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一般高的大宛馬, 一紅、一黑。馬背上乘着一對璧人,男子高大英挺,女子俏豔動人。
自皇后生日後的第三日上, 十一皇子就時不時地帶着那位皇后娘娘的外甥女騎馬外出。便是上頭沒明着說, 京裡的人精也早就知道這二人在皇后娘娘同皇上眼中、心中, 應已定了下來。
只是, 一來, 二人年歲還小些,皇子們大婚的年歲多在十九、二十左右。
二來,三皇子去歲纔剛剛成親, 十一皇子上頭還排着一串哥哥等着娶媳婦呢,一時半會兒還輪不到他, 因此便先這麼着。
Wωω ▪тт kan ▪¢O 皇后壽誕過後沒多久, 就是三皇子家長子的百日。京中官宦人家亦早早備好禮物, 只等屆時拜訪。因這個孩子是三皇子府上的頭一個,百日那天自然熱鬧非凡。
到了時辰, 十一從正殿出來,到皇后處接上進宮陪皇后娘娘說話的許驕陽,二人直到三皇子府上。
十一騎馬在車旁,同窗子裡的許驕陽低聲說話。
“今日少喝些酒,我去後頭, 你讓劉栓陪在你身旁, 不行就讓他幫你擋酒。”
十一聞聲脣角微微挑起一絲, 緩緩點頭:“你也是一般, 莫要吃什麼酒水。”說着, 又想到今日只怕她就要同那賀氏、許清荷相對,還不知……
“不必擔心, 我自有分寸。”許驕陽淡淡一笑,她如今早已不再掛懷那些事了,就是和她們同處一室,也再引不起她半分心緒。
十一這才微微點頭,前頭不遠處,就到了三皇子府上。
三皇子府今日賓客盈門,人流往來熱鬧非凡。
十一同男賓進了前廳,許驕陽則帶着丫鬟去了後花園。
對於這裡,許驕陽熟得很,不僅是因爲前世,更是因爲皇子們的王府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大體的格局並沒什麼兩樣。
今日的百日宴擺在後花園,前廳是男賓們的所在,後廳是各府女眷。
許驕陽身邊除了自帶的兩個丫鬟外,隨行的還有一位從宮裡出來的宮女,帶着皇后的賞賜。
一行人進了後花園,就見京城相熟的各府女眷大多已經都到了。上輩子自己同這些婦人就相熟,如今重活一世,男裝打扮時,倒是同她們方夫婿、兒子、兄弟熟得很。
面上帶着得體的笑,先帶着宮女到了許清荷那邊。讀完皇后娘娘的懿旨,並賜下禮物,對跪在前頭的許清荷並金側妃含笑道:“三皇子妃、側妃,快快請起。”
將東西交給金側妃後,許驕陽才又笑道:“不知今日的小壽星呢?”
金氏笑着向後讓道:“在後面的側室中,這會兒只怕還在打瞌睡呢。”
許清荷扶着丫鬟的手,站直了身子,微微鬆了口氣,衝許驕陽點頭道:“我去換身衣裳。”說罷,扶着丫鬟,神色間淡淡地,轉身向後走去。
許驕陽眉頭一挑,心下有些詫異。她兩輩子可都沒和自家這位長姐正經說過幾句話,當初去她那裡求醫,因女醫仙素來的清雅名號,說起話來亦是淡淡的,自己那時並不以爲意,只當是奇人的脾氣。可今日分明是三皇子府上的大喜,就算側室把孩子生在她前頭了,她這麼擺臉子給人看……可着實不妥。
見許驕陽向許清荷離去的地方看,金氏心知這位行事不拘小節的王妃,又把人得罪在了無形之中,忙笑着向裡頭讓去:“小孩子最是貪睡呢,可若真把他逗弄醒了,哭鬧起來,才真真讓人頭疼!”
許驕陽亦不再理會許清荷的事情,同金側妃一面笑,一面向裡走去:“我倒還沒怎麼碰過小孩子,軟軟的一團,連碰都不大敢碰呢。”
二人說笑着,一併進了側屋,見那個孩子裹着紅豔豔的小被子,許驕陽低聲笑道:“同側妃生得真像,長大後,定是位美男子!”
“承您的吉言,到時只怕我笑也要笑得合不上嘴巴了。”
看過孩子,再轉出來時,許清荷已然換過了衣裳,依舊是白色的長裙、白玉的配飾,只在裡面穿了件淡黃色的衫,外頭白罩衫一攏,只能隱約看到點黃顏色。
許驕陽腳步頓了頓,才帶笑向前走去。找了一處位子坐下。
恰巧,身旁坐着的正是前幾日在皇后處見過的,一位大學士家的女兒。兩人相識,年紀又相當,便低聲聊了幾句。
見許驕陽不時向三皇子妃那裡看去,那家小姐笑拿帕子掩住口,低聲道:“你纔來京中,並不知道,那位……最愛穿白衫,不論是什麼日子,哪怕是今年她過生日,請來賓朋滿座,除了一開始時還穿得鮮豔些,一轉頭,就回去換了一身……慘白慘白的。”
許驕陽微微挑眉,隨即想明白了,亦不動聲色地轉過頭來:“我說呢,怎麼剛唸完皇后娘娘的賞賜,她一轉頭就走了,還怕是她並不喜歡我呢。”合着是她倒也知道應當穿禮服接旨,不然就是失禮之舉,這才忍到自己送來皇后的東西,才換了衣裳啊。
那位小姐笑道:“你生得這般好,又愛穿紅,喜慶得很,誰見了會不喜歡?”
許驕陽搖頭嘆息:“我穿紅,她愛白,說不準性子也是天差地別的呢。”
同相熟的、見過的人不時說上兩句話。不遠處,賀氏遠遠地掃過來幾眼,見那位皇后孃家的小姐神態自若地同人說笑,就是剛剛同自己說話的模樣,也與如今無半分不同。心中不由暗暗揣度——這麼看來……應該真不是吧……無論真假,她都與自家並無干係,這便最好、這便最好。
沒多會兒,便開宴了,今日的主角也被奶媽抱了上來,在幾位年長有德望的婦人手中轉了一圈,不知到了哪個懷裡,忽然那孩子哭了起來。
小孩子剛睡醒沒多會兒,這陣又在不知什麼人的手中轉來轉去,聞着一鼻子的香粉醃製味兒,卻絲毫不見奶孃的奶香,自然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連忙讓奶孃抱回孩子,可週圍東一句、西一語地嘈亂聲響,孩子一時哪裡停得下哭聲?奶孃忙着哄,一衆有過子女的忙着出主意提點,那邊許清荷聽小孩子哭起來沒完,不由皺起眉頭:“他既然哭,就抱他回去,沒得在此擾了衆人的清淨。”
金側妃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起身道:“我帶他到後頭。”
許清荷神色淡淡地點頭:“既然他如此吵鬧,日後就莫帶他到人多的地方。”
席上一時無聲,人人都拿眼睛打量着許清荷,不知她這話時故意給金氏難看?還是氣她孩子生得比自己早?
等金氏下去,二皇子妃從旁含笑想打個圓場:“孩子小時都是一般的吵鬧,想當初,我家的哥兒也是一般的折騰,不管白天晚上、只要醒了,就得把人哭醒才罷。”
“可不是?我家的也是一般……”
衆夫人正說笑着接口,剛要說得熱鬧起來,忽聞三皇子妃皺着眉頭道:“都道是三歲看老,年幼時哪能不學規矩?日日夜裡啼哭,等大時改不過來,豈不成了徹夜遊玩的浪蕩子?還擾得臨人亦不得安眠。”
此話一出,衆人皆瞪大眼睛看着許清荷,都知道她未生養過子嗣,可這也太……誰家幾個月大的娃娃懂這些?教?怎麼教?他們連大人說得話都聽不懂、人的模樣都認不清,何況這些?這位三皇子妃也太……太……
二皇子妃被她噎得半晌回不過神來,如今二皇子在外被俘,她如今在京裡的日子可是不好過,可就算再怎麼說也不能讓人如此奚落!纔剛說了自家孩子小時哭鬧,就被她說成沒規矩?!這明擺着就是打自己的臉!
二皇子妃的臉拉了下來,冷笑一聲:“三弟妹既然如此教子有方,不如回頭也自己養一個?”如今那個金氏有多得三皇子的喜歡,人人都看在眼裡。纔剛一懷上,三皇子就急急忙忙地給她請了側妃之位,如今孩子百日,比別人家正經嫡子的百日過得還奢侈許多,說這位三皇子妃不急,誰信?
許清荷沒聽出二皇子妃言語中的諷刺,反而紅了臉,垂下雙目,低聲道:“這還要看同孩子的緣法……”
她這番做派,反而叫人說不下去。若是個聰明的,聽出來後自然有言語回去。可這個真沒聽出來的,別人反倒拿她沒辦法。
可無論她是真心假意,二皇子妃心裡的氣不順,又笑道:“如今三皇子府上一經有了個哥兒,不知過上一陣,可還能有好消息?”
這話許驕陽倒是聽懂了,搖頭道:“這倒還沒有。”
衆人心下偷笑,有一個生在她前頭,已經夠打臉的了,她哪能容下其他人接着生?
殊不知,這倒真是冤枉了許清荷,那金氏是走了天大的好運,纔在剛入府同三皇子行房時懷了子嗣,餘下的人,許清荷可半分手段都沒動過,而真是沒人能懷上!
許驕陽坐在側面,挑着眉毛看了一齣戲。她知道這位仙子的性子“真”,可一旦“真”過了頭,那就是蠢了!
原先她還以爲這位是掛着一幅仙子的牌子,實則內裡藏奸。如今看來,她才最是那等表裡如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