，沒來由地覺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