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一語驚醒夢中人,讓孔潛驚覺自己居然漏掉了這個最大的可能性,內務府也未必是一攤清水,如果這個驗收的內務府官本就是計劃中的一環呢?那所有的結論都要被推翻了。
孔潛做事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當機立斷,很快就命人將內務府驗收鳳冠的何主司請了過來。
內務府負責後宮一切供應,是天子身邊的人,品階不高,但實際權力很大,外臣一般都要討好內務府官,何主司被孔潛請過來協助調查之後,態度傲慢,姿態高揚,對孔潛的問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答,極其不耐煩。
像何主司這樣的高階內監,很少有外臣不買他的賬,但其中剛好就有孔潛一個,何主司外強中乾的神情和偶爾閃爍的眼神更是加重了孔潛對他的懷疑。
既然起了疑心,孔潛就不會輕易放過,對何主司的調查隨即展開,細查下去,結果讓他極是意外,何主司和幼年就淨身入宮的內侍不一樣,他是在成年之後才淨身入宮的,而且還成過親,有個親生兒子養在宮外。
何主司做內務府官的絕大部分收入都送出宮去養唯一的兒子,哪知道母親*溺過度,兒子缺乏管教,久而久之,竟染上了一身吃喝嫖賭的壞習慣,揮金如土,何主司雖說油水多,但也架不住兒子這樣揮霍,不免常常感到吃力,但身爲內監,有一個兒子是天大的福分,也只能盡力爲他謀更多好處。
誰知,前段時間,兒子在賭場輸了個精光不說,還欠了一大筆債,債主威脅,若在三天之內還不了債,就要卸他兒子一條腿。
兒子是何主司的命根子,可他手中積蓄已經所剩無幾,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天上掉餡餅了,說只要他在驗收九珠鳳冠的時候,宣佈鳳冠上有三顆珍珠被掉包了,他兒子的債務就有人替還。
何主司在宮中多年,自然明白這是一個局,目的就是爲了陷害製作九珠鳳冠的寒氏,但爲了兒子,他別無選擇,痛定思痛之下只得遵從。
寒元霽派人把鳳冠送入宮中的時候,何主司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九顆珍珠全是真正的深海珍珠,但他卻振振有詞地說有三顆珍珠被調換過,並將此事稟報了大內總管田學祿。
田公公見事關太后國禮上的鳳冠,神色大變,而且何主司的鑑定能力從來無人懷疑,立即將此事稟告了皇上,皇上雷霆震怒,當即命禁軍將寒氏父子下獄,抄沒寒家家產。
有關何主司的私事,本來是絕對沒有那麼容易調查出來的,但有寒菲櫻和蕭天熠的暗中襄助,這件事很順利地浮出了水面。
一般外臣都不敢查內務府,但這次何主司卻碰到了一個硬釘子,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他兒子所有的事情都擺在了桌面上,兒子就是自己的軟肋,何主司終於低下了高昂的頭。
再審查下去,果然如同孔潛預料的一樣,首先何主司故意把真的珍珠說成是假的,然後九珠鳳冠作爲證物被留在了內務府,就有了充足的調換時間。
據何主司交代,有一個手藝精湛的老師傅被偷偷運到宮中內務府,用了三天的時間,用三顆淡水珍珠調換了鳳冠上的深海珍珠,至此,就鐵證如山。
隨即,這個吳老師傅也被查了出來,原來是寒家店鋪一個玉石鑲嵌師傅,一年前因爲犯了錯,已經被寒元霽驅趕出去了,雖然品行不佳,但手藝很好,對寒家工藝也瞭如指掌,和已經死了的沈芙很熟,他也是這個案子中關鍵的一環。
一個本來是一團亂麻的案子,到了孔潛手中,很快就理出了頭緒,順藤摸瓜下去,更多的線索被挖了出來,至此已經完全可以肯定,寒氏父子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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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皇上聽着孔潛的奏報,臉色很陰沉,今年真是個多事之秋,原本以爲是寒氏父子貪得無厭,想不到居然是內務府自己出的事。
孔潛這個人的性格皇上也有些瞭解,不會曲承逢迎,所有的話都是查有實據,雖然接任刑部的時間不長,但很快就獲得了皇上的賞識。
孔潛將案情陳述完畢之後,朗聲道:“現在可以確定,此次九珠鳳冠是針對寒氏父子的一次陷害,目的就是栽贓嫁禍。”
太子也在御書房,他滿腹狐疑,“寒氏雖然是寶石鉅富,可到底不過是平民百姓而已,內務府陷害他們幹什麼?有什麼好處?”
孔潛如實道:“據下官所查,有股秘密力量在背後操縱這一切,從目前來看,目的是爲了扳倒寒氏,但至於背後是否還有別的企圖,微臣正在加緊調查。”
太子眼睫毛攸地一顫,不動聲色笑道:“孔大人的確是國之棟樑,這麼短的時間就查清楚了真相,年節將至,父皇可要重重有賞。”
皇上不置可否,寒氏是本朝最大的寶石商家,不可能沒有競爭者,但不管什麼競爭者都很難牽扯到內務府,莫非是朝中的力量涉入其中?
寒家的身份不僅僅只是商人,寒家的二女兒是天熠的世子妃,莫非真正目的是針對天熠的?
皇上當政多年,敏銳地考慮到了其中的可能,面寒如鐵,“孔卿,你要把此事徹查到底,不管背後牽扯到了什麼人,都要一一查出來。”
“臣遵旨。”孔潛俯身而拜,太子眼中掠過一道不易察覺的驚慌。
孔潛從宮裡出來之後,當即釋放了寒氏父子,也一紙公文傳至大理寺,奉皇上旨意,抄沒的寒家家產須如數退還,寒家一場轟轟烈烈的風波在孔潛手中暫時得以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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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回宮之後,立即將消息通知了八皇弟,蕭鶴修得知消息之後,難免心慌,他現在的處境本身已經堪憂,若是孔潛再查出此事和他有什麼關係,那不就是雪上加霜?
他坐立不安,美酒美女都不能激起他的絲毫興趣,看什麼都煩躁,精心策劃了一場針對寒家的舉動,可到頭來,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寒家毫髮無損,還連累得自己有暴露的可能。
蕭鶴修怎麼也想不明白,不就是因爲一個孔潛,所有煞費苦心的設計都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當然想不到,孔潛能在短短時間之內還原真相,和蕭天熠寒菲櫻暗中襄助是分不開的,有些當事人的隱私,用孔潛的手段不是查不出來,但需要很長時間,而藉助一些非正常手段,反而很快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結果。
當初設計對付寒家,真正的目的當然是蕭天熠,既除去蕭天熠的一個有力助手,而且寒家的財力也是蕭鶴修動心的最大原因之一。
這個計劃精心準備了不短的時間,最後卻功虧一簣,兩個牢牢控制在手中的人物也都毀掉了,一個是京兆府尹趙旭,一個是內務府的何主司,都是實權人物。
派去殺寒氏父子的人也沒有得逞,幸好提前做了萬全的準備,不成功則成仁,死士自盡了,沒有進一步暴露主子的身份,但若是放任孔潛再追查下去的話,後果實在不堪設想,一個不能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刑部尚書到底會追查到什麼程度,蕭鶴修心中完全沒底。
絕對不能坐以待斃,他剛剛生了要斬草除根的心思,就聽到了一個毫不客氣的制止聲,“不行。”
因爲這件事的全面失敗,蕭鶴修對聞越也有了一絲怨言,本是極爲完美的計劃,實施起來也一直很順利,可爲什麼到頭來提心吊膽的人卻是他自己?
聞越自然知道殿下此時心中的怨氣和怒氣,“一個剛剛上任不久的刑部尚書,剛剛破獲了兩起要案,聖眷正濃,若是突然被殺,必是驚天大案,皇上難道不會追究嗎?”
道理蕭鶴修自然懂,但問題是,若不剷除孔潛,這個一根筋的刑部尚書連內務府都敢碰,他這個皇子又有什麼不敢碰的?
“殿下稍安勿躁,一個寒氏家族在皇上眼中並沒有那麼重要,但孔潛不一樣,他是朝廷新貴,但若是殺了他,殿下真有可能徹底暴露。”
蕭鶴修越來越煩躁,馬上就過年了,可一點過年的喜慶氣氛都沒有,皺眉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等着坐以待斃嗎?”
“當然不能,天無絕人之路,我不是正在想辦法嗎?”聞越不疾不徐道。
見聞叔臉色陰沉莫辨,蕭鶴修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對了,母妃派人來說駐顏丹快用完了,讓你再煉製一些送進去。”
眉妃娘娘年近四十,卻始終容顏如花,嬌豔細嫩,恰似雙十年華,在後宮獨樹一幟,和聞越獨門煉製的駐顏丹是分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