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那個老頭老太，就是個老不死的，什麼都留給她孫子，我整天跟保姆一樣在後面忙活……”黎雪一邊吃飯，一邊數落高家父母，引起了黎老爺子的不快：“小二，你心裡不痛快也不能咒人家父母，小高逢年過節都來看咱們，該有的禮數一樣不少，你照顧人家父母也是應該的。”
“禮數？他揹着我把單位以前分的房子都給賣了！現在住的以後肯定是給他兒子的，我們老了以後哪還有地方呆！”黎雪夾了塊烤鴨，很不高興地說道。
“人家賣人家的房子，你過你的日子就是了。”黎進對二姐的理論很不以爲然：“人家賣房子又不是一定要告訴你的。”
“哼，他根本就沒把我當他家的人。”黎雪嘟囔着：“一個月就給兩千塊錢，住家保姆也不止吧！反正豆豆也走了，我一個人也不是過不下去；有幾個人能跟老頭老太過一輩子，又不是自家父母！”
許悠從廚房端菜出來，剛好聽見黎雪的話，不悅地接了一句：“不是自家父母，我不也和你爸媽過了這麼多年了？”放下菜，許悠又不冷不熱地說了句：“不過二姐，弟媳婦真心勸你一句，還是想辦法領個證吧；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小高萬一出個什麼事情，你到老也是有保障的。”
金華雖說耳朵不好使，聽見許悠這話卻趕緊應和：“是啊，小雪，小許講得沒錯，這會也不比以前了，兒子沒什麼指望，到底有個男人依靠的——你這個脾氣，現在又沒有工作，不如把小高唬唬好，領個證算了。”
黎雪低頭想了一會，低聲說：“我不想和他過了。”
“胡鬧！”黎老爺子一拍桌子，曉溪嚇得放下空碗：“媽，我回去寫作業。”一邊就滴溜溜地回了房間。“你今天回來，到底是說你兒子去找他老子了，還是要講你跟小高分手的？你給我說清楚了！”黎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
“爸，你女兒都四十幾歲的人了，你也快八十了，還跟訓什麼一樣訓我!”黎雪不悅地皺起眉頭：“是，我白天和他家老兩口吵了一頓，回家又看見兒子不爭氣，你還嫌你女兒不夠倒黴是不是！”
“小雪，你聽我們一句，我們都老了，小高父母跟我們差不多，還能活幾年？你就忍忍，以後好日子長着呢！”金華這話說得讓黎進和許悠心裡也有了幾分難過，便不再接話茬。
“我又沒有真說，不就是回家抱怨抱怨。”黎雪聽了金華的話，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了。
黎雪回去琢磨着要領證的事情，沒想到暗示了幾次，高子鬆卻毫無反應；於是在某個週末，黎雪藉故和高子鬆大吵一架，又賭氣回了自己家。
一進門，卻發現門口有豆豆的鞋：“豆豆？”黎雪心裡還是欣喜的，卻看見豆豆揉着眼睛，從臥室走了出來：“媽。”
看見兒子回來，黎雪之前的不滿全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什麼時候回來的啊？吃了沒？媽給你做飯。”
“上午剛到的。”豆豆倒了杯水，默不作聲。黎雪估摸着是做的工程不是很如意，也不敢觸兒子黴頭，話到嘴邊又撇開了話題：“我下樓給你買菜。”
“不要買了，媽，你還有錢啦？”豆豆喝了口水：“我爸說最近沒工程接，讓我先回來準備準備——他還說有個朋友在集資建房，我想在那邊買一套。”
“買房子?”黎雪吶吶地重複了一遍，方纔反應過來：“買什麼房子？這個房子不是你的嗎？”
“媽，我現在在D城跟我爸做工程，正好那個房子又便宜，買在D城也有個落腳的地方。”豆豆說得理直氣壯，黎雪卻火冒三丈：“你媽的三萬塊錢不是都給你了嗎？現在一分錢也沒有了！”
“你不是還炒股的嗎？現在股市還可以，拋掉就是了。留着萬一跌了，不還是虧嘛。”豆豆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狠狠地噎了黎雪一下。
“那個錢是你小高叔叔的，你媽準備和他拜拜了，肯定要還給人家的。”黎雪冷冷地回了兒子一句。
“那正好啊，當分手費——”豆豆接了話茬，突然反應過來了：“啊？你要和小高分手啊？”
“是，你媽爲了你，伺候人家一家子十幾年了也沒個名分，在不在一起也無所謂了。”黎雪冷笑道：“反正有低保，我自吃自也夠了。你就跟着你爸，好不好，你自己要去的。”
“媽，你糊塗啊，你真要跟人家分手啊？小高工作多好啊，逢年過節不光發錢發購物卡，每個月還給你兩千塊錢的，你扣一點不就有我們花的了？幹嗎要分手啊！”豆豆對黎雪說的話很不滿。
“不分手還老刮人家的養你啊？！”黎雪終於明白了，兒子回來的目的只有一個——要錢。
“哎喲，給不給還不是隨便你！”豆豆翻了個白眼：“你分手，大家都沒錢花，又不是我一個，反正我就在這邊呆個把月。”
如果是以前，黎雪和小高賭氣回家，那麼不出三天小高必然會開車來好言好語接她回去；但是這一次，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小高還沒有來接的意思——黎雪倒是硬氣，每天自己買點菜炒炒，並沒有和好的意思；倒是豆豆，天天粗茶淡飯，又沒有錢用，倒是比黎雪還着急。
見老媽並不是說着玩玩，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豆豆忍不住去了姥姥家。
“舅媽，不好了，我媽要和小高分手。”豆豆一臉哀慼地和許悠說出口的時候，許悠實實在在驚訝了一下：“你不是去D城了嗎？”
“我聽說我媽要和小高叔叔分手，我就趕回來的——我勸她她也不聽，可能還是要你們跟他說說。”豆豆撒起謊來非常順口，許悠也信以爲真了。
“怎麼會呢？前幾天不是還說要她想辦法領個證麼。”許悠自言自語，也只得準備告訴金華；金華隱約聽見外孫的聲音，早就從房裡出來了：“豆豆回來啦？”喜悅溢於言表：“我就知道我們豆豆有良心，不會不要姥姥的……”
“媽，你別打岔了，你女兒要跟人家高子鬆分手呢！”許悠頗看不慣婆婆見到外孫就不要命的樣子，在她的心裡，對婆婆公公的重男輕女還是一直頗有微詞的——於是當頭潑了金華一盆冷水。
“啊？”金華一愣，接着握着豆豆的手都有點顫了：“豆豆，真的啊？”
“恩。”豆豆點了點頭，低聲道：“姥姥，你得勸勸我媽啊，她好像真不想跟小高叔叔好了。”
“這可怎麼辦，這怎麼辦啊，我這個小二，就是不省心啊……”金華難過得都要掉眼淚了，許悠實在看不下去：“什麼怎麼辦啊，媽，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去勸勸二姐；我去問問小高去。”
“那好，那好，小許你去問問小高怎麼回事，我去找小雪……”金華拖着豆豆就要出門，黎老爺子在裡屋出來了：“幹什麼去？”
“姥爺，我媽要和小高分手……”豆豆把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黎老爺子不做聲了。
良久，黎老爺子嘆了口氣：“前世作孽哦，老太婆，我跟你一起去問問女兒。小許，小高那邊就拜託你去問問看——你是文化人，講話最有分寸，麻煩你了。”
“一家人，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許悠跟黎老爺子點點頭，換了衣服便一起出門了。出門前，還不忘打了個電話給黎進，讓他早點回來，還要記得帶點菜，不然曉溪放學回來得先吃飯，然後纔好做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