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殷倪真的是太年輕,許多事情都想不通透,這也正是他的可愛之處。但是隨着年歲和經歷的增長,這種嬌蠻的可愛最終都是要被抹滅的。
大黃的死,就給了他一個深刻慘痛的成長經歷。
那天,正是殷倪成爲整個玉泱除了宋連慕以外無人能及的第一丹藥師的時候。大黃蜷縮在門前,蜷着蜷着便睡着了,再也沒醒來。殷倪將自己所煉製的無數丹藥給大黃灌下,也都回天乏術。他那執着的模樣,令人見之難過。
大黃入土爲安時,殷倪紅着鼻子對宋連慕悲慼道:“弟子一直以爲,只要勤修苦學,定能成爲一代神醫,能白骨生肌能起死回生,只是現如今連一條狗都救不了,是弟子太無能,弟子太自以爲是。”
宋連慕寬慰道:“你已經很努力,爲師看在眼裡。凡事天命自有安排,不可過分強求。”
見殷倪咬脣,我再道:“你師父說得對。”
最終他才悶悶道:“弟子謹遵師父師叔的教誨。”
不知過了多少個春秋,殷倪從意氣用事的少年長成了穩重成熟的清俊青年,行事作風得了宋連慕的真傳,從容不迫悠閒自在,只是骨子裡卻帶着一股孤寂。而宋連慕,身上帶着一股飄渺的仙氣,已經不用御劍飛行,騰雲駕霧亦可來去如風。
喝茶閒餘時,我問他:“師弟一直注重於修仙,眼下勝利在望,爲何遲遲不肯歷劫登仙?莫不是還放不下這塵世罷?”
宋連慕總淡淡道:“還不急。”
後來被我問得煩了,他就反問我:“若是我先一步登仙了,他日誰來助你?”頓了頓他安然又道,“總歸是要看着你走在我前頭我才能放心。”
我怔了良久,反應過來,摸摸鼻子笑道:“師弟事事都爲我操心累不累?你覺得師姐我要登仙還有難事?”說着我便掇了掇他的胳臂,“不過還真有一件事要麻煩師弟的。”
宋連慕挑一挑眉:“孟桓卿?他根骨奇佳領悟超強,入魔道太可惜。”
有宋連慕的話擺在這裡,我徹底沒有顧慮。
是夜,燭燃三更。門叩三響。
我打開房門,見孟桓卿挺拔地站在我門前,半低着頭,眸裡倒映着燭光淺淺,脣畔的笑若有若無。爲了不讓玉泱的弟子們有所說辭,我和他一直是以這種方式相處。對此,宋連慕也睜隻眼閉隻眼。
不等我說話,孟桓卿便主動進了屋,腳尖一勾將門合上。
一番纏綿以後,我枕在他懷裡,享受着和他在一起時靜謐的時光。孟桓卿手指輕撫着我的長髮,低低地問:“歷劫的那天,你怕不怕?”
我一直避免和他談論這個問題。但是終究還是有要面對的這一天。我看着他,認真地問:“我修仙歷劫,你也會修仙歷劫的對不對?”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可是,誰又知道,歷劫登仙以後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又怎會如眼下這般縱意塵世來得輕鬆自在?那裡有着太多太多我不放心的未知。
我咬了咬孟桓卿的下巴,還是道:“只要你在,我便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