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那個人?!
賀氏想起那夜突然不見了的人, 心中寒意更甚。那人當初和驕陽生得一模一樣,連聲音語態都相差無幾。可若真是她……她如今又在打什麼盤算?還是說她背後的人慾圖謀些什麼?
等等!當初那人來到自家府上,是爲了嫁給三皇子。當初三皇子勢頭正盛, 正是大位人選之一!
如今, 莫非他們把主意又打到十一皇子身上了?!
不對, 當初那人分明說得是不想嫁給三皇子……
賀氏頭暈腦脹地回了家, 只說酒吃得急了, 頭暈,便早早歇息了。許漢聞聽,也不甚在意, 不過是皇后娘娘的生日,想必也沒什麼要緊事, 明日再說也是一樣, 便轉身去了後院。
賀氏叫來王媽媽, 命丫鬟們看好門,才低聲提起此事:“……那個女子生得同驕陽極爲相像, 偏也愛騎馬……”
王媽媽傻眼似地愣了半天,一個生得相似也就罷了,如今又出來一個……偏還是皇后家的親戚……等等:“夫人,會不會真只是相似?”
賀氏忙拉住王媽媽問道:“爲何?”
王媽媽安慰道:“您想啊,若她真是那個人、若她身後真有人安排, 爲何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行事?假的、就是假的, 如何能當得了真?當初不過是咱們府裡的女兒, 他們還要費盡周折地讓那人學做派、學行事, 還被夫人慧眼識出。如今, 這可是放到皇后娘娘眼巴前兒——要進宮的人,哪能不仔細查清?就是娘娘那位族兄家, 也萬不敢有所差池。再一個,那人本就生得和咱們二小姐極爲相似,京裡認識的人又有那許多,這麼多雙眼睛盯着,若是假的,誰敢?”
賀氏這才緩過一口氣來,徐徐點頭:“我覺着也不應如此,不然,這人也太過大膽了。且,就算真是她又如何?!她哪裡敢光明正大的找上門來?咱們不去招惹她,她就當要念佛了!”
王媽媽拍拍胸脯:“可不正是這個理?不管是不是,咱就當是相似!”
想想當初,別說後來那個頂替的,就算是早先的自家女兒,自己也還從沒讓她插手過府裡的大小事情,至於那些陰私事就更不必提了——那可不是讓未出嫁的女兒攙和的事,且當初驕陽尚且年幼,自然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沒把柄在外,便不必怕被人找麻煩。不論那女子是真是假,自家沒有年歲相當的女兒交際,自然跟她搭不上邊,那便如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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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覺着自己暈頭暈腦地出了皇后的宮殿,又暈頭暈腦地回到皇上身旁、再暈頭暈腦地被父皇戲言、被兄弟戲耍說笑,等席散後,又暈頭暈腦地回到府中。
匆匆奔赴院中,來到書房旁的小院……
“殿下,公子尚未回來。”一個丫鬟垂頭站在門口。
十一抿起脣來,神色間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急躁:“我在裡頭等她。”說罷,便一掀衣襬走了進去。
三丫兒正四腳朝天地躺在窗邊的榻上吃點心,脖子上、衣襟上、榻上,全都是點心渣子。
原本急躁的心緒在見到這丫頭這副模樣後,皆變成了無奈,腳步頓了一頓:“你也不怕吃進鼻子裡去。”
三丫兒歪頭看看十一,也不起身、也不行禮:“小姐說的,好吃不過餃子、舒坦不過倒着。”
“你怎麼不躺在榻上吃餃子?”
“小姐不許,說會弄一下子湯汁、醋到牀上。”
那就能躺在榻上吃點心?
無奈搖頭,十一轉身坐到正廳中的椅子上去,懶得在側屋和那個沒規矩的丫頭在一處。
那個引十一進來的丫鬟,此時低頭忍笑地送茶進來,見十一沒什麼吩咐,悄悄到了側邊屋子裡面,低聲對三丫兒說:“別吃了,晚飯你就沒正經吃,仔細吃多這些牙疼。”
三丫兒歪頭看看她,將盤子裡最後一塊丟進嘴裡,拍拍手,翻身坐了起來,低頭捏捏自己的肚子:“肉。”
那丫鬟失笑道:“誰讓你天天躺着吃點心的?”
這三丫兒雖長得有些古怪,可卻性子嬌憨得很,說起話來也直來直去的極有意思,她們幾個新來這裡,原本還心中忐忑,可見這丫頭這個模樣,那位主子又好伺候得很,方放下心來。
這三丫兒最有意思,平時她們幾個都喜歡逗弄她,見她貪吃,又變着樣兒的做點心、小菜,許驕陽倒沒享用多少,盡都進了這丫頭的肚子。
三丫兒拍拍身上的碎屑,轉身跑了出去。那丫鬟留在屋裡收拾被三丫糟蹋得不成樣子的榻。
“你去做什麼?”十一此時靜下心來,便大約想出,今晚的事情多半是許驕陽故意嚇自己的。若不是自己素來冷着臉冷慣了,今日只怕當場就要失態。即便如此,三皇子等人,也都當自己動了心思,這才魂不守舍了……
若說動心,自己早就動心了,不然,也不至於這些年都如此守在她身邊。當初,更不會對她念念不忘,以至她去哪裡、自己跟到哪裡。可今日,自己分明就是被嚇得!
這會兒回過神來,想清楚定是許驕陽故意嚇自己,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看三丫兒出了屋子就往外跑,不由出聲叫住她。
三丫兒站在門口,回頭道:“肚子上都是肉,我去跑兩圈。”
“去哪裡跑?”
三丫兒也不說話,擡手指指屋頂,就接着往外衝。
十一拿着茶杯的手頓了頓,臉色不由又有些發黑,外頭天都黑了,她滿屋頂的亂轉,再被人當成賊!
未等他再出聲,三丫兒已經跑進院子,熟門熟路地順着一處翻上屋頂,跑得沒了蹤影。
罷罷罷,這一主一僕各個想到哪裡就走到哪裡,沒一個按着常路來的。這就是自己前世欠下的冤孽……
不過半個時辰,院外傳來人聲,十一立時起身,幾步走到院中,見院門打開,許驕陽還是那副書生打扮,臉上勾着淡笑走了進來。
十一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站在原地等她過來。
“你回來的倒早些。”許驕陽笑着向屋裡走去。
十一心中原本的擔憂、煩憂、疑問,忽的皆飛散開來。她打得是個什麼主意?皇后打得又是什麼主意?如今皆不要緊,只要是她想做的,那自己便陪着、伴着她,也就是了。
何況……
想到今日皇后的話、父皇的話,十一心中微蕩,若他們二人真能點頭……
“把醒酒湯拿來。”十一轉身跟上,對屋裡的丫鬟吩咐道。
醒酒湯自然是早就預備好的,丫鬟聞聲,連忙下去取酒。另一個陪許驕陽回來的丫鬟此時扶着她到了側面屋中更衣。
“你何時回來的?”
“到了有半個時辰。”
兩人隔着門簾、屏風說着話,拿起桌上放着的又一杯新茶,十一坐回原處,忽覺着,就這麼兩人過日子,倒也真是不錯。
換過尋常的衣衫,許驕陽又轉了回來,此時她已卸下臉上的裝扮,不施粉黛,卻絲毫不遜於白日在皇后殿中見到那般豔麗。
十一微微有些出神,不由看愣了。見她接過丫鬟遞上來的醒酒湯吃了一口,秀眉微簇,幾口將那湯喝了個乾淨,轉過頭來,見十一正看着自己,不由瞪了他一眼:“你回來後可吃過醒酒湯?”
十一笑笑:“我並沒吃什麼酒。”
“那也要喝。”說着,擡頭向門口的丫鬟道:“再給十一倒一碗過來。”
那丫頭聞聲連忙出去再盛。
十一放下手邊的茶杯,道:“明日我要進宮。”
“又有何事?”如今十一有了差事,大半時間都是在工部的,只每隔幾日才進宮一回。這兩日因爲皇后的生日,他已接連進了三四日宮了,如今還要去?
十一撇了她一眼:“我去問問父皇,何時定下親事。”說罷,便起身向外走去,沒理會一臉目瞪口呆的許驕陽,朝自己書房走去。
許驕陽愣了半晌,等自家丫鬟回來,一臉納悶地見屋裡已經沒了十一殿下的蹤影,才低聲問道:“公子,可要給十一殿下送過去?”
看看那碗醒酒湯,又看看早就沒了人影的房門口,許驕陽朝那丫鬟勾勾手指,就着不明就裡的丫鬟手中聞聞碗中醒酒湯的味道,想了想:“加半碗老醋進去再給他送去,看着他喝完再回來!”
次日清晨,十一果然進宮了,卻不是如他所說進宮就是爲了找他家老子討媳婦,而是進宮請示工部的事情。
等公事談完了,皇上才略帶揶揄地笑道:“昨日回去如何?晚上睡得可好?”
十一一臉恭敬地垂首應道:“兒臣睡得很好,吃過醒酒湯後就睡下了。”
“哦?這便好。”皇上不知那醒酒湯中有什麼貓膩,只當自家兒子呆木性子又犯了,笑道,“昨日皇后說,你同她那外甥女年歲相當,如今她初來京城,讓你帶她四處走動走動。”
“是,兒臣領命。”十一躬身領命,告退出來。
皇上斜靠在桌邊,手撐着桌上,搖頭嘆了一聲:“這孩子,這個性子,若沒個厲害的在內扶持,那府裡只怕真就能變得跟個冰洞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