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認知裡,宋連慕一直很強大,無堅不摧巋然不倒。世上無難事可以難得住他,他風度翩翩無情似有情,從容自在遊刃有餘。
可是,當他在我面前露出脆弱狼狽的一面時,我才覺我是有些心痛的。我垂下眼,笑罵了一句:“傻。”
“不傻的話,能喜歡上你麼。”
我眨眨眼,道:“不過以後你一定會越來越聰明的。”
“如果”,宋連慕靠近,醉眼迷離地看着我,骨節分明的手只伸到了一半,纔來碰我的臉卻又停住,帶着酒息低低地問,“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孟桓卿……”
我早就說過了,哪有那麼多如果。
我手指輕敲他的肩膀,故作輕鬆地問:“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半晌他回答我:“假話。”
“我也不知道。”
或許他不會知道,我說的不是假話。不知道,可能會。能讓他了卻塵事,也是一件好事。
明朝酒醒,宋連慕修心斂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當真是向着大道的方向前進。只是後來,明明已經得道,心願即將達成,他卻遲遲不肯歷劫。
孟桓卿沒有跟我提要我修仙的事情,但我倆都心照不宣。仙道不是我所向往的,他能爲我做那麼大的讓步和犧牲,我爲什麼就不能努力一下下?將來他若是得道了,我便和他一起得道,入魔了我便和他一起入魔,也算是夫唱婦隨。
於是被我丟棄多年的道法,我又要重新撿起來一遍一遍地溫習領悟。就算這個過程再枯燥乏味,只要能夠和孟桓卿在一起,心裡也是甜蜜的。因而後面修道的過程中,我們一直都過得很和諧幸福。以往我一心阻礙孟桓卿修道,現如今細細一指導起來他進步得很快。
大黃老了,漸漸就走不動,偶爾殷倪在煉丹房裡忙碌,它便蜷縮在門前曬太陽,見人來時嗷叫也是低聲“嗚嗚”的。
殷老叔見殷倪成長起來了也就徹底放下心,向宋連慕請辭下山回故養老。殷倪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漢,那天他全然不顧形象,哭得很是慘烈,就連殷老叔以暴力作爲威脅恐嚇也沒能讓他停止哭泣。殷老叔走的時候,摸了摸大黃,道:“你幫我看着殷倪,別讓他胡來。幸好,當初,把你撿了回來。”
大黃看着殷老叔的背影,一直嗚嗚嗷叫,直到殷老叔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玉泱山。
殷老叔一走,竈房裡新來了一個胖嬸,爲人和氣就是說話的聲音忒洪亮。只是,這纔沒幾天,大黃就一病不起大限將至。不論殷倪用什麼藥,都沒能讓它好半分。
這天,殷倪一路走來都毛毛躁躁不安分。半路上被我和孟桓卿給碰上了,問他是怎麼回事,他才話不說兩句就紅了眼眶,嘟囔:“他是我見過最無情無義冷血無情的師父!什麼生死有命,我就是不讓大黃死!”
當時孟桓卿沉吟了一下,道了一句:“大黃確實已經很老了。”
我再沉吟了一下,一語擊中要害:“你師父說的是對的,你要想開一些。”
結果殷倪哭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