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把衣服穿上!”
二十歲的欣恬穿着件薄薄的吊帶衫在公寓裡的客廳裡來回晃着。
被師兄吼了聲,不情不願的拿過沙發上的寬大白t恤衫,往身上套。
“師兄,你就不能把空調修好了再走麼?”
楊欣恬看着凌爵拉起整理好的行李箱便要走,不禁嘟囔道。
“人已經聯繫了,晚點會過來給你修。”
楊欣恬聳了下肩膀,“好吧,你走吧,不用管我了,就讓我熱死吧。”
她往一旁的地板上一躺,半點文靜淑女的樣子都沒了。
凌爵冷冷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不禁冷嘲道,
“丫頭,你這副鬼樣子,將來誰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師兄,你管的也太寬了,我嫁不嫁的出去和你有半毛錢關係啊?況且,又不要你娶……”
楊欣恬睨了他一眼。
“我只是事先給將來有可能娶你的人事先點根蠟燭罷了。”
“師兄!”
凌爵的下巴微微揚着,看她完全一副鄙視的目光。
“師兄,我就不懂了,你嘴這麼毒,將來誰要是嫁給你,還不得被你活活氣死?”
凌爵整了整衣服,拉過行李箱,
“外面太陽太大,別出門,在家等着修空調的人來。”
“嘿嘿……師兄,你關心我啊?”
“本來就長得不好看,出去一曬,黑的和個煤球似的,那就真完了!”
“……”
“別吃泡麪,煤球再加上一臉痘,漬漬,晚上夢到你真能給嚇醒了!還有鐘點工兩天來一趟,你別兩天時間就把這公寓整的和個垃圾場似的……”
“……”
楊欣恬呈大字型躺在地板上,頂起腦袋,眼睛朝下搞怪的瞪了眼凌爵,一臉不屑……
好像說的他自己就多會過日子一樣。
他們住在一起兩年不到,他也邋遢的很好麼?做飯,飯不能吃,打掃衛生,拖把都不知道怎麼拿……
衣服不想洗的就扔……
這樣的人竟然還好意思對她挑三揀四,要不是看在他是她師兄份上,還和她合租公寓,分擔伙食的份上,她纔不鳥他呢!
“你還不走啊?”
楊欣恬不耐煩的問道。
凌爵又瞥了她一眼,正拉開門,便見凌新宇站在門口,正準備擡手敲門——
“你來了?”
“恩。”
聽到熟悉的聲音,楊欣恬幾乎是從地板上彈起來的,手忙腳亂的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隨手撥着自己亂糟糟的及肩長髮,嘴一咧,眉眼輕輕彎起,衝凌新宇微微一笑,擡手打了個招呼,“嗨……新宇。”
“……”
凌爵眉頭一揚,這溫柔的彷彿能滴出水似的聲音算怎麼回事?
轉頭……
看着臭丫頭略帶嬌羞的面容,眉頭輕蹙。
“我來給你看看空調。”
“這麼麻煩你……不好意思……”
楊欣恬瞥了凌爵一眼,那雙眸子,彷彿在說……
師兄,你真討厭,怎麼不告訴我過來幫我修空調的人是新宇呢?
凌爵眉頭皺的更緊,看了看新宇,又看了看她……
想想覺得不大可能,看了眼手錶,他拖着行李箱,“我走了。”
“哦,師兄再見!路上小心!”
楊欣恬高高興興的和他說了再見,卻聽得凌爵異常不舒服!
他看着凌新宇,輕聲道,
“看着她點,她平時腦洞太大,做事毛糙的很。”
“知道了。”
凌新宇淡淡應了聲,凌爵走了,凌新宇走進公寓,把門輕輕合上。
“咔嚓”……
輕輕地一聲,卻愣是讓楊欣恬的小心臟跟着“噗通”的狂跳了幾下。
“新宇,我給你拿冰飲料,你等一下哦!”
方纔連動一下彷彿都會要了她小命一樣的楊欣恬,此刻突然就振奮了,不怕熱,也不怕流汗,匆匆跑進廚房,打開冰箱,眸子掃過罐裝咖啡,冰牛奶,冰果汁,冰水,冰啤酒……
唔……
喝咖啡傷身體,喝牛奶……她不知道新宇喜不喜歡喝牛奶誒……不然還是喝果汁吧?
手放到果汁的瓶子上,目光又轉到一旁的啤酒上……
唔……
新宇喝醉了是什麼樣子呢?
臉會不會泛紅?
新宇那麼白,泛一點紅紅的,肯定特別好看……
哈哈!
楊欣恬站在冰箱門口,大開着腦洞便低聲咯咯的笑了起來。
一隻白嫩嫩的手臂突然穿過她的視線,從冰箱裡拿了一瓶礦泉水。
楊欣恬忙收回自己神經質般的表情,略顯尷尬的看向凌新宇。
凌新宇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我喝礦泉水就可以了。”
“……”
溫柔。
真太溫柔了!
楊欣恬被他這淺淺的卻又不失風度的笑迷得七葷八素……
“我看了一下,空調是太久沒清洗了,過會兒把排扇取下來洗乾淨應該就可以了。”
“就這麼簡單麼?”
凌新宇點點頭,“過會兒試試就知道了。”
楊欣恬抿着脣,莫名其妙,笑意浮在嘴角,怎麼都屏不住了。
凌新宇瞥了她一眼,見她出了一頭的汗,還傻傻的笑……
喝了一口水,便去拆空調。
楊欣恬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後面,看着他站在椅子上,動作熟練的把空調排扇拆了下來,拿溼布輕輕地擦……
越看越覺得新宇和師兄不一樣……
越看越覺得新宇各個方面都有魅力……
冬天,他穿着不算厚實的大衣,總是一副寒氣不侵的姿態,春天,他會在哈佛學院最僻靜的地方看書……聽音樂,秋天,他也會應承幾個朋友的聚會,參與學校的活動,偶爾遠足,夏天……
夏天……
這是他們認識的第一個夏天。
真不巧,師兄正好回國了,哈哈哈!
新宇雖然和師兄一起考研進的哈佛,師兄主金融,新宇……好像也是,只是他另外輔修了一門語言學,比師兄的學年要多一年。
這樣的話……
基本就等於,這一年,甩開師兄,她和新宇的兩人世界就不會受打擾了?
“新宇,你累不累啊?要不要換我來啊?”
“你好像矮了點吧?”
“……”
楊欣恬輕輕一笑,即便凌新宇話裡有諷刺的味道,她也沒有聽出來,只覺得這仿若“小*”之間的調侃已經讓她足以甜蜜一整天了!
她就這樣傻傻的看着凌新宇修長的背影,傻傻的笑……
半秒後,她的眸子便在這房間裡的大小電器上來回轉悠着……
從電視機轉到電腦,再到油煙機,到冰箱……
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得,又開始偷偷的笑。
凌新宇只覺得後背涼涼的……
眉頭輕輕蹙了蹙。
凌爵怎麼會有個這麼傻的妹妹?
修好空調,沁涼的風打出來,楊欣恬只覺得無比幸福。
“新宇……”
“恩?”
凌新宇把空調裝好,正準備從小板凳上下來——
“我們這樣像不像小夫妻啊?”
“哐當”一聲,凌新宇在聽到這句話後,不禁身子一歪,踉蹌落地,發出尷尬的響聲。
凌新宇一臉怪異的看着這個腦洞大開的女人。
“怎麼了?不像麼?家裡的家電壞了……然後丈夫就——”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走了。”凌新宇淡淡道。
走?
“你不留下來吃晚飯麼?”
“晚飯?”
“對啊,現在都三點多了!”
“……”
楊欣恬似乎反應過來奇怪點,忙嘿嘿道,
“你看你幫了我這麼一個大忙,不管你飯也太不是人了!”
“小事,沒關係,跟我不用這麼見外。”
出口,凌新宇就反悔了,果然——
“對啊,我們兩誰和誰啊,絕對不能見外,晚上留下來吃飯吧!”
“吃什麼?”
“泡——”面字幾乎脫口而出,立馬咬住自己舌頭,把這個字吞了下去,道,“定好吃的外賣!”
“……”
凌新宇定定的看着她。
“唔……我下樓來,不會讓你動的。”
“不用麻煩了,我晚上還有其他事情……”
楊欣恬瞬間就急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楊欣恬,你要是放過,你就是天下第一字號的大傻瓜!
“不行啊,新宇,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啊!”
“……”凌新宇微訝。
“你不給我修空調,我今晚一準熱死!熱死!!”
“……”
“所以你得讓我報恩!你得讓我報恩啊!新宇……”
報恩……
凌新宇不禁上上下下的打量這孩子一樣的女人,女人……或許根本稱不上,充其量就是個女孩。
不過修個空調罷了……
凌新宇心裡覺得很好笑,楊欣恬一直以來的心思,他都很清楚。
只是迷戀他的女人那麼多……
有幾個人是真正瞭解他?
真正瞭解他了……還會喜歡他這樣的人?
“新宇……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師兄回國了,我一個人好寂寞的……”
“新宇……”
“新宇,你人最好了……”
“楊欣恬。”
“恩?”
她眨着晶亮晶亮的眼睛,滿懷期待的看着他。
“我對太過單純的女孩子沒興趣。”
太過單純的女孩?
楊欣恬想了想,而後剛開口道,“那太好了,單純這玩意兒和我——”
“那我直說,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
“你是凌爵的師妹,僅此而已,我回去了。”
“……”
公寓的門開,又被輕輕合上。
還是一樣的“咔嚓”聲……
楊欣恬的左胸口卻品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有點刺刺的疼。
深吸一口氣,楊欣恬聳了下肩,“沒關係,他又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欣恬,你要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憑本小姐這長相,這身材,這可愛的性格!釣一個凌新宇而已嘛!”
“叮鈴鈴……”
不和諧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楊欣恬的思緒……
回過神來,只覺得眼眶有些燙燙的。
眨了眨眼,她接起電話,
“喂?”
“欣恬,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接一下小睿吧?”
“那邊的手續都辦完了麼?”
“恩,你過來籤個字,就可以領小睿走了。”
“好,那我馬上過來。”
楊欣恬脫下白大褂,套了件毛衣,背起包拿過車鑰匙,對坐在自己對面的同事柳希道,“小希,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好的,楊醫生。”
楊欣恬出了海城第一人民醫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到路邊推着自己的腳踏車。
騎着腳踏車,沿着種着長長一排的古桐樹小路騎着。
海城和鬱城雖然是相鄰的兩座城市,但城市的特色味道卻相去甚遠。
比起鬱城的匆忙,熱鬧,海城顯得溫和,安靜許多。
這樣騎着腳踏車在路上,對楊欣恬來說,很享受。
不知不覺,離開鬱城已經一年了……
她以爲她已經能不去想以前的事情,不去想和那個男人有任何關係的事情。
可……
真是怪異。
今天怎麼又突然想起來了?
還是那麼久遠那麼久遠的事情。
二十歲……
她傻的可憐的年紀。
那個人就是那樣,總是給人以極致的溫和,再給予極致的殘酷。
搖了搖頭,算了,今天大腦應該是短路了。
“小心——!”
隨着一聲尖利的叫聲,楊欣恬還是沒能來得及剎車……
一頭撞上了路邊停着的勞斯萊斯——
腳踏車倒了,她的腿也蹭傷了,她皺着眉,然當她的目光落在被腳踏車撞出一道殘酷刮痕的銀色勞斯萊斯上,更是腦袋一懵,渾身都覺得冷。
她嘆了口氣,把腳踏車停好,四處搜着跑車的主人,老半天都沒一個人出現,楊欣恬走到路邊一個開黑摩的的人跟前,“先生,你知道這個跑車的主人在哪兒嗎?”
黑摩的手搖了搖頭。
楊欣恬沒辦法,撞了別人的車子,總不能跑吧,她坐在自己的腳踏車上耐心的等……
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
人沒等來,倒是等來了孤兒救助站的朋友花子的電話。
“欣恬啊,你什麼時候到啊?小睿看起來不太好……”
楊欣恬皺眉,
“估計是又鬧情緒了,我馬上就來。”
楊欣恬沒轍,只好從包裡拿了紙條,留了個電話號碼,貼在車上。
臨走時,楊欣恬還盯着這勞斯萊斯的牌子盯了許久……
嘆了口氣,至少得要一個月的工資。
越想,越覺得心塞。
果然今天不怎麼走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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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楊欣恬前腳剛走,兩個相貌一等,英氣非凡的男人大步走了出來。
兩人高格調的穿着,和周圍的路人形成鮮明對比。
穿着深褐色毛衣的男人有一頭清爽的短黑髮,額頭上那俊逸的美人尖,讓這個男人愈加有味道。
深棕色的瞳帶着輕輕淺淺不失氣質的笑意,雙眼皮也讓他顯得很有親和力。
“這是什麼?”
當他看到車子上貼着的一張方形白色便籤時,不由好奇嘀咕了句……
摘了下來,只見上面寫着幾個娟秀卻異常潦草的字——
不好意思,先生,我撞了你的車,四處找你沒找到你人,我就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繫我。13**********
婁立軒看着便籤,輕笑,而後又看了看自己的車……
“好像就出了兩道刮痕,不錯,還知道留張便籤任我宰。”
“你要找她賠麼?”
“算了吧,哪有那個閒功夫,走吧,新宇,宴會快開始了。”
“恩。”
凌新宇上了車,坐在副駕駛座上。
婁立軒隨手將便籤貼在了車上,而後便發動車子。
“我猜……應該是個女人。”
婁立軒一邊開着車子,一邊做着無聊的猜測。
“看這字跡,娟秀,卻又大氣,潦草,但很漂亮,不至於讓人看不懂……我覺得應該是個很乾練的女人。”
“真想知道,打個電話交流一下不就知道了?”
凌新宇輕笑着,隨手拿過那張便籤……
便籤上的字跡一如煙,便讓他怔愣了許久,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只覺得這字跡像暗器一樣,往他的眼裡刺……
很像……
她的字也是這樣,就像她的人一樣,看起來幹練的很,其實做事又毛糙又小孩子氣。
“打電話就不必了,都說字如其人,但這可真是沒個一定,新宇,你不懂,女人還是要保有一些神秘感會比較好。”
“……”
婁立軒見凌新宇不知何時已經偏離了自己的頻道,不由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盯着這張便籤發呆……
“新宇?”
“啊?”
新宇這纔回神。
“你怎麼了?盯着這便籤這麼長時間?難道……勾起你什麼回憶了?”
凌新宇輕笑着把便籤放了回去,淡淡道,
“沒有,只是也不禁在猜,什麼樣的女人會寫出這樣的字。”
婁立軒輕笑,
“不然給你個機會,打電話問問?”
凌新宇瞥了他一眼,哼哼道,
“婁大少爺的桃花,我可不敢採。”
“你得了吧!”
婁立軒揚着眉,開着車子,目光卻又不禁往這便籤上瞄……
本來只是一丁點好奇,見凌新宇都望着便籤發呆,婁立軒心下的好奇更勝了。
只覺得……心口癢癢的。
興許……
真是朵不錯的桃花?
凌新宇看向窗外,藍色的眸子淺淺的,像海面的顏色……
而他內心的情緒則更像深海,濃郁的化不開。
他的目光滑過路上的每一個人,看到女人,尤其是不高不矮,瘦瘦的,頭髮短短的,走路腰挺的直直的那一類,便會不由自主的多看上幾眼。
會不會遇見?
在某一個突然的轉角。
他真不知自己已經夢見了多少回。
可每次每次……
遇見的畫面都是她像個陌生人一樣從自己身邊走過。
她依舊會笑的很開心,像這世界上所有人單純快樂的人一樣,只是這種笑容再不可能是爲他。
她應該還是會碰到很多難題,會撓着自己的頭唉唉叫,只是再不可能走到他跟前,沒臉沒皮的詢問一遍又一遍。
聽說她來了海城……
聽說她在海城第一人民醫院……
所有關於她的消息,他聽到了就不捨得放過,可聽到了也只限於聽到。
他沒有這個勇氣走到她跟前,怕她對他有情緒,也怕她對他沒有情緒。
無論哪一種,他都沒有足夠的勇氣承受。
“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做到,我就原諒你。”
“好,你說。”
“讓時光倒流,讓一切傷害都不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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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筒子們,新宇粗來的真是坎坷啊……尼瑪~後臺崩了這種事情都能被他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