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幅壁畫上刻畫着的是五畜祭祀,祭案上擺着五個三足銅鼎,裡面分別盛放着牛頭、犬頭、羊頭、豬頭、雞頭等,一名貌似是葉氏族長的長者主持着祭祀,祭案下跪滿了虔誠的青年或壯年的男子。
陰十七想,那些人應該代表了葉氏家族的族人。
第二幅壁畫與第一幅壁畫一般,有葉氏族長及族中青年或壯年的男子,不同的是五畜換成了五名女子同時被割破了手腕,血流滿了祭案上的五個三足銅鼎,這根本就是葉奇勝所言的大血祭!
一整面白色的牆壁就刻畫了這麼兩幅壁畫,皆是關於葉氏家族祭祀的場面。
陰十七望向另一面牆,急切而快速地走近第三幅壁畫。
而展顏就站在第三幅壁畫前,他指着壁畫中祭案上五個三足銅鼎上方浮刻的字:
“這是什麼字?你看得懂麼?”
陰十七搖頭:“看不懂,那邊牆上的兩幅壁畫,一幅刻畫着五畜祭祀,一幅刻畫着大血祭,我想這邊兩幅壁畫的內容必定也與祭祀有關,而這五個三足銅鼎上方浮刻的字體我覺得……或許就是我們解謎題的關健!”
確實如此。
第三幅壁畫除了祭案上鼎器中盛放的東西不同之外,餘下與前兩幅壁畫沒什麼不同。
而第四幅壁畫,展顏與陰十七更是看得一頭霧水——祭案上只有一個三足鼎器及上方浮刻着一行殘缺的字。
那字體,兩人同樣看不出來是什麼字。
展顏道:“或許我們該請教一下葉老。”
陰十七無比贊成:“沒錯!”
兩人進寢堂時,葉老還拿着雞毛撣子在清掃着堂內少得幾乎可以不計的積塵。
陰十七表達了她與展顏的意思之後,出乎意料地葉老竟然沒怎麼爲難兩人便應好。
回到祭堂第三幅壁畫前,葉老看着壁畫上的每一個人或物的形象,撫摸過壁畫上無論橫的豎的每一個筆畫,他的眼中都充滿了深厚的感情:
“這是古老的坷爾文字……”
陰十七道:“葉老還懂得什麼‘坷爾文字’?這是什麼文字?我怎麼沒聽說過?”
她看向展顏。
而很明顯,展顏似乎聽說過:
“葉老說的是傳說中的坷爾族人?”
葉老放下撫摸着壁畫的乾瘦的手,他也同樣看向展顏:
“展捕頭年紀輕輕的,竟然聽說過坷爾族人?”
展顏道:“只是聽祖輩提起過,並不詳知,何況這好像只是存在於傳說中的種族……”
葉老打斷了展顏的話:“不!坷爾族人是真正存在過的!它並不僅僅只是一個傳說。”
陰十七抓住了一個重點:“葉老說‘存在過’,那麼意思是現今坷爾族人並不存在麼?”
葉老被陰十七抓字眼的敏銳吸引了,他看向陰十七:
“陰快手姓陰,可曾聽說過燕國陰家?”
陰十七自重生便一直待在這小小的洪沙縣,她也從未刻意去打聽什麼大事件或隱秘的事情,故而她並未聽說過。
葉老轉而問展顏:“展捕頭必定聽說過吧?”
展顏果然點了點頭:“燕國傳說,陰家有女,其女必驕!”
葉老滿意地看着展顏,好似知道這麼一句話有什麼了不起似的。
但其實不然,葉老滿意的是展顏小小年歲竟然聽過坷爾族人,這就表明了展顏的來歷必定不簡單,其身份不可能僅僅只是洪沙縣縣衙中的一個捕頭。
陰十七不明白:“葉老,這與您所說的坷爾族人有什麼干係?又與這些壁畫有什麼牽扯?”
她承認那句“燕國傳說,陰家有女,其女必驕”的話聽起來很順溜,也挺酷的樣子,但這與她目前所查的案子有關麼?
葉老看向陰十七,他的目光有點探究,本來就自帶着些許寒光的眼眸,在此刻看來愈發有點駭人。
陰十七不自覺退了一步道:“葉老爲何這般看着我?”
葉老道:“你姓陰,那麼你與燕京的陰家可有什麼關係?”
燕京陰家?
陰十七搖頭:“沒關係,我連聽都是今日方初次聽到。”
葉老目光帶着疑惑,而更多的則是對陰十七的不相信。
陰十七看出來了,只好強調道:
“葉老,我沒有欺騙您,我真的與燕京的那個陰家沒什麼關係!請您相信我!”
葉老微垂了一雙老目,似是想到了什麼,像是自言自語地呢喃道:
“也對,若真與燕京陰家有何干系的話,又怎麼可能在這裡當個小小的快手……”
說着他轉了個身走到第四幅壁畫前,指着祭案上只有一個三足鼎器及上方浮刻着一行殘缺的字道:
“這行坷爾文字譯成我們的文字,便是展捕頭方纔所說的那一句話。”
陰十七微張了小嘴,腦子有點沒轉過來,便聽得展顏道:
“‘燕國傳說,陰家有女,其女必驕’這一句?”
葉老點頭。
他肯定了展顏的答案。
陰十七走近第四幅壁畫,認真看着那一行殘缺的字,數了數停頓處有三個,在第三個形同代表着逗號的停頓處,她發現後面是還有字的,但刻畫上的字卻被不知什麼東西破壞掉了。
展顏也發現了:“葉老,在‘其女必驕’後面是不是還有字?”
葉老道:“是還有,不過早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便被破壞掉了……”
陰十七急問:“您也不知道?”
葉老道:“不知道。”
陰十七不可思議道:“可您連傳說中的坷爾族人的文字都懂得,怎麼會不知道這後面接下去的字呢?”
展顏也覺得葉老興許真的有所隱瞞。
可葉老接下來的話讓兩人同時無言以對。
葉老道:“其實我並不懂得坷爾文字,我知道這壁畫上寫的是什麼,只是因爲祖祖輩輩一代一代相傳下來的傳承,對於坷爾族人,我也僅僅只是知道這個族人是曾經真真實實地存在過的,其他的我也不曉得。”
沒有再糾纏第四幅壁畫上那殘缺的字,陰十七走回第三幅壁畫前:
“那麼葉老,這第三幅壁畫三足銅鼎上方浮刻着的字是什麼意思?”
葉老與展顏同走回第三幅壁畫前。
葉老指着祭案上第一個三足銅鼎上浮刻的文字,由左至右的順勢解譯道:
“木、火、土、金、水。”
金木水火土?
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結果。
展顏與陰十七皆沒有想到譯過來竟然會是這五個字。
展顏問:“這五個字可是有什麼寓意?”
葉老道:“是,是有寓意的。”
木主仁、火主禮、土主信、金主義、水主智,這便是其寓意。
陰十七念道:“木火土金水,仁禮信義智,五行……五德?”
唸到最後,她疑惑地擡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葉老。
她希望他解釋下這其中真正的寓意。
葉老看出陰十七的疑惑,難得地露出一抹笑容來,儘管這笑容展露在一張滿是褶皺、嚴肅冷漠的老臉上,有點不合時宜的怪異:
“陰快手好敏銳的直覺!”
他的讚賞最大限度地證實了陰十七心中疑團的真實性。
葉老斂起了笑,他的雙眸回到第三幅壁畫之上:
“這上面刻畫的便是葉氏家族的第三種祭祀方式——五行德祭!”
那麼第四幅壁畫呢?
葉老說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一行殘缺的字譯過來的字是什麼,但並不曉得那行的寓意,以及第三個停頓處後面接下來的字是什麼。
四幅壁代表了葉氏家族的四種祭祀方式。
第一幅壁畫——五畜祭祀。
第二幅壁畫——大血祭。
第三幅壁畫——五行德祭。
第四幅壁畫——未知?
在葉老的同意之下,展顏將整個葉氏宗祠給跑了個遍,然後記下整個祠堂的所有路線。
當然只是看,並不動手或動腳去觸碰到祠堂內的任何一件物什。
陰十七沒有跑遍整個祠堂,但展顏說他會將路線畫在宣紙上,她同樣能熟悉祠堂內的各個角落。
日暮前,兩人離開了葉氏宗祠。
離開之際,葉老親送展顏與陰十七到祠堂大門外:
“希望早日找到兇手。”
當然。
剛走好幾步之後,陰十七突然跑回祠堂大門前,叫住快要闔上大門的葉老:
“葉老!”
葉才頓住關門的手,看着她。
陰十七問:“葉氏家族的每一代族長都會有一本先祖留下來的奇書,其中記載了興家旺族之法,可現今的葉氏家族並無族長,不知葉老可知這本奇書的下落?”
葉老反問道:“是誰告訴了你有這樣的一本奇書?”
陰十七回道:“是葉奇勝葉大叔。”
葉老聽後神色古怪,卻再沒說些什麼,只搖頭說他手中沒這樣的一本奇書,更不知道這本奇書如今流落何處。
陰十七再道:“葉老認得朱蘭姐弟倆麼?”
葉老點頭:“認得。”
陰十七問:“那葉老認爲朱鬆的溺亡真是意外麼?”
葉老沉默了下來。
聽到她所提的問題後,展顏也折回走到祠堂大門前,與陰十七一同站在石階下等着葉老的答案。
待了半刻鐘之久,葉老回道:
“凡事有果,必先有因。”
陰十七即刻又問道:“葉老的意思是,朱鬆的溺亡是果,而前面必然有因是不是?”
葉老這回卻不再答話,他直接闔上了祠堂大門,隔絕了陰十七那雙銳利得令他有些失措的雙眸。
祠堂大門再次緊緊閉上後,陰十七還想走上石階去敲開大門,但展顏拉住了她:
“他不想說,你再怎麼敲門他也不會再開的。”
這是實話,也是事實。
陰十七知道,她毫無異議地與展顏離開了葉氏宗祠。
一路陰十七走在展顏的身側,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四幅壁畫所代表的意義,及葉老那最後一句大有含義的話。
展顏看着一聲不吭的陰十七,過了會問:
“你覺得那本葉氏奇書與案子有關?”
陰十七道:“或許……”
她還未完全想通,所以她現在還無法全然肯定。
展顏道:“你在想什麼?”
陰十七終於擡眼看展顏:“我在想……五行德祭與我們手中正在查的案子有沒有聯繫?若是有,又是怎樣的一種聯繫?還有葉老最後所說的因果,那因到底指的是什麼?這因又與五行、五德有什麼聯繫?或者沒有?”
聽起來很亂,但展顏聽懂了,這樣複雜的關聯也令他認真地想了起來。
兩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在繼續往前走走出邊葉村,還是拐彎的時候,陰十七選擇了拐彎,這個拐彎是通往苗寡婦孃家的方向。
展顏沒有問什麼,他直接跟上。
因爲他明白,陰十七是想去再查一遍朱鬆的死,想查清楚葉老口中所說的因。
到了苗寡婦家門前,看着緊閉的院門內空無一人的院子,展顏問:
“你想怎麼查?又自哪裡查起?”
陰十七也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來快速準備地得到她想要解開的問題的答案。
所以她最終選擇了最土最直接最費力費時的法子——問!
而問的對象,自然是過去與苗寡婦姐弟倆有過或多或少的接觸的邊葉村村民。
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陰十七與展顏毫不懷疑。
此刻已是日暮,天色不算全黑,卻也漸漸朦朧,漸漸伸手不見五指。
外出的村民們早歸了家,家家戶戶都陸續點起了油燈。
正是晚膳時分,村子裡又沒有飯館之類的,兩人決定在如今已無人住的苗寡婦家借住一晚。
展顏翻牆進去開了院門。
陰十七進了苗寡婦孃家院門之後,突然想起該找點填飽兩人的肚子,於是提議道:
“我去找點能煮能炒的食物……”
說着她轉了身想走出剛踏進來的院門。
展顏的話卻阻止了陰十七往外的步伐,他道:
“自來在查苗寡婦孃家情況時曾進這裡,他說苗寡婦自苗大溺亡之後,又因着邊葉村那邊風言風語的不太平,她便時常回孃家,於是廚房裡時常準着食物。”
陰十七明白了展顏的意思,她先看清了苗寡婦孃家廚房的位置,然後走過去:
“那麼我進廚房找找,看還沒有可拿來煮的食物。”
一會陰十七在廚房裡找到了食物,並忙活了起來。
展顏也在院子裡找到了早前苗寡婦備着的大塊木柴,然後將其劈成更小的一條條木柴,以供陰十七接下來的燒火做兩人的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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