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慕頭也不回地輕鬆而愉快地下山去,還搖搖手,一派雲淡風輕道:“師姐請自便。
我啐了一口,扭頭繼續爬我的月半崖。
等爬到了崖頂,半天功夫也就去了。
崖頂有一個很大的洞,專供緊閉弟子遮風避雨所用。我在洞門口些了好一陣,擦了擦一腦門的汗,再理了理道袍,努力端出一副“爲師上崖來一點也不費勁”的風度,然後才走了進去。
洞內的光線相較外面有些許昏暗,但絲毫不影響我進去的一瞬間就能辨認到孟桓卿的身影。
他正端坐在石牀上,打坐。
眼下春深夏未至,這石牀興許還是有些涼的。
我故意咳了兩聲,孟桓卿身體輕微地怔了怔,然後睜開眼來看見了我,詫異道:“師父?”
我撩起道袍就走到石牀邊坐下,笑道:“桓卿啊,爲師來看你了。沒想到爲師幾日不出,一出門想看望你,竟是到這個地方纔能看得見你。”
孟桓卿垂首道:“師父,是弟子犯了大錯,正在這裡閉門思過。弟子給師父丟臉了。”
這孟桓卿,在與我師徒之間,總是這樣謹慎謙恭。就好像師徒之情在他眼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我這個當師父的臉面,比他犯錯受罰還要重要。
其實我自己,不怎麼在意我的臉面。
臉面向來是自己掙的,又不是靠人給的。
孟桓卿將這些虛榮的東西看得太重了。
我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桓卿你不用自責,瓊華道友跟你告白的那件事爲師已經聽說了,雖然惹了姑娘傷心,但爲師並不認爲你有錯,因而你也未給爲師丟臉。只是做男人要有擔當,你受了這一罰也好解解姑娘心中的怨氣。你莫要怪你掌門師叔對你狠。”
我想,像我這樣以德報怨的人,已經很少了。即便是這個時候,我也還在幫宋連慕說好話。
誰讓他是掌門。我不能跟他唱反調。
但我也不能因此而讓宋連慕肆意欺負我的徒弟,遂我又道:“這次是爲師不在場,沒能爲你說上兩句。下次若掌門師叔再要這般罰你,爲師覺得有不正當理由的,也不會讓你白白受罰。”
孟桓卿很心平氣和,道:“掌門師叔不會白白讓弟子受罰,他有他的道理。況且這個地方清淨,弟子也好在洞中安心修習。”
多懂事的徒兒。
思及方纔在半路上遇到宋連慕從崖頂返回,我便問:“桓卿啊,剛剛你掌門師叔可是來過了?”
孟桓卿點頭:“回師父,來過了。”
我試探着問:“他……有沒有說什麼?”
孟桓卿何其老實,想也不想就答:“有。”
我便問:“那他和你說什麼了?”
有時候和孟桓卿對話,也是一件頗費脣舌的事情。總是我擠一點他才說一點,問他什麼他從不會多說一句,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
孟桓卿說:“掌門師叔說了師父。”
我心中一震,就知道,宋連慕要不安好心的……他莫不是跟孟桓卿說了我的那齷齪心思?可那樣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私以爲他從來不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旋即我鎮定下來,故作驚訝地繼續問:“哦?他說爲師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