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父親手裡接過藥瓶和鬼哭狼嚎的重臨,訕訕道:“這條蘿蔔尚年幼,父親要是想吃蘿蔔了,明兒我讓大白去山上叼一籮筐回來。”隨後我把重臨放回了土裡。
母親蹲了過來,拿着樹枝在地上畫着圈圈,若有所思道:“看你將才那反應,看來是認識那個人了,還應當與他有一段過往。我私心裡覺得,他看你的眼神還不錯。應當是個不錯的青年。”
我面癱地望着母親,道:“母親你想太多了。”
後來我細問重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時,重臨還處於膽戰心驚當中,信誓旦旦地對我說:“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你說得不錯,那間藥鋪果然有問題!裡面有妖怪!”
我僵了僵嘴角,道:“是妖是神,你能分得清麼?”
重臨道:“反正敢跟土地神叫板的,都是妖怪!”
原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蘿蔔頭,是真的去整頓人了。他去到藥鋪那裡,見到那麼多姑娘還在排隊,不由心生不滿。好歹出來開藥鋪的也要相互和諧不是,怎能如眼下這一家一方獨大?這樣還讓不讓別的藥鋪活了?
本着醫藥界的和諧發展的念頭,重臨二話不說就拆了人家的招牌。招牌一落下來,他尋思着就會嚇跑不少姑娘,讓姑娘們去別家看病。結果姑娘們是嚇也嚇不跑,於是他就跑到藥鋪裡面去,施法把那些藥櫃子顛三倒四,大功告成還不待幸災樂禍的時候,冷不防就被一道結界罩下來,抓住了。
於是一下午,藥鋪裡的大夫該看病繼續看病,留得重臨在角落裡哭爹喊娘都沒人搭理。直到藥鋪關門了,它才被那位替人看病的大夫給拎起來,送回了巷子裡。
那位大夫,就是善逝。
夜裡,我手心裡捧着那隻小瓷瓶發愣的時候,大白就悠閒地啃着前爪指甲,慕罹道:“我一直覺得,善逝叔叔不是個輕易會放棄的人。他已經不是佛陀了,也找了你一兩百年。雖然,雖然早前我覺得你跟我師父在一起挺好,但是現在我覺得你跟他在一起挺好。”
我徑直問:“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慕罹結結巴巴:“沒、沒有啊……我是那麼隨隨便便收、收人好處的人嗎?我完全、完全是爲你感到欣慰好嗎,你怎麼這樣不識好人心!”他瞅了瞅我拿着藥瓶,卻遲遲不給被劃破口子的手指抹藥,也未讓傷口自動癒合,又道,“你快用藥啊!”
最終我將那隻小瓷瓶放到了枕邊,道:“不用了。”
慕罹問:“你是不是不喜歡?”
我想了想,道:“大抵是太過於喜歡了,輕易碰不得。”
慕罹沒有再回答我,回答我的卻是一聲清清淺淺得有些像一聲恍然的低嘆:“原來是這樣。”
我一驚,卻見金色光芒從房門裡溢了進來,隨之漸漸勾勒出善逝那獨一無二的身姿。半低着的眼,直直地看着我。
一時相對無言。
“你……”我看着搖曳悠然的燭火,張了張口,有些緊張,道,“怎麼來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