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幹區的盥洗臺旁,傅嘉樂站在一面鑲嵌在牆壁上的橢圓形全身鏡前,半垂着眼睫任身後男人略帶薄繭的手指在她的後背遊移,看起來十分乖巧,那雙眼睛卻壓根一點也不老實。
她不時透過那面全身鏡偷覷鏡子裡那張線條柔和,彷彿出塵的畫中人一樣的臉龐,心頭思緒翻滾,琢磨着要怎麼樣才能把握住眼下這麼好的機會不白白錯過。
可她沒有任何戀愛的經驗,也不懂怎麼去喜歡的人,難道要她學別人霸王硬上弓?還是學對父親死纏爛打外加用眼淚攻勢逼他就範?又或者是給他讓他撲到自己?還是乾脆把自己灌醉摸進他房間去來個酒後亂性?
想着這些都不靠譜,她心煩不已,忍不住又去抓後背的地方,只是還沒碰到,手腕就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捉住了。
她擡眼,瞥到鏡子裡的寧遠正蹙着眉瞪她,微微抿着的脣在燈光作用下閃着奇異的光澤,讓她心頭一動,脫口就問:“顧,和喜歡的人接吻是什麼感覺?”
寧遠經過這些天和她的相處,已經習慣了她跳躍性的思維,所以她這樣問也並不覺得驚訝,只當她是孩子心性,想到什麼好奇的了就問出來,而他可以選擇不予理會。
但傅嘉樂並沒有就此打住這個話題,她轉過身來,微微歪着頭仰起下顎看他:“你有經驗,你告訴我,和喜歡的人接吻是什麼感覺?”
寧遠望着她,她眼底流動的光彩彷彿是頭頂的大燈落進去的光,亮得不可思議,也盈滿了好奇。
“我忘了。”他不願意去想起和杜雅之間的回憶,而除了她之外,也沒有和其他的人有什麼接吻經歷,別人很少知道,其實他對於情事是有潔癖的,或許也是因爲職業的緣故吧。
傅嘉樂卻當他是敷衍自己,有些發惱的瞪着他,下一秒卻又忽地笑起來。
寧遠心生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可還是晚了,傅嘉樂已經撲上來,兩條纖細的手臂沒有半絲猶豫的纏住他的頸項,把他的頭拉下來一些,隨後踮起腳尖對着他的脣就吻住了。
她的脣柔軟溼潤,還夾雜薄荷味道的牙膏氣息。寧遠沒想到她不但膽大還極其厚顏無恥,強吻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邊去拉她的手邊試圖推開她,可她卯足了勁纏着他,軟軟的脣在他脣瓣上笨拙的滑來滑去,不得章法的亂吻一通。
他忍耐的擰着眉想厲聲訓斥,可一張口她香軟的舌就鑽了進來,吮着他的舌尖一就的用力,像一條幹渴的魚兒終於覓着了水源,吮得他頭皮都發麻,當下用力掙扎,終於將她甩開。不妙的是她身上裹着的那條浴巾在剛纔的掙扎中不知不覺鬆開來,在她被推開時也跟着落了地,讓她凹凸有致的曼妙暴露在他視野中一覽無餘。
一時兩人都有些呆住了,而寧遠很快轉過身,神情略顯狼狽,臉色卻已經有些沉下去:“你胡鬧也該有個度,我不是你喜歡的人”
傅嘉樂也回過神,趕忙俯身拾起浴巾重新裹住身子,不忘解釋:“我不是胡鬧,我剛纔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
“不論你怎麼想,你都不可能從我身上得到‘和喜歡的人接吻的感覺是什麼’這個答案,我不是你喜歡的人,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那個。”
聽到最後那小半句,傅嘉樂的心沉了一下,卻很快說:“抱歉嚇到你了,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接吻在國外是很尋常的事情,我——”
“這裡是中國。”
“……”
寧遠走出浴室,不一會傳來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傅嘉樂一臉挫敗的按着額頭蹲下去,卻不是後悔自己剛纔親吻他的衝動之舉,反正親都親了,現在才後悔也於事無補。她是懊惱寧遠竟然那麼明確的告訴她她不是他喜歡的人,這未免也太打擊她的積極性了。
幸虧她不是玻璃心,不會這麼輕易就退縮,來日方長,她總會讓他愛上自己。
她拾起掉在地上的藥膏自己照着鏡子塗抹有紅點的地方,等乳白色的液體被身體吸收了這才換了條睡裙躺到。
輾轉反側到凌晨才睡着,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時她感覺身體有些不對勁,掙扎着醒來一摸額頭,雖然不是很燙,但顯然是發燒了。
她拍拍額,又倒下去打算矇住被子發汗退燒,卻忽然想起什麼,嘴角詭異的勾了勾,隨即爬起來,出了房間就徑直走向寧遠的房間。
寧遠向來淺眠,她剛敲第一下他就聽見了,下牀開了盞牀頭燈走來開門,門剛打開,藿岑橙的身子就倒了過去。
寧遠以爲她又要胡來,本能的往後退了兩步,抓住她一條手臂沉聲問:“你半夜不睡跑來我房間做什麼?”
傅嘉樂也不答,只抓着他的手覆上自己額頭,手心傳遞的熱度讓寧遠臉色一變:“發燒了?”
他話剛落,她的身子又軟綿綿倒了過來,這次他沒推開她,眉頭卻蹙緊:“怎麼體質這麼差?動不動就發燒?”
傅嘉樂其實只是低燒,但她做出一副很虛弱的樣子,又用病懨懨的口吻說:“我以前每次回國都要燒好幾次,醫生說是水土不服。”
寧遠嘆口氣,輕拍她的臉:“那你去換衣服,我送你去醫院。”
“不去,我討厭那裡。”
“那你想燒成炭?”
“你給我弄點退燒藥吃就行了,我頭好暈,先去躺着。”說着她繞過他走向他的牀。
寧遠當她是燒糊塗了,揉着額角說:“這是我房間,你回你自己去睡。”
背對他的傅嘉樂偷笑一下,沒聽見似的走到他牀邊往上頭一躺就不動了。
寧遠望着這一幕,頓時覺得頭都大。
等他從樓下找來退燒藥端着一杯溫開水返回房間時,她已經把整個身子藏進被子裡蜷成了一團,眼睛緊閉着彷彿是睡着了。
他走過去喚她起來吃藥,她眼皮動了動,過了會才睜開,語氣虛弱的口吻:“你扶我,我起不來。”
看她病懨懨的,他也沒多想,把手頭的東西放下,坐在牀邊托住她兩條手臂讓她坐起來,然後把藥和水遞過去。
傅嘉樂厭惡的瞥了眼他掌心裡躺着的退燒膠囊,皺着眉吞毒藥一樣一口氣把藥吞了又趕緊大口喝水,不料喝得太急嗆着了,把一張臉憋得通紅,眼淚都咳出來。
寧遠輕撫她的背替她順氣,她順勢偎進他懷裡,臉貼着他的胸口抱着他可憐兮兮的哼哼着,彷彿是一隻受傷的貓咪。
寧遠瞥到她眼睫上綴着的淚珠,也不好推開她,但又不能就這樣任她抱着,就說:“你吃了退燒藥要好好睡一覺發汗,我抱你回你房間。”
傅嘉樂本來就是打着發燒的旗號故意跑來他房間纏着他的,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回去。她不動聲色的咬了一口下脣,又逼出一些眼淚來,這才淚眼汪汪地仰起頭來望着他說:“你不是說要好好照顧我嗎?現在我生病了你要趕我走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
寧遠瞥她一眼:“你在國外那麼多年,沒想到中文這麼好。”連自生自滅都搬出來了。
頓了頓,他問她:“你想怎麼樣?”
傅嘉樂聽他一副妥協的口吻,心頭暗喜,卻不敢表露出來,只說:“我以前生病都是媽咪或者外婆陪我睡。”
“我不是你媽咪也不是你外婆。”
“可你是甜甜的哥哥,那也就是我的哥哥,哥哥照顧生病的妹妹難道不應該嗎?”
“不是照顧不照顧的問題,你現在是讓我。”雖然她在他眼中只是個半大孩子,但終歸是男女有別。
“……我只是借你的懷抱用一用,你不肯就算了。”她一副失望的表情扶着額從他身上退開,
想着小時候她只要一扁嘴他就會心軟答應她,可他現在變得這麼冷漠,連她生病了求他他都沒反應。
可就在她要爬下牀時,寧遠卻按住她的肩,隨後把她帶到懷裡來擁着她躺下,還細心的替她蓋好被子。
“睡吧,不準動來動去,否則我二話不說把你扔出去。”
傅嘉樂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成功地賴到他了。她剋制住心頭的狂喜,心想他其實也沒有那麼冷漠,只是沒以前那麼容易心。
她想擡頭去看他此時是什麼表情,剛有動作,眼睛就被他驟然伸來的大手矇住了,視野忽然變得一片漆黑。
她撅了撅嘴,悻悻地趴在他胸口想着接下來要怎麼做才能讓彼此的關係更進一步,可不知道是藥效發作了,還是他身上的氣息有催眠的作用,她竟然不到兩分鐘就睡着了。
寧遠聽到她勻稱的呼吸聲,苦笑了下,了無睡意的望着頭頂的天花板,良久後才睏意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