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程美華往沙發疾走兩步,焦急而詢:“表妹,這事怎麼能這麼簡單就算了呢?她偷了咱們儀器不說,又上門來吵鬧還砸東西,這是敗壞咱們這店的招牌啊。”
衛萊擡頭,眉目間一片淡色,“算了,少了儀器就少了吧,至多再買一臺是了。”
“可是……”程美華還要爭辯,被衛萊起身截斷:“表姐,我說了,這事到此爲止。”
我不禁對衛萊側目,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強勢的時候。以往她給我的印象都是柔弱的,楚楚可憐的,哀怨的,還有令我討厭的。
今天她挺着大肚子站在那,從氣勢上就壓過了程美華。
於是張揚如程美華,也沒了聲。
頓時店內氣氛詭異地安靜下來,別人不明白是什麼狀況,包括老媽也驚愕地看着那處,都鬧不懂突然間氣焰囂張的程美華會去聽一個大肚子孕婦的話。
余光中看見周瑜推了推小虎,這才讓人回神過來詢問是否還要記錄案件,程美華猶如被抽走了氣的皮球般懨懨地回說不用了。那小虎與一同過來的兩位民警自也沒道理留下,跟周瑜打了聲招呼便先後出了門,也將門前圍觀的人都驅散了。
老媽我讓魏文軍陪着一塊先回去了,雖然老媽仍心怒難平,但還是點了下頭離開了美容店。於是原本聒噪的店內就剩下了我們幾人,程美華態度難免惡劣地道:“好了,現在我也不追究這事了,你們還杵在這作什麼?妨礙我做生意嗎?”
衛萊開口:“表姐,他們是我的朋友。”
程美華驚了一下,訕訕地扭身往樓上而走,將空間留出來給了我們。
“抱歉,我並不知道跟表姐鬧矛盾的人是你母親。”衛萊驀的開口便是對我道歉。
我淺笑了下,輕聲回:“用不着對我抱歉,該承擔法律責任的人是程美華。”
衛萊的眸光閃了下,定定地看着我。
不是我對她心有成見,而是這個歉我領不了。程美華之前報警是因店內失竊,而老媽與她合夥人同爲嫌疑人配合警方調查工作,我無可厚非;但這次她在警方未有定論前四處造謠在先,再假稱老媽故意砸她店鬧事爲由報警,兩件事合到一起可不是一句“抱歉”就能了的。
“不經調查清楚就惡意誹謗,敗壞我母親的名聲,這件事我希望程美華本人出來說清楚,否則我不介意告她誹謗罪。”
衛萊沉默了一會道:“賈如,憑良心講我表姐本是受害人。”
這話出來我便笑了,目光環視一圈緩緩問:“這家店其實是你開的吧?”
衛萊明顯眸中一驚,也證實了我的猜測。
程美華如此跋扈之人怎可能會聽自己表妹的話,唯一的可能便是衛萊纔是這家美容店真正的老闆。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之前程美華報警、肆意造謠是衛萊的授意呢?
與她幾次衝突,從沒有過正面交手,即使是離婚案中我也只是作爲了旁觀者。沒想到命運喜歡跟人開玩笑,兜兜轉轉,讓我與她在老媽這件事上正面交鋒了。
衛萊沉默了半響終於開口:“我並不知道余文慧是你母親。”
我眉毛一揚,“言外之意是,如果不是我媽就任由你表姐肆意詆譭了?”
這時衛萊快速看了周瑜一眼,不見他表態則只得再道:“不是你想得那樣的,我已經從警方那取證過,跟表姐合租的美甲師基本已經排除在嫌疑之外,那麼唯有可能就是另一個人了。所以表姐提出對外施加壓力,我並沒反對,也怪我將店交給表姐打理後沒有心力來管顧,直到今天才有空過來一趟,卻就撞上這事了。”
“這不過是你們的推測,根本就沒真憑實據指證我媽。”
我剛話落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詢:“老大?”
迴轉過身,竟見吳覓站在美容店門口,他還擡頭看了看是不是走錯地了。
周瑜蹙起眉:“你怎麼也過來了?”
吳覓嘴動了動,沒作聲,目光卻忍不住向內而飄。不用問了,顯然是衛萊叫他來的。
他們之間目前是什麼情形我不關心,衛萊把吳覓叫了過來頓然讓局面變得複雜了,怕是她在看見我們的時候就預想到會有當下情景,於是機智地先一步喊了吳覓。
吳覓猶不在狀態,懵懂而問:“老大,你們都在這店裡作什麼啊?賈如要做美容?但是……”他又去看衛萊,欲言又止。
見此情形,我估摸着連他都不清楚衛萊開了這家美容店。
周瑜也來看我,意在徵詢我意見。我說:“是你自個兄弟去一邊解釋好了,用不着問我。”
於是周瑜拉了吳覓走到門外,室內便只剩了我跟衛萊兩人。
衛萊許是站得久了腿痠,移動了下步子朝這邊走了一步,盈盈看着我輕聲而道:“賈如,這件事就這麼算了行嗎?我店裡丟了價值一萬多的儀器也不追究了,自認倒黴,你那邊就也幫你媽擔待些,算是我處事不周,不要再鬧上法庭了。”
我冷眼看着她,可以說她將姿態放得很低,以前就是這樣,所以總能引人憐憫。但是我最厭煩的就是她這種低姿態,好像全世界都虧欠了她似的。
語聲清平不帶任何私人感情色彩:“上不上法庭不是我說了算,權看事情輕重。這起案子我身爲當事人的家屬,不方便參與案中,如果我的母親因爲你表姐的惡意中傷而導致名聲傷害嚴重,我們不會保留提出申訴的權利。”
衛萊身體顫了顫,目光中多了怒焰:“賈如,你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我垂下眸,“當年你缺席我父親的表演導致表演失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任性的行爲會令一個人終生有憾?今天你又無視法律底線惡意損壞別人名聲,有沒有想過很可能會毀掉另一個人的人生?”
“衛萊!”是吳覓的驚呼引我猛然擡頭,只看到衛萊突然身體綿軟而倒向茶几,而茶几旁邊還有砸碎了的玻璃,我出自本能地邁前一步去拉她。
被我拽住了她的胳膊,可沒防備她的身子太沉,我的力量根本拉不住她人,反而跟着跌過去。我是膝蓋先着地的,緊接着手肘磕在茶几上發出巨大的響聲,最後反應能做到的只有是不壓在衛萊身上,但是無力阻止她摔倒在地。
周瑜和吳覓都疾跑過來,程美華也聞聲從樓上下來,看見底下情形後大驚失色地喊了起來:“你們怎能這麼欺負人的,一大幫人打一個孕婦,還有天理嗎?”
吳覓擡頭怒喝:“胡說八道什麼?還不來幫忙扶人!”
程美華顯然是認識吳覓的,被這麼一喝嚇得立即閉了嘴。
我被周瑜先攬住腰抱了起來,耳邊是他的急問:“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傷得地方多了……
膝蓋因爲跪在了玻璃渣上,有着明顯的刺疼,最疼的還是手肘那一下。本身我就有拐傷,這一下再重磕,整條手臂都疼到擡不起來了。
我最擔心的不是這,而是接連摔跤會不會傷到肚子裡的寶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肚子沉沉墜墜的,說像疼又不像。
可我這邊的情況與衛萊那處一比,屬於是輕的了。衛萊摔在地上後就痛呼出聲了,吳覓想要把她抱起來,可是一動就好似越加痛,弄得吳覓手足無措。程美華趕過來也幫不上忙,急慌慌地問要不要喊救護車。
還是周瑜當機立斷低喝:“直接送最近的醫院!”
吳覓被喝醒,攔腰將衛萊從地上抱起了就往外衝,越過時我看到在他懷中的衛萊慘白了一張臉,雙手緊拽着他的衣服像是忍着多大的劇痛,但目光卻飄向了我。
心念驀然晃過,我驚瞪了眼,視線交匯裡她斂回了眸光把臉埋進了吳覓懷中。
周瑜把我也抱上了車,等他繞過車頭坐進駕駛位後先不急着啓動,而是冷靜地凝着我問:“賈小如,你給我說實話,到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伸出左手指了膝蓋和右手肘,但說出的卻是:“比較擔心肚子裡的寶寶,我現在說不上來,就是有種很特別的墜痛感,有點像要來例假的那種感覺。”
他臉色一變,二話沒說探身過來給我綁上安全帶,一邊啓動一邊安撫我:“你別怕,我現在就送你上醫院,這邊最近的醫院你知道在哪裡嗎?”
我點點頭,“就在這條道的盡頭處有一家鄉鎮醫院。”
周瑜一腳踩下油門,車子飛馳了出去。
幾分鐘便抵達了鄉鎮醫院,周瑜跑下車繞過來時我已經先一步推門下車了。但他上來就將我橫抱而起,並且出聲制止我的反對:“現在你最好別走路,一切等醫生檢查過再說。”
周瑜是直接抱着我跑進婦產科的,但鄉鎮醫院只有一位醫師在診,護士攔下我們說前面有位急診的孕婦剛送來。不用等我們徵詢,已經聽見醫生辦公室裡傳來吳覓的急吼聲:“醫生你快想辦法,她肚子很疼。”
周瑜蹙了下眉,只得把我放下到椅子裡,眸光掃過我臉色追問:“現在還感覺難受嗎?”
我不太確定,沉墜感仍有,但就只是隱隱作痛,想了一下後說:“你扶我去一下洗手間。”
周瑜本想再抱,被我搖頭拒絕了,他總不能抱着我闖女廁所吧。
在洗手間裡看了下,發現並沒見紅,心裡稍安。
聽見周瑜在外面沉不住氣地喊問:“賈小如,你好了沒有?”
我從裡面走出來,他立刻上前來急問:“怎麼樣?”衝他搖了搖頭的同時,看見那邊吳覓從醫生辦公室慌急寥寥地跑出來,周瑜聞聲回頭,沉喝出聲:“覓子,你幹什麼去?”
吳覓頓步,滿臉焦急慌亂且語無倫次:“醫生說這裡檢查設備不齊全,衛萊一直喊疼,我……我去開車過來。”
鄉鎮醫院的醫療設備確實不可能像大醫院那樣齊全,如果是醫生建議的話,那衛萊的情況怕是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