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田心蕊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中考失利,雖然也考取了高中,但並不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那所高中。

臨考前大家都在猜想,她即使考不上市重點地區民族高級中學,至少也能上個市一中,這兩所高中都屬於市內數一數二的重點中學。

對於這兩所高中,老師還曾戲謔的說道,凡是考上其中一所,就相當於有一隻腳踏進了大學的校門,將來安穩的生活是不必愁了的。

連綠荷,寧願,沈少陽都考上了一中,而她卻只考了個第四中學,這實在太出乎同學們的預料。要知道之前三年每次的考試成績,這幾個人都是一直排名在她之後的。

雖然在大考前,班主任曾悄悄的跟幾位任課老師預言,從最近幾次月考成績看出,田心蕊心理素質不夠強,可能這次升學考有點懸(因爲幾次月考排名田心蕊的成績開始不穩定了)。但同學們卻從未懷疑過田心蕊的心態,從小到大,她都是第一。

老師說,經常考第一的人,遇到大考,心態最容易崩,學校已經出現過許多案例。

但是,她可是田心蕊啊,什麼風浪沒見過?什麼舞臺沒登過?什麼競賽沒參加過?說崩就崩,真是太可惜了。

反而是趙子易考取了市第一重點地區民族高級中學,而不是許少傾,董權輝,沈新立等人。爲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他?

許少傾,董權輝,沈新立等人的天資可不在他之下,沈清晨清楚明白這一點。

可見,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生活在這個世界裡,有時候我們可能不相信某些事物的存在,覺得有些判定實在太過於封建迷信。凡事都講究科學,太迷信命理學說反而被它禁錮住,這樣對自己有什麼益處?

確實無益。

但至少應該對它心懷敬畏。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東西在我們有限的認知範圍內,即使用科學也無法解釋得清,更不要說去征服它,有些事,要懂得順應天意。

而田心蕊在這方面卻表現出了她卓越的一面,她比一般人更明智,也比普通人想象中的更理智。

她是一個識時務的女孩。

她不管是中考,還是高考,即使沒考上自己心儀的學校,也能夠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平凡,承認自己的失誤,承認自己在大考面前心理素質不過關的弱點。而不是一味的怨天尤人,發怒,痛哭,抱怨命運的不公,然後不接受事實,與命運硬磕到底。

從後面許多同學高考失利後復讀,而她卻沒有復讀就可以看出,她一直都是一個目標明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的女孩。

而沈清晨就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以至於後來在現實生活裡,工作中,學業上,許多抉擇她都徘徊不定。

中考過後,沈清晨以爲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趙子易了,畢竟他家長期住在K市裡。中考後大家都各奔東西,將來也是天各一方的。

放榜後的第二天中午,當她走在學校附近的馬路上,準備去冰若家找她嘮嗑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趙子易。

是趙子易先回頭髮現她的。

趙子易坐在同學韋熙出的單車後架上,從她面前經過,然後看到了她。

看到她後,沈清晨明顯看出他有點小激動,因爲他猛的一下子想要從單車後架上站起來,但怕韋熙出控制不住車頭,他又拼命壓制住了自己,想開口喊她,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他的嘴微微張着,看着她,目不轉睛的看着她,一副戀戀不捨的表情,眼睛很是深沉,好似有千言萬語,卻沒辦法告訴她,最後單車越騎越遠,他與韋熙出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這是2007年,她最後一次見到他,後來好幾年,兩人都不再見過面。

清晨到了冰若家,恰巧冰若出門辦事去了,她撲了個空,沒有等冰若回來,便悶悶不樂的往原路返回,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還可以去找寧願,便調轉路線去了寧願家。

寧願果然在家,沈清晨就開始跟寧願聊她即將去一中就讀的事。要準備什麼物品,需要帶多少學費生活費,需不需要買個行李箱之類的。

寧願問清晨有什麼打算?因爲不懂她要不要繼續讀書。

清晨家的情況,寧願是知道的。她的條件實在很困難,她的爺爺奶奶已經上了年紀,雖然還可以幹農活,但也太過於操勞。他們本應該退休在家頤養天年的,奈何爲了全家人的生活,卻得辛苦一輩子,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兩個叔叔是主勞動力,但小叔叔卻還在康復期,後期還需要花好多醫療費,而家裡卻已千瘡百孔,實在是千難萬難,太苦了。

清晨告訴寧願,原本她已經打算不再念書,跟家裡人說了以後,家裡人於心不忍,覺得她年紀小,如果現在放棄學業,那太可惜了,所以決定頂住壓力,把家裡的兩頭肥豬賣掉給她湊學費,讓她無論如何都要把學業繼續下去,家裡再苦再難,都要湊出她的高中學費,叫她不要擔心,放心去念書好了。

沈清晨說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被自己的家人感動了,沒想到家人如此愛護她,竟然還願意讓她繼續唸書,這讓她感到非常愧疚,恨自己沒有能力早點回饋家人,幫助家人減輕生活負擔。

寧願感慨不已,她沒有什麼能力幫助清晨,只能默默的用雙手抱住了她,兩個人肩靠着肩,互相鼓勵,給對方打氣。

兩人聊了許久,沈清晨心情開朗了許多,寧願建議她們到集市上去走一走,呼吸屋外的空氣,權當散散心,順便看看有什麼東西需要購置的。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遇見老同學們。

清晨贊同的點了點頭。

兩人就慢悠悠地走到了集市,恰逢那日是趕集日,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許多新鮮的瓜果,清晨看到了心動不已,很想買一點拿回家給爺爺奶奶們品嚐。奈何剛想掏錢包,發現沒帶鈔票,只能掃興的作罷。

不知不覺,兩人竟走到了許少傾家的店鋪前,清晨只顧着看琳琅滿目的商品,沒注意到是許少傾家的店鋪,剛想往前走,寧願一把拉住了清晨,隨後把她扯到了一個角落裡。

她看到許少傾正在幫他媽媽招攬顧客,她們現在進去,等於給他添亂。所以寧願趕緊把清晨扯出來。

兩人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他如何招呼顧客,如何跟顧客介紹服裝的面料,產地,價格,看他跟顧客討價還價,再精明的把商品銷售出去。她倆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許少傾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存在。

寧願這時候突然有點不好意思的看着清晨,似乎有話要對她說,但又不敢說,吞吞吐吐的,憋了一會,她還是鼓起了勇氣,告訴清晨一個秘密,因爲一直把她當好朋友,覺得沒有必要隱瞞她某些事情。所以她告訴了清晨,許少傾正在追求自己,他跟她表白了。

寧願以爲清晨會生氣,心裡一直有點忐忑不安,怕她會怪她搶了她喜歡的男孩子。——清晨告訴過寧願,她喜歡許少傾。

但清晨莞爾一笑,寬宥的說道:“這有什麼,戀愛自由,總不能因爲我喜歡他,就不讓他喜歡你吧?我哪有這個權利!”

“你不生氣嗎?心裡也不在意?不難過嗎?”

“不在意,不難過,有什麼好難過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跟他不可能的,所以都是私底下悄悄地暗戀他,對他從來不抱非分之想。”沈清晨像放下了心裡的千千結一樣對寧願解釋道。

哦,不在意,不難過,那對趙子易呢?爲何沒有這種心情?當初知道他有了女朋友,那種心酸,分明很在意。爲何對趙子易就心懷希望想得到他?明明跟他也是不可能的,她與趙子易相差也很大,難道趙子易就沒有這層顧慮了?

明明都是喜歡,爲什麼對許少傾不抱非分之想,卻對趙子易抱有非分之想?只怕連沈清晨自己也解釋不清。

“那你是真的喜歡許少傾嗎?”寧願小心翼翼的問沈清晨。

“當然喜歡了,但這種喜歡可以埋在心裡不是嗎?我可以默默的喜歡他呀,不一定非要得到他。”

“那你就不是真的喜歡他咯!”

“爲何不是?”

“喜歡一個人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得到他呀,否則這種喜歡算什麼?有等於無嘛!”

“喜歡一個人就非得跟他在一起,得到他纔算真正的喜歡嗎?這世界上有許多愛,不一定非要佔有才叫愛吧,愛他就要想着他好,讓他去愛自己所愛,這樣也是愛的一種體現不是嗎?”

“這是你的想法,不代表對方的想法,如果剛巧你愛的人也愛着你,如果兩人都爲對方着想,考慮着不去打擾對方的生活,不嘗試在一起的話,那豈不是錯過了嗎?”

“哦,錯過就錯過唄,總好過我給不了他幸福,又硬要把他捆綁到我身邊的強吧?”

“你如何知道對方不想讓你把他捆綁到你身邊呢?如果他也喜歡你,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只在乎你,不在乎其他的呢?”

“這......怎麼扯得這麼深奧了,我們不是在討論許少傾喜歡的是你嗎?我不在意他喜歡你不是更好嗎?”沈清晨有點蒙圈的問寧願。兩人聊着聊着好像有點離題了,她趕緊把寧願拉回主題。

“是在聊許少傾,我是怕你嘴上說不在意,心裡卻是在意的,那我豈不是傷害到你了嗎?”寧願有點心虛的說道。

“放心啦,不會的,我心裡有分寸,對他是崇拜似的喜歡,他能過得好,我就很開心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不會那麼霸道的想把他據爲己有,我也沒有這個魅力不是嗎?”沈清晨搞怪的向寧願吐了吐舌頭,示意她放鬆心情,放下心裡的防備,不要多心亂想。

沈清晨是真的不介意許少傾追寧願的,她確實從一開始就知道他與她永遠沒有可能。他們之間的差距彷彿隔着一個太陽系,永遠都沒有辦法靠近對方,所以她打算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她暗戀過他。

其實,沈清晨高估了自己的僞裝能力,像許少傾這麼優秀的理工男,腦子比她好使百倍,她那點小心思,如何瞞得住他?他其實早就知道了,只是沒有捅破那層紙罷了。

沈清晨也是很多年以後才清楚他什麼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