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低斥:“還開什麼車?直接這裡叫了救護車送市區醫院。”
吳覓這時早就慌了神,聽見周瑜如此吩咐又立即回走。
一陣忙亂後吳覓與衛萊跟着救護車走了,我這才進到醫生辦公室做檢查。醫生一聽我也是摔了一跤,嘴裡不禁譴責起來:“你們年輕人怎都如此不小心的?懷着身孕身邊不得有個人嗎?剛送來一個也是,那麼大的肚子居然還能讓摔了,疼得臉都發白了。”
她不知道,剛剛那個孕婦和我是一同摔的。
替我按了幾下肚子後,同樣的也是問我可有見紅,我答說沒有,便叮囑我多留意。
夜裡我是被噩夢驚醒過來的,夢裡的場景在睜眼一霎就模糊了,只覺得心跳劇烈,壓抑的我呼吸都難。起身去如廁,當看到褲子上有一抹紅時我驚駭不已。
慌亂中手機也找不到,穿着睡衣就跑出了門。
等周瑜開門看見是我時黑眸一沉,“怎麼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立即去醫院。”
醫生診斷出來我心涼了一半,說孩子的胎心不太穩定,我有流產跡象,如果能夠在這一兩天內不出血,再臥牀保胎一週到半月,問題可能不大;但如果……
後面的可能性我不敢細聽,腦子是發麻的。反倒是整個過程中周瑜比較冷靜,他一邊仔細聽着醫生的分析,一邊還不時地提問要注意什麼。
周瑜在醫院開了一個病房讓我住下來保胎,前前後後的事都他在跑。像是得了一塊心病,我時不時跑去廁所看還有沒有見紅,看到依舊有心裡就慌到不行。
從廁所出來就被周瑜抓了手,一直拉着走到牀邊坐下。
“賈小如,你現在需要休息。”
我怔然看着他,喃喃而問:“如果我流產了……”
他擡手捂住了我的嘴,衝我搖頭,“相信我,你不會有事,寶寶也不會的。”
看我茫然,他又把我給摁了躺下,蓋好被子輕聲說:“閉一下眼先,我就在這。”
不知道是他輕緩的語氣讓我神經終於鬆弛下來,還是本身就真的累了,閉上眼沒過一會便意識模糊睡去了。
我跟肖東請了一週的假,理由瞞不過去,實話實說了。
這邊周瑜因爲要上班不可能一直在醫院陪着我,所以還是告訴了老媽。老媽當即坐車趕了上來,等周瑜離開後老媽盤問我怎麼回事。
我只跟老媽說之前就有點徵兆,沒有提及在她與程美華鬧過離開後摔跤的事。不然怕她想多,會覺得是她的事連累了我。
可這隱瞞不到晚上就被拆穿了。
傍晚時分老媽去打熱水,回來就臉色不好地問我:“小如,你給媽說實話,到底是因爲什麼有流產跡象的?”我心頭微頓,有些捉摸不定地反問:“媽?怎麼了?”
“剛纔我撞見程美華了,她說你們合起夥欺負她表妹,把人害得流產了。”
“你說什麼?”我從牀內驚坐而起,程美華說衛萊流產了?
“程美華在胡說。”門邊突然傳來周瑜的否定,他徑直進門,身上還穿着制服,顯然是從派出所直奔醫院來的。在我詢疑的目光裡,他走近了解釋:“剛在樓下撞見覓子了,醫生開了保胎藥,也是讓留院觀察,他在樓上開了一間單人病房給衛萊保胎用。”
跟我在同一家醫院不稀奇,室內三甲醫院是有,但專業的針對婦產科的權威醫院還只有這一家。聽見他說衛萊也在保胎,我懸起的心纔回落下來。
老媽也意識到是被程美華給誆了,懊惱不已地道:“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麼會認識這麼樣的一個人。”
周瑜勸慰:“阿姨算了,不要理她就是。我不在期間,沒有什麼事吧。”
他嘴裡問着目光卻轉向了我,見我神色抑鬱便也明白情況還不樂觀。其實下午的時候就沒那麼明顯了,只隱約有一絲紅,可我心頭始終放不下。
晚上週瑜本想留下來陪夜,但被老媽在十點左右的時候趕回去了。
老媽回頭來問我:“你跟他現在是怎麼個情況?”
我斂轉眸光看向別處,具體什麼情況我答不上來,目前而言現狀大概便是老媽所見到的了。離婚了,卻因爲很多事還綁在一起,比如老媽的事,比如,孩子。
在發現見紅時,驚駭之餘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他;聽見醫生說我有流產跡象,他比我要更冷靜地安排各種事情;假若說身邊沒他,這些事情全都我一個人來做的話,得有多強大的心臟才能負荷這所有?
耳邊傳來老媽的輕嘆聲,她沒有再追問。
慶幸的是一夜過後沒再見落紅,醫生來測寶寶胎心,還不是很穩定,建議再留院觀察兩天。會遇上衛萊並不太過意外,剛好老媽回去給我熬雞湯了,而周瑜也上班,我去醫生那邊做胎心監測時她也在。
兩人相對無言,直到從醫生那邊出來了衛萊追上我,“賈如,你沒事吧?”
我往後退了半步,並沒作聲。
“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幸好你我都平安。關於美容店的事不如就這麼算了好嗎?”
擡起眸,目光冷凜地看向她,一字一句問:“你是不是故意摔倒的?”
衛萊面色一變,直覺反駁:“怎麼可能?我懷孕都七個月了。”
我瞥了眼她那渾圓的肚子,輕聲道:“這事換別人身上不可能,到你身上卻有可能。你叫吳覓過去無非就是想讓他看到這一幕,否則我想不出你會喊吳覓去的動機。”
空間彷彿靜止了。
若非眼皮底下那雙腳一直站在跟前,我都要以爲她走了。
隔了良久才聽她開口:“沒錯,我是故意叫阿覓去的。不過我沒想過要害你,當時腿軟而倒時沒想到你會突然來拉我,之後所造成的後果有在意料中也有意料之外的。”
她所謂的意料之外是指我嗎?自嘲地彎了彎脣角,還真是我多管閒事了。
盯着她的肚子諷涼而問:“難道你就不怕那麼一摔流產了嗎?”
卻聽她道:“孩子七個月了,早就成型了,最壞的打算也至多是早產。而且當時我軟倒時身體還能把持得住,不至於讓自己摔得有多傷。”
連這些她都計算精準了?我眯起眸,“你的目的是什麼?”
“吳覓。”她倒是對我坦然,“我想跟他複合。”
這答案讓我驚異,也感到意外,即使想過她可能是在算計吳覓,卻沒想是爲了複合。
不怪我往別處想,身爲律師的直覺便質問:“你還打算從他身上謀求什麼利益?”
衛萊淡淡一笑後道:“如果他身上有可謀求的利益,早在跟他還處於婚姻關係中我便刻意得到了,何必還要到離婚後來謀求。唯一念想的無非是愛吧。之前我以爲即使官司打輸了,軒軒判給了他,至少我肚子裡還懷了個寶寶,我可以一個人把寶寶帶大,但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她衝我淒涼地道:“賈如,你沒有嘗過一個人去醫院產檢的滋味,每次都有阿瑜在幫你忙前顧後,不知道一個人站在漫長的隊伍中等到腿痠的滋味,不知道醫生說胎兒不穩時的心慌意亂卻無處可說的滋味,也不知道有時翻個身都覺得困難卻無人問津的孤獨滋味,這些你都沒嘗過,你被阿瑜保護得像公主。曾經我有多羨慕你,就有多憎恨你,爲什麼阿瑜的眼中就只看得見你,爲什麼我守在他身邊得到的結果是被推給了他兄弟。”
這是第一次我跟衛萊真正的直面問題,以前都是幾經輾轉,各自在各自的故事裡發酵。
不過我看到衛萊眼中並沒有恨,只有落寞和哀怨。
她說:“我一直認定了自己不愛吳覓,包括吳覓也這般認爲着。所以我們哪怕結婚後也周而復始地爭吵、冷戰、再和好,一次次的磨得彼此都受傷了,只能走上離婚這條路。婚姻這條路我走得失敗之極,本想離婚後重新生活,可發現忽然就像沒有了重心,無論做什麼事都提不上勁。”
“到那天產檢看見你們時,我猛然間覺得你們離我好遠,渾噩的日子裡念起阿瑜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而他一如既往的,只要有你的地方,目光永遠都離不開你。說起來還是得虧你們,產檢那天撞見阿覓去幫你掛號,被他撞破我懷孕的事,我才一棒子被打醒了。”
聽到這處我明白她要表達什麼意思了,卻覺得無比諷刺:“你是想說你以爲愛了周瑜半輩子,結果跟吳覓離婚後才發現真正愛的人是他?”
她卻說:“也不是。我沒你跟阿瑜那麼長情,在明知道沒希望的情況下還一直癡心不改,其實與吳覓最初結婚時我有想過要跟他好好過的,可婆家與孩子的雙重壓力擊垮了我,讓我只想從這段關係裡抽身,很多事不去經歷無法參透悔悟。只不過我得到的教訓要比普通人都慘烈些,再見吳覓時才明白早已不知在什麼時候心繫在了他身上。”
“這些話爲什麼不和吳覓直說?何必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傷人又傷己?”
衛萊慘笑了下:“你以爲我想?他在上次撞見我產檢後就跑得沒蹤影了,如果不刺激一下他,我跟他怕是在生完孩子後又要上一次法庭。”
最真實的答案也最現實,確實哪怕衛萊瞞着吳覓偷偷生了這個孩子,將來有一天被知道,只要吳家二老強勢想要,終歸還是會牽扯到孩子撫養權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