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拿一種“你怎麼知道莫不是你也去排隊了?”的眼神打量父親,父親從容不迫再一提點,“約莫男大夫長得還算不錯。”
我瞬時領悟了過來,“哦”了一聲,“難怪那奉茶小哥說大家都不是去看病而是去看大夫了。”
母親面不改色地沉吟一聲:“起初我也是這麼想的,寤華你跟我想一處去了。鳳以尋,回頭你也去藥鋪那邊瞅瞅,看看那個大夫是否真的長得不錯。”
我嘿然笑道:“這個事我最在行。”
暮色四合,沒想到重臨這一去視察居然用了許久。莫不是他查着查着就迷路了不成?土地神能當成他那樣的,委實也算罕見了。
天邊夕陽的餘光還未散褪,那樣暖金色的光芒將雲層凸顯地厚重。後來,有人敲響了院子裡的門。
父親起身去開門。母親便湊過來與我道:“雖說平時無人來打攪我跟你父親,但偶爾家裡還是有人來找他。不過通常不會在這個時候來。”
我隨口道:“母親父親是在此地隱居罷,父親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母親道:“我覺得他在我心中挺了不得的。”
我道:“你們在我心中都挺了不得的。”
隨後我跟母親都夠着身去瞧那敲門的是何人。只是待父親打開了門以後,隨着一道淺淺的風揚了進來,帶着若有若無的迦南香時,我就渾身僵住了。
一絲一縷銀色的發線在風中飄揚。那挺拔的身量,就那麼出其不意卻毫不違和地出現在平常的木門前,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衣卻襯得他神情孤傲無雙,一雙波瀾不驚的眼透過父親,直直向我投來。
剎那間,我竟覺得,原來時光流逝得這樣快。彷彿,經歷了幾世,未再見到這個一個人。卻是在巷子深處,牆頭綠藤,他叩門而入。
明明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手中的茶杯,倏爾就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地面上,碎裂開來茶水四濺。我連忙失神地蹲下身去撿碎裂的瓷片,不慎被刮破了手指。
“鳳以尋?”母親見狀,過來拉我,瞅了瞅門口,“你認識他否?”
我不曉得該怎樣回答。再擡頭的時候,那樣平淡的視線裡似乎有了深不可測的漩渦,整個人都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平靜。
這時,父親的語氣有些冷淡,問:“閣下有何事?”
他將目光收了回去,擡起了一隻手。我這在注意到他的手上竟還拎着一隻沒精打采的白蘿蔔。他微微一勾脣,對我父親客氣道:“送還這個的。”
“送還?”父親尾音兒挑高,顯然是不信家裡何時丟過一隻白蘿蔔。
我生怕父親說那不是我們家的蘿蔔,聲音有些發顫,道:“父親,那是我種的蘿蔔,可能、可能是大白調皮,將它拔了扔外面去了……”
“是麼,那多謝你送還。”父親接了過來,瞅了一眼道,“既然都已經拔起來了,晚上用來燉肉湯罷。”
善逝抵着的眉,若有若無地彎了一下。臨走前,再深深淺淺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驚肉跳,隨即取出一支小巧玲瓏的藥瓷瓶,道:“姑娘手傷了,若不嫌棄,請收下這個,塗抹於傷口處便會痊癒。”不等我拒絕,父親就代爲收下並道了謝,而後他如來時一般帶着一縷風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