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不會這麼快找到你的”,他頓了頓,道,“你派來的土地神,嗯腦筋有些粗大。”
我摸摸鼻子,悶悶道:“看來找他當土地神,委實是一件重大失誤。”
善逝一步一步走過來,像是踏在了我的心坎上,我一步一步往後退,直到被他圈禁在了牀邊,他緩緩彎下身來。頭靠在我的肩上,手自腰邊伸過,去摸我枕邊的藥瓶。他這一動作,讓我渾身都僵硬不堪,彷彿多動一下就是對他的褻瀆。呼吸淡淡地灑在了我的頸窩裡,癢得發顫。
後來不顧我反對,善逝給我抹藥。指尖與指尖相碰,瑟縮不已。
我深刻地覺得此時此刻需要說點兒什麼來打破我們之間詭異的沉默。是以我隨口就問:“你爲什麼放棄了修佛?”這是困惑我多時的一個疑問,但問出口了才驚覺,問這個敏感話題極爲不合適。
善逝眉梢輕擡,看了我一眼,復又將眼簾垂下,看着我手指上的劃痕消失得了無蹤跡,道:“你不知道麼,我以爲你知道。”
“我已經很久,不去想很多事情是爲什麼了”,我垂頭,道,“我只是覺得,你努力了這麼久才得來的成功,說放棄就放棄了,會多可惜。白襄可是日日都盼着你成佛呢。其實我也覺得,你資質這麼好,雖然你這個人有些冷淡淡的,但心地卻很善良。衆生因爲你成了佛陀,興許能少有些人世間疾苦。”
“嗯”,善逝嗓音有些輕緩,說,“那你現在想想,我放棄成佛是爲什麼。”
我沉默了許久。慕罹恨鐵不成鋼地唏噓:“還能爲什麼,自然是爲了小鳳姐姐而六根不清淨了啊!”
後來我想,慕罹說得有些玄乎。這些年,善逝是在一直尋我,但我覺得我們的曾經,結算得很是徹底乾淨。
夢裡的孟桓卿是他的一縷意識,我是因爲吸收了他的骨心咒才能愛上了他的意識。可是後來,我連我自己愛的人是誰我都分不清楚了,到底是孟桓卿還是善逝呢?
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了,畢竟那個三百五十年的夢境已經被毀了,而我與善逝也在琉璃界告了別。現在想來,當初在琉璃界半夜裡闖進我房間的、水下抱着我的那些畫面,都不是夢罷,都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事情。可是他也說過,我想嫁誰便嫁誰,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如今我早已經不會再輕易哭泣。
越是喜歡的人就越是要珍惜着。當初對珏如此,對善逝也是如此。
我一直覺得,愛情這回事不能一路走到底,總得要爲自己留轉圜的餘地。喜歡一個人不能只想着將他捧在手心,就是再謹慎萬一哪一天一不小心摔一跤以後也能將手心裡的寶物摔壞了。
還不如放開,天大地大,只要我曉得他依舊好,就可以了。
而善逝,就應該是我想象的那樣,不爲紅塵所累,身兼大愛,衆望所歸。
可是……晃神間,善逝緩緩地靠過來,將我輕輕地抱着。手託着我的後腦,我的頭埋進了他的衣襟裡。
滿滿都是伽南香,都是他身上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