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陳醫生再回來時,又剩下簡嘉一人了,再坐下時,兩人都沒再提到交往一事,不久,陳醫生接到醫院電話讓他回去一趟,他問簡嘉要不要一起走,順道送她,簡嘉說送她就不用了,不過可以一同出門。
走下石階,出了咖啡屋才發現下雨了,陳醫生和簡嘉站在檐下道別,就聽見幾聲汽車的喇叭聲,待二人循聲望去,看見從車裡走出一個人,天上下着細密的雨絲,那人沒打傘,就這樣踏着穩健的步子走在雨中,毛毛細雨落在他額前微翹的髮梢,溼亮亮的,臉上的表情冷淡而平靜。
越走越近,俊雅的面部線條也越來越清晰,簡嘉的心也“咚咚”直跳:這錢熙亞怎麼回事,說好的不出現呢。
“簡嘉……”還有幾步遠的距離,錢熙亞就對着簡嘉淡笑的打招呼。
簡嘉飛速掃了錢熙亞一眼,又侷促的看向陳醫生,不知要不要主動介紹一下。
“你好,我是簡嘉的男朋友,姓錢,”錢熙亞把視線落在陳醫生身上,自我介紹,“很高興認識你。”
但他說話的神態和和語氣實在讓人感覺不出有多“高興”。
“你好,錢先生,”陳醫生也禮貌的的回禮,“簡嘉是家中長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安排與我見面的,希望你不要誤會。”
“沒關係,簡嘉來之前和我提過這事,”錢熙亞淡淡的一抹笑,“家裡長輩也是關心則亂,都怪簡嘉把我這男朋友‘藏’得太深了。”
簡嘉只感覺有股血液直往腦門上涌,再一看錢熙亞慵懶嘚瑟的勾着脣,真恨不得給他一拳,再補上一腳,讓這帥男秒變豬頭。
“哦,是這樣,”陳醫生會意的一笑,然後對簡嘉說,“替我謝謝兩位老人家,醫院裡還有急事,我得趕緊回去,再見。”
陳醫生走遠了,簡嘉剋制了好久纔沒讓自己在“沉默中爆發”出來,只冷冷的看着錢熙亞:“不是說好不露面的嗎?”
“原先是這麼說好的,可後來不是下雨了嗎?想來接你,”錢熙亞並不畏怯簡嘉殺氣騰騰的目光,慢吞吞的說,“況且我是你的男朋友,爲什麼不能正大光明的出現,非要藏頭縮尾,小偷小摸似的你就喜歡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簡嘉急巴巴的想要辯駁,卻瞥見蘇弘翌和凌悅正信步而來,趕忙住了口。
“簡嘉,原來你嘴裡的男朋友是錢大少,”凌悅有意要膈應錢熙亞,沒好臉色說,“我還以爲是什麼人呢。”
蘇弘翌拖了拖凌悅的袖角,對錢熙亞和簡嘉笑嘻嘻的說:“你們倆什麼時候對上眼的,我這做死黨的竟一點也不知情。”
凌悅真是徹底拜服了蘇弘翌,情敵在此,還能裝得這麼有風度,就是虛以爲蛇也太過頭了,讓她愕然的是,簡嘉竟沒有絲毫辯駁的意思,只是蹙着眉頭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凌悅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心頭一震:這倆人不會來真的吧。
“二位,我要帶簡嘉去逛街,”錢熙亞倒沒有被凌悅的態度給惹到,反而好脾氣的笑問,“你們要一起嗎?給我們做個參考也好。”
“呵,你們倆買什麼還需要我們當‘參謀’,”凌悅一雙眼睛在簡嘉和錢熙亞之間流連,語氣詭譎,“結婚鑽戒?這我可就外行咯。”
“雖然說的有點提前,但還是謝謝你,”錢熙亞溫和的揚脣,“我是打算去給她買車的,這樣簡嘉今後可以自己開車上下班,不會麻煩二位來回的奔波……你們倆要是也想一起去的話,我不介意。”
簡嘉快被凌悅的眼神虐哭了,只得左躲右閃躲閃說:“錢總裁有錢又沒地方花,又琢磨着要給人‘獻愛心’了。”
凌悅和蘇弘翌本來還有些鬱悶,被簡嘉突然的冷幽默給弄得嘴角抽搐,啼笑皆非。
“那你們倆好好逛街,我們就不當電燈泡了,”蘇弘翌一邊打哈哈的說着,一邊拽了凌悅的袖管,“錢大少,出門還是帶把傘的好,別把人給淋着了。”
說這話時,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簡嘉。
“沒事,師哥,”簡嘉垂下眼睛,聲音低低的說,“這就是毛毛細雨,你跟凌悅回去吧,我去去就來。”
“二位,先失陪了,”錢熙亞微一頷首的道別,“放心,我知道你們待簡嘉很好,請放心,我保證在三小時以內把她送回家。”
這樣的回答讓簡嘉包括蘇弘翌都感到有些意外,特別是簡嘉,她想起自己和喬揚交往之初和之後,喬揚每逢面對兩個“家長式”的好朋友都倍感頭疼,說他們的二人世界被她的兩個好朋友弄得一團糟,說她交友不慎,把朋友看得比他重要,甚至流露出不要和朋友走太近的情緒……簡嘉怔忪了半晌,收回思緒調頭就走,一直到坐進車裡,都沒勇氣再看自己的兩個死黨一眼,生怕觸到他們質疑甚至失望的目光。
凌悅卻沒把錢熙亞的保證聽在耳裡,她直接走去錢熙亞的豪車前,敲了敲車門,待車裡的人搖下車窗,凌悅看了簡嘉一眼,輕聲說:“有什麼事別忘了打電話……”
錢熙亞的車已經飛馳在對面的大馬路上,蘇弘翌還站在雨中望着車漸行漸遠,細密的雨絲打在他根根直立的頭髮上,滴在臉上,鼻尖上,肩頭,前胸後背片片雨浸的水漬,眼前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他卻渾然未覺。
“別看了,車早沒了,”凌悅拉着蘇弘翌的袖管氣悶的邊走邊說,“我們上車說。”
蘇弘翌沉默着任由凌悅把他塞進她小車的副駕駛座上。
“現在知道後悔了?”凌悅見不得蘇弘翌這樣垂頭喪氣,奚落他說,“之前怎麼就不把簡嘉搶過來?還讓他們好好逛街,我們不當這電燈泡之類的話?蘇隊,誰要是有你這麼個情敵,真該偷笑了。”
這話終於讓蘇弘翌有了反應,他擡頭看向車窗外,低聲說:
“我搶有什麼用?你沒瞧見簡嘉是自願跟錢熙亞走的嗎?她當時哪怕有一點不情願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那蘇隊你是打算成人之美了?”凌悅用餘光瞥了無精打採的蘇弘翌一眼,皺眉,“之前簡嘉和喬揚那會兒好的像鐵板釘釘了,也沒見你這德行啊。”
“不一樣,”蘇弘翌搖頭,沉吟的說,“我從來不把喬揚當對手,但這個錢熙亞……不好說。”
“所以你就這麼算了?”凌悅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蘇弘翌一眼問。
印象中蘇弘翌絕不是這麼容易就打退堂鼓的人,生活,工作,感情……一貫如此。
“當然沒有,”蘇弘翌用拇指戳了戳下巴,一臉嬉皮的笑說,“簡嘉都還沒發話,我們在這裡急個什麼勁兒。”
凌悅眼睛盯住前方的路好一會兒才幽幽道:“我擔心的是,等你着急的時候,一切都成定局了。”蘇弘翌臉上的笑容未褪,心卻猛得一沉。
天胡市最大的車行裡,銷售員一面滿臉堆笑的陪着錢熙亞和簡嘉穿梭在各式各樣辨不出好壞的小車間來回轉悠,一邊吹噓着他們的車行,偶爾回答錢熙亞提出的種種“刁鑽”的問題,心下暗暗捏把汗,這位金主可不是來聽人忽悠的。
最後錢熙亞敲定的一輛車差點讓簡嘉跳起來:
“錢熙亞,你見過哪個公務員開着幾十萬的跑車上班的?人家凌悅是白富美也沒有這麼任性的。”
錢熙亞不甚在意的說:“你要先學車,我自然得買貴些的才能經得起你折騰。”
簡嘉嗤聲:“不勞費心,我有機動車駕照,只是沒買車而已,平常偶爾用凌悅的車過過癮。”
“那你現在不需要用別人的車過癮了,”錢熙亞一條長胳膊搭在一輛小車門邊,一手指着滿場好似在變相炫富的小轎車,滿眼戲謔說,“你只要輕輕的動動手指,我都能給你買下來。”
簡嘉聽這男人說買車就像在菜市場買顆蔥蒜般隨意,實在想來一番“思想教育”。
“不用,你給我挑一輛中等尤其要省油的就ok了,”她看了他一眼,忽而又改了主意,“算了,買小車的事以後再談,我暫時還騎摩托車,那輛車也挺貴,並且不到兩年時間,扔了怪可惜的。”
她最初本想說權當是向他借的錢買車,然後按月還他,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債務——家裡一套複式帶閣樓的套房是爺爺用了一輩子的積蓄爲爸爸買的婚房,爸爸還了十來年的貸款人就故去了,餘下三分之二的任務自然就落在她身上,所以平日裡她纔會把工資三分之二都交給家裡,真不想再額外擔負其他貸款了,再者與其繼續與他保持着這種仿若毫無止境的“相互幫助模式”,不如離遠一點爲上策。
錢熙亞卻像看出了什麼,順着她的心思往下說:
“要不這樣,我提兩個方案,你選一個:第一,這車我買下,請個司機專門接送你上下班;第二,這車你自己來開,權當是我借你用,放心,我買輛中等價位的,不至於令人聯想到‘腐敗’二字。”
簡嘉自是毫不猶豫選第二個方案,第一個方案太大牌了,她又不是什麼大人物,讓人看了笑話不說,萬一非議她傍上什麼大款就麻煩了,然而第二個方案又要扯上“借”字,真煩,她只是不想接受他的人情怎的就這麼難。
“那,我,我選第二種,”在心下糾結半天,簡嘉最終擡起頭直視着錢熙亞滿含內容的眼瞳,“按照我之前說的條件,有勞錢大少挑一輛。”
錢熙亞隨即轉頭對銷售員好似吩咐古代的店小二:“照這位美女說的做。帶我們去看看。”
最終敲定一輛紅色小車,價格正好在她能還得起貸款的線上。
簡嘉滿以爲買完了車就能迎來解放,料不到錢熙亞說還有事要她相陪,只得又隨着他的指引去了一個“都市麗人”的商城,一看那高大上的廣告牌就知道那是賣什麼的。
“錢熙亞,你上次買的衣服我才穿了幾套,”知道他的意圖,她沒有下套的道理,簡嘉停在半道上不走了,“拜託別再買了。”
面對某女小鹿斑比似的眼睛,錢熙亞低笑了兩聲,溫和的看着她:
“這回是要在老爺子壽辰上穿的,不一樣。”
簡嘉雙手舉了白旗,跟了一路,也在心裡罵了一路,同時奇怪平日裡的案件一個接着一個來,這會兒需要“急救”的時候偏又一個沒有,真是老天都不幫她。
決定採取就近原則的選店,挑衣服便完走人,但總不能如願,因爲身邊永遠有個聲音在聒噪:
“這家衣服不行,和我之前給你買的那些除了顏色不同,款式沒什麼分別……”
“這家衣服也不行,山寨太多,粗製濫造……”
“這家更不行,這些,還有那些也能叫衣服?我就是捨得花錢也不敢讓你穿……”
簡嘉受不了了,直接就問了:“錢總裁,你給我挑的什麼破地兒啊,專賣店一家比一家差,既然全都沒資格入你的法眼,錢總您這是何苦來?”
錢熙亞笑了,不由分說牽起簡嘉的手繼續往裡邊走,一家一家的看下去,她一隻手被他緊緊握在手裡,一個感覺就是隻有他放手的時候,而沒有你脫離他五指山的可能。只好任由他這麼牽着在偌大的商城裡瞎晃悠。
終於進了一家專賣店,錢熙亞放下霸道總裁的作風,讓簡嘉自由挑選。
簡嘉的目光在專賣店的玻璃壁上轉了一圈,忽而停留在某一處:在隔着一排排衣架的前面,背對着她站了一男一女,正在對一件衣服品頭論足,女的不知道是誰,但男的背影卻很熟悉,腦海裡自動跳出一個名字,簡嘉下意識的要躲開,卻發現來不及了,對面男女已然轉過身來,男的如她所想,並且眼睛在與她對上的一霎就怔在那裡,女的則因爲男人的“反常”也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