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控制不住自己放在身旁的雙手開始顫抖,而身體往沙發椅裡縮,這是一種本能反應。再開口氣勢已經比剛弱了幾分:“你不要岔開話題。”
但是他卻反問回來:“我是在岔開話題嗎?爲什麼你會接這起案件,爲什麼你又對肇事者如此耿耿於懷,難道不是因爲你的心底種了一個魔?難道不是因爲……”
“你住口!”我怒吼出聲。
我後悔了,後悔不該因爲當時的一衝動,在剛結束一段婚姻後就答應與他結婚。與他糾纏了將近半輩子,我那些爛了瘡的傷疤他比誰都清楚,深知怎麼樣拿刀往裡捅會讓我痛。
就如此刻,他不願意放過我。
在我驚怒的視線裡他起了身朝我走近一步,逼迫地盯着我的眼睛,“難道不是因爲你的父親當年也因車禍身亡嗎?”
腦子轟然而炸,不可觸碰的雷區在那一瞬間被點燃,我作出的反應是從沙發裡跳起來揚手就要給他一巴掌,但手揮到空中就被他扣住了。
他喘着粗氣狠狠地瞪着我,臉色青白,瞳仁裡一束寒焰帶了怒火,恨不得上來咬我一口。
我們像仇人一樣對峙。
半響之後,男人沉鬱的聲音,一字一句撞擊着我的耳膜:“叔叔已經過世四年,我們也分手了四年。將近一千五百天,你依舊活在你父親的陰影裡不肯走出來,當年那是意外,誰也不想你父親會發生車禍,你把責任歸在我身上我也認。時至今日,你依然恨我,甚至連帶着把周瀟也攪進這個局裡來,你一定要鬧到所有人都不得安寧嗎?”
我氣到渾身顫抖,他說我故意把周瀟攪進來都能容忍,唯獨無法容忍他提我爸!
揚手指向門——“周公瑾,你給我滾!”
上牙與下牙磕碰着,怒喊出來的話都在發顫。
周瑜的眼中多了沉痛,似乎對剛纔那番刻薄之言感到後悔了,朝我踏了一步。
我立即向後退了一步,小腿彎撞到茶几疼得我倒抽涼氣,但口中卻怒吼:“你不要過來!”理智終於在這一秒崩盤,失去了我一貫的淡然與冷靜,有些語無倫次地把心中的憤恨吐了出來:“我後悔了,後悔再遇上你後沒有躲得遠遠的,後悔那天你提出要和我結婚沒有拒絕,後悔明知道和你根本走不到一塊卻還要想去嘗試。”
下一刻他的動作突然靜止。
用非常狠的眼神盯着我,“你想說什麼?”
“我們算了吧。”
如果刀尖刺進心口會痛,那麼至少不是我一個人痛,這滋味讓他也嘗一嘗。
“算了?”他沉沉開口,“怎麼算了?”
想說出那兩個字,但是牙齒在打着顫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忽然伸手把我拽進懷中,無論我怎麼掙扎都掙脫不開,最後我們倒進沙發裡,身體被他壓在身下。他低頭看着我威脅:“你敢跟我說那兩個字試試?”
周瑜的眼神很危險,就好像我當真說出口了會對我怎樣一般。
在理智缺失的情況下,沒有因他的威脅而有半分退縮,反而梗着脖子怒頂了上去:“說與不說沒有區別,事實證明我和你的婚姻就是一個笑話,終究會要離婚!”
空間靜寂!
像是空氣裡有什麼結成冰凝固了。
他鬆了扣住我的掌,慢慢直起身子,他說:“也許吧。”語氣平靜,眼神蕭索。
我忽然間覺得,今晚所有的爭吵、扭打,都不及他這刻平靜的態度,猶如一把鈍刀從我心上磨過。看着他站定在跟前,轉身而離,門砰的一聲重響,一室安靜。
在耳膜鼓動的時間裡我都是一動不動的,等回過神才覺有什麼涌來,擡手遮住了眼睛,液體卻從指縫中鑽了出來。
是燈光太刺眼了,伸手從頭處抓了什麼蓋住了臉,也遮掉了光線。
昏暗的寂靜中腦中閃過許許多多的片段,那些片段裡的主角,都是周瑜。
猛然掀開遮蓋起身,走到冰箱前把裡頭的啤酒都拿了出來,開了一罐猛喝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咽喉流過心臟。又去拉身邊的東西來蓋,一低頭卻愣住,是周瑜晚上穿的那件黑色的呢子風衣。
有什麼一下子就壓不住了,我一邊灌着啤酒一邊任眼睛裡冒着水,酒精在體內蒸騰,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不知出現在腦海裡還是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