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測結果出來之前的這一天一夜，對於墨桃和柳純穎來說都是及其難熬的。
下午，醫生拿着報告單走進病房，墨桃正在低頭看着牀上的凌月，聽到動靜擡起頭來，看到醫生手裡的紙，渾身震了一下，卻沒有起身。
他甚至連站起來接過那張紙的勇氣都沒有。
還是柳純穎嘆了口氣，走上前接過那張報告單，醫生看着柳純穎欲言又止，半晌搖搖頭離開了。
墨桃和柳純穎的心中都閃過不詳的預感。
柳純穎顫着手將那張化驗單放在自己的面前，上面一系列她看不太懂的名詞，最後面寫着檢測結果。
hiv陽性。
即便是再無知，也能明白這幾個字意味着什麼，柳純穎心頭彷彿被大石頭重重的擊打了一下，手指失去了力氣，化驗單緩緩的飄落在地上。
一直坐在病牀旁邊的墨桃愣住了，他看着柳純穎失神的樣子，半晌站起來走到柳純穎身邊，抓住她的肩膀，說，“怎麼回事？到底是不是？”
“hiv陽性……”柳純穎不住的搖頭，臉色煞白，她看着墨桃，又重複了一遍，“hiv陽性……”
墨桃的臉色也一下子蒼白起來，這樣的結果讓他不能接受，他搖了搖頭，輕聲說，“不可能，不可能的……”然後迅速的彎腰拿起地上的紙，當他的目光觸及到紙上那一行字的時候，整個人都頓住了。
“怎麼會這樣……”墨桃扶着一旁的病牀，然後倚着病牀坐到地上，看着柳純穎，目光就像是一個孩童般無助，“怎麼會這樣呢，小月還這麼小……”
柳純穎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小月，半晌蹲下來，伸手擦去墨桃臉上的一滴淚。
“你哭了……”柳純穎喃喃的說。
墨桃抓着柳純穎的手放進自己的脖子裡，半晌沒有說話，只是搖頭。
其實這個結果，他早應該想到的，他請的家庭醫生是雲城有名的主任醫師，從來沒有診斷錯過什麼病情。他都懷疑是艾滋病了，那根本就沒有多少轉寰的餘地了。
可是墨桃還是不信，他送凌月到醫院，就是堵着那微小的機率，賭一個主任醫師在診斷上出錯的概率。
可是他輸了。
因爲凌月的艾滋病已經確診，醫院上報了國家疾控中心，那邊要求凌月三天之內轉院到那邊觀察治療，醫生過來跟墨桃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墨桃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下午，他瞞着柳純穎，一個人去做了血檢。
做完血檢，護士告訴他明天來拿結果的時候，墨桃點了點頭，轉身就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腿軟的起不來。
凌月身上有這種病毒，是因爲跟別人……被傳染上的，還是她本就身體裡有hiv病毒，原因誰也不知道。可是他跟凌月從小就無父無母，墨桃不知道他的家族是不是有艾滋病史。
如果這個病是遺傳下來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
想到這裡，墨桃的心再次揪緊起來，他不怕死，他活了這麼多年，早就看開了生死。他知道，這些年他取走的性命，足夠他死後下十八層地獄的，他也不怕下地獄，他怕的是，柳純穎也出事。
如果自己也有艾滋病，那柳純穎也……
墨桃不敢想下去，他緊張的心臟都有些抽搐的疼，卻不敢回到病房跟柳純穎說。
她是那麼單純，她到現在還傻傻的相信，凌月染上艾滋病只是個意外。
墨桃雙手捂住臉，低下頭去，他這輩子頭一次覺得這麼絕望，又拼命的想用自己所有的好運，這輩子的，下輩子的，甚至下下輩子，只要他能夠用得上的，他都可以給，他只想要柳純穎沒事。
親妹妹出了事，如果深愛的女人再……墨桃不敢想象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他會活不下去的。
良久，墨桃站起來，沒有回病房，而是直接朝着樓梯口走去，下樓，開車回了家。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凌月跟周紹文應該也……不出意外的話，周紹文應該也會染上艾滋病毒。
他得給林靡打個電話，提醒一下林靡。
昨天出來的時候走的太急，沒有拿手機，這一天一夜又一直在擔憂中度過，也一直忘了這件事。
回到家裡，墨桃看到手機上的二十多個未接來電，終於想起來自己跟林靡做的那個交易。
只是……墨桃苦笑了一下，事已至此，那個交易還有意義嗎？
撥通林靡的電話，電話響了好幾聲，林靡才接起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喂？”
彼時她正在書房裡，上一秒，接到大韓電話的樑伯承知道了凌月艾滋病確診的事，剛把林靡叫進書房裡，告訴了她凌月的事。
林靡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所以接到墨桃的電話，她呆呆的看着那個號碼愣了一會，才接起來。
“是我……”墨桃的聲音也低低的，沒有生氣，“我昨天，臨時有點事，抱歉。”
林靡“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凌月住院了……”墨桃抿了抿嘴脣，啞聲說道，“是艾滋病。我剛做了血檢，不知道我和純穎有沒有……我打電話是想提醒你一下，之前凌月不是說她跟周紹文也……你跟周紹文說一下吧，如果真的……也好有點心理準備。”
林靡哽咽了一下，剛剛樑伯承告訴她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周紹文和樑景，這種事她只是作爲一個旁觀者都感覺疼得揪心，如果真的親身經歷其中，會是什麼樣的絕望。
“剛剛伯承跟我說了，”林靡勉強的彎起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你放寬心，沒那麼巧的。周紹文那邊我會告訴他的，你放心。”
“那就好，”墨桃抿了抿嘴，話說到這裡已經沒有了再說下去的必要，他勉強的笑了笑，說，“那我先掛了。”
林靡“嗯”了一聲，然後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