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要被罰跪的人,可老太太瞧着比她要委屈,傅縈剎那覺得圓滿了,面帶微笑的與傅薏拉着手:“正好四姐昨兒說的那個針法我還沒弄清楚,待會兒你給我講講。”自在的不像是去罰跪,倒像是回閨房一樣自在。
傅薏見她如此淡然,一想到宋氏回來必然不會眼看他們吃虧,也就有了主心骨,“好啊,正好這兒會兒得閒。”
眼見姐妹二人說笑着出去,老太太憤慨不已,斥道:“沒心沒肺的東西,你們待會兒就給我跪在太陽地上,”吩咐身旁的人:“誰也不許給她們水喝!飯也不許給吃!”
蔣嬤嬤見老太太大振威風,也覺得揚眉吐氣了,當即應是。
傅縈卻不在乎,與傅薏說笑着走向院門前。恰一個小丫頭迎面跑來,見了他們二人屈膝行禮。
“四姑娘,七姑娘。”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宮裡來了位老爺,說是傳皇后娘娘諭,要接武略侯嫡女入宮去呢。”
小丫頭話音脆生生的,叫院中的老太太等人也聽的清楚。
老太太快步出來問:“你說宮裡來的老爺?到底怎麼說的?”
小丫頭道:“皇后娘娘身邊的人,來接武略侯嫡女入宮。”
傅縈聞言頷首,轉而對老太太認真的道:“祖母,我們着就去祠堂外頭跪着了。”拉着傅縈就走。
老太太看着她們姊妹的背影咬牙切齒的道:“站住!誰讓你去的!”
傅縈停步,詫異的道:“不是您叫我們去跪着嗎,還不許人給水喝,不許給飯吃。怎麼我們聽吩咐也不對?”
“你分明是故意的!”老太太被氣的肋骨下又竄了一股氣,疼得她一抽一抽的:“皇后娘娘傳諭叫你入宮你就快去。磨磨蹭蹭的叫宮裡來的老爺久等了,萬一讓上頭的人動了怒,是你能擔待還是我能擔待?”
“自然是祖母了。”傅縈善良的奉承:“這一家子現在就您身份高,縱然有千萬般不好,以祖母的胸懷也定能夠保護全家人的。”
老太太被氣了個倒仰,指着東跨院道:“還不快去更衣梳妝預備入宮!”
“祖母不罰我們跪了?”
“不罰了!”
“真的?您別後悔,若現在說罰跪。我們立刻就去跪。”傅縈笑容溫柔。
老太太差點氣哭。“不、罰、了!”
“好,既然祖母這樣說,您一言九鼎。大家可都聽見了,如今我奉諭入宮去,我四姐姐和我姨娘若是有丁點兒閃失,譬如被人關了、打了、罰了跪之類的。我寧肯豁出性命去皇后娘娘面前大鬧上一場,也要替他們討回公道……不過我知道祖母是聰明人。不會那麼做,也不會允許別人那麼做。說不定待會我順帶還可以將今日府裡的趣事給皇后娘娘講講呢,”傅縈笑彎了眼睛,挽着老太太的手臂:“祖母。您說如何?”
隨你的便吧!這破事兒老孃再也不想管了!
老太太心力交瘁,怒衝衝的甩開傅縈就往上院去。二嬸、三嬸等人也帶着全家人追隨去,還不忘了讓促使婆子用春凳將趙子瀾擡了過去。
東跨院驟然空了。傅縈才道:“梳雲來伺候我梳妝。珍玉和瑞月待會兒叫人清掃乾淨之後就預備午膳,讓廚子好好做幾個菜。我姐姐和姨娘今日都受驚了,須得壓壓驚。”
“是。”
傅縈拉着傅薏的手,“待會兒我出去,你與姨娘就將院門鎖起來,誰來也別給開門。那個王媽媽有問題,你們將人拿了綁起來,嘴堵上塞進小廚房裡捆結實了,等回來了我娘說不定還要審她。”
俞姨娘點頭:“七姑娘,這事兒婢妾能做好,您稍後入宮可千萬要聽夫人的安排,切莫亂走動,也不可如在府中這般自在乖戾了。”
“姨娘放心,我知道的。”
俞姨娘也知道傅縈是個心理有數的,就不再多言。
傅縈迴了臥房,換了一身淡藍素面收腰褙子,下配了條素白的挑線裙子,長髮利落的挽了個流蘇髻,只帶了珍珠髮箍和一對小巧的珍珠耳釘,就不施粉黛的出了門。
到了前院,謝過了代爲招待內侍的傅敏初,就一路跟着那來接人的小內侍乘出了門,直到了宮門前下了馬車,就一路跟着那內侍走在冗長的宮道之上,直往皇后的坤寧宮去。
到坤寧宮的路很長,傅縈走起來卻覺得神清氣爽絲毫沒有疲憊感,也不知是否她的錯覺,纔剛明明用花盆砸人很辛苦,現在反而還神清氣爽腳步輕盈的,彷彿這身體有用不完的力氣,而且對周圍的感知和聽覺,似也強了不少。
傅縈將這歸結爲剛纔做了“體力活”筋骨活動開了。她不論是做貓還是爲人都屬於很懶的類型,少不得往後要增加一些運動,也不要將身體都給弄虛了纔是。
一路胡思亂想的隨着那內侍來到坤寧宮,踏着整齊的青磚路面精緻往側院走去。
小內侍將她帶在月亮門前,就客氣道:“傅小姐且稍後片刻,容咱家去回了皇后娘娘。”
傅縈就落落大方的點頭道謝。
這院子被裝飾成了一個小花園,各色花卉顯然是從花房裡新搬來的,奼紫嫣紅煞是好看,而院中此時至少有而是多衣着華貴的貴婦和千金。他們各個都按品大妝,若無封誥的也是珠光寶氣。
早在傅縈前世還在長公主府的時候就見過這些人種的一部分。
東盛國上流圈子中數得上的貴婦人和小姐們此時竟出現了大半。
而在衣香鬢影之中,雖按品大妝卻是裝飾了銀飾的宋氏,與站在月亮門前穿着素淡的傅縈,就成了衆人注目的焦點。
不必細細的去找,只看打扮,就知道誰是正在守制之中,武略侯的大名無人不知,他們家如今成了暴發戶也不是秘密。
內侍在皇后耳邊低聲回了話,皇后就看向了傅縈這邊。
衆位都是人精一樣,皇后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注意之中,是以見皇后要開口,周遭閒聊之聲就弱了下去。
皇后笑道:“既是武略侯的千金來了,快帶來給本宮瞧瞧。”
小內侍領命,道傅縈跟前行禮:“傅小姐,皇后娘娘傳見,奴婢引您過去。”
“有勞你了。”
宋氏此時就站在皇后身旁不遠處,正與幾名貴婦低聲應對着,自傅縈進了院門來,她就暗地裡替他擔憂。上一次雖也入宮,到底沒見到真佛,只是喝了一肚子的茶回去,這一次與皇后便是頭回,傅縈雖沉穩,到底是個小姑娘罷了,萬一鸞駕之前驚擾了,被笑話道是其次,要緊的是別嚇壞了她的寶貝心尖。
“臣女傅縈,給皇后娘娘請安。”傅縈受過徐華姑姑的指導,又在長公主辦的賞花會上見過格式的貴婦,是以禮節不錯的基礎上姿態也十分優雅從容賞心悅目。
皇后細細的打量傅縈,笑道:“擡起頭來,給本宮瞧瞧。”
傅縈便依言擡頭垂眸,眼觀鼻鼻觀心。
皇后仔細瞧了瞧,就笑了起來:“本宮早聽聞武略侯是個風流人物,今日見了武略侯夫人,也是英氣颯颯,果真傅小姐生的如此容貌,又是個如此有福的。往後誰若是能迎娶你過門,那可就有福了。”
皇后的話一語雙關,貴婦們人人心裡都如明鏡一般。就算有一些人不看重那個現成的伯爵爵位,可到底也有在乎的,皇后如此說,自然許多婦人符合。
傅縈大大方方行禮:“多謝皇后娘娘誇獎。”
對皇后的脾氣,傅縈還是比較熟悉的。
以前長公主入宮來,要麼就是帶着它,要麼就是帶着她的那隻名喚“山楂”的愛犬。長公主愛動物,皇上和皇后都知道,是以也都見怪不怪的。而她(它)因身材嬌小些,又懶得到處亂動,長公主入宮陪着皇后下棋,她大多都會乖巧的趴在主人膝上,睡覺之時間或賣個萌。是以皇后娘娘是個臭棋簍子,還下棋上癮,又愛悔棋耍賴的性子,它這隻喵星人有時都看不下去。
皇后就笑着讓她去與宋氏一同。
傅縈跟在宋氏身邊,與一些曾經認的出的貴婦們說話寒暄。因知道他們的性情,往往容易投其所好。宋氏英氣勃勃,傅縈又不是個話多的人,往往只出點睛之語,一時間氣氛也算融洽。
就在這時,內侍到皇后身邊回道:“娘娘,長公主來了。”
衆人都看向月亮門。
年越四十的婦人生的高挑身量,着一身華貴的宮裝,牽着一隻看起來十分高大凶悍的狼犬緩緩走來。她身後還跟着個宮女,手中捧着個精緻的紫檀木盒子。
皇后笑道,“蔓兒總算來了。哎呦,山楂也來了,過來給本宮看看。”皇后笑着逗狗。
山楂卻只意思意思搖了搖尾巴,就別開臉,一直盯着傅縈。
傅縈也望着它。
這一刻,她有種恍如隔世之感。前世許多記憶都凌亂的涌上。
那時候她做喵星人很無聊,沒事兒就喜歡逗山楂玩,別看山楂長得兇,其實又二又傲嬌。她現在還記得玩累了枕着山楂睡覺時又軟又暖的觸感。
現在她是人了,山楂還是狗。
長公主與皇后說話,就將狗鏈交給了身旁的宮女,誰知山楂卻趁機掙脫開來直往傅縈身上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