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岸年一聽是蘇晴空打來的電話,整個人都激動起來,握着報紙的兩手微微顫抖,聲音卻還是被他控制的毫無波瀾。
“她說了什麼?”
“週末阿元辦滿月酒!”
粟岸年一臉悵然,長長嘆了口氣,“是啊,阿元一轉眼就要滿月了!她邀請你了吧!”
“師父,以我對蘇蘇的瞭解,她這個電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電話裡的她明顯是欲言又止,我估計她惦記着您的身體呢!”
粟岸年自嘲笑了笑,並未迴應。
羅開焌又道:“師父,反正你的身體也要調養,你就聽我的,好好呆在醫院,袁妙旋那邊,我會讓她偶爾跟蘇蘇通個電話,蘇蘇心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苦肉計對她最有用!”
“萬一行不通呢?難道讓我真的回美國?我在西園買的房子還一天都沒有住過!還有,我不喜歡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
“師父,您是選擇一時的不喜歡,還是選擇認回蘇蘇?”
粟岸年望着羅開焌的臉不言語了。
“師父,你就信我一回!江蕭白不可靠,他只會站在蘇蘇那邊,在這件事上能幫到你的只有我!”
“好吧!但願你的苦肉計有用!”
“師父就等着吧!”
——
週二晚上,江蕭白把阿元滿月酒要請的親朋好友的名單拿給蘇晴空。
蘇晴空掃了兩眼,表哥,妙旋,舅舅舅媽,包括賀祖堯和賀喵喵的名字都赫然在列,唯獨少了一個。
“有什麼遺漏嗎?”江蕭白見她看完名單後皺起了眉頭,疑惑的問道。
蘇晴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賭氣似的把名單拍到他的胸前,“沒有!”
“那行,就按這個名單來吧!我明天開始一一通知!”
蘇晴空更加懊惱了,不想理他。
可是再一想着,如果她不主動找他說話,他更不會挑起話題,以前電視上不是有節目是測試夫妻雙方的默契程度嗎?估計這節目要讓他倆上,這默契度一定是零。
“蕭白哥哥——”蘇晴空決定主動主擊。
“嗯?”
“做人呢,要學會感恩!當初我懷阿元那麼辛苦,麻煩了不少人,那些幫過我們的,送了禮的,是不是都應該請過來,好好表示一下感謝呢?”
“沒錯!不僅是爲你,也是爲了阿元!”
“那……你覺得我們還有遺漏嗎?你可別忘了哪個,事後讓人覺得我們沒有禮數!”
江蕭白把名單從頭到尾再看了一遍,十分確定的說道:“沒有遺漏!”
一次不成,再來第二次,蘇晴空是個打不倒的小強,決定再接再厲。
“蕭白哥哥,你公司的事情忙的怎麼樣了?”
“很順利!”
“哦,光業那邊呢?已經併入江氏了?但光業不是你跟別人合夥的嗎?還有兩個重要的股東呢?”
江蕭白抿起嘴脣淡然說道:“你說賀氏和粟氏?他們是資金入股,光業的股份按比例折成江氏的股份就好!不麻煩!”
“哦,那合夥人你會請嗎?他們給予了你莫大的支持!”
“名單上有賀祖堯的名字!”
“可是另一個呢?”
江蕭白繃緊了臉,望着蘇晴空循循善誘,十足的好老師模樣,險些快憋不住了,他的小妻子簡直可愛的讓人發瘋,但他仍舊選擇不動聲色。
“粟岸年住院了,恐怕不方便!”
“什麼?住院了?嚴不嚴重?”蘇晴空的表情很浮誇,見江蕭白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頓時覺得臉上燒的慌,“我……我只是隨口問問,畢竟是你的合作伙伴,工作爲大嘛……”
“我明白!你關心他,也是因爲我!我都明白!”江蕭白見她明明很擔心,卻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模樣,不由得失笑,又怕惹得她不高興,趕緊抱住了她,把她的頭摁在自己的肩上,嘴角這才溢出了哭笑不得的笑容。
“不過嚴不嚴重這個問題,我真不清楚!明天讓琳達打個問問吧!想來不會太嚴重!”
不清楚!不知道!想來不嚴重!這都是什麼回答?
蘇晴空氣的頭頂都冒煙了,一把推開他,把被子往身上緊緊一裹,頭埋進了被子裡,連一個被子角都不給他。
“今晚你睡沙發!”
“爲什麼?”
“牀太小了,不夠睡,行了吧?”
江蕭白一點也不把她的要脅放在眼裡,往牀上一躺,把裹緊了被子的蘇晴空,連同被子一起撈過來抱在了懷裡,其中一條長腿還擡起來,把她整個人捆住,讓她逃不開半分。
“就這樣睡吧!”
“江蕭白,你又欺負人?”
“強詞奪理,明明是你先胡攪蠻纏!”
蘇晴空又是一夜沒有睡好,早上醒來的時候,眼睛下邊都有黑眼圈了。
週三上午,蘇晴空忍了好久,終究還是剋制不住給袁妙旋打了個電話。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太閒了,因爲沒事做,纔會瘋狂的想要找點事做。
比如給妙旋打電話,電話打通了,也聽到妙旋的聲音了,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喂?晴空,你怎麼不說話?有什麼事嗎?”
“哦!沒什麼事!妙旋,你有幾天沒來看我了,我想你了啊!”
“我聽羅總說了,週末不就能見了嗎?就還有兩天了!”
“可是我覺得時間過的好慢,你今天……”
羅氏的總裁辦公室裡,袁妙旋目光徵詢的望着羅開焌。
她在電話一響時,就衝進辦公室了,羅總交待過,只要是晴空打來的電話,一定要跟他講。
現在她的手機開了免提,所以蘇晴空在電話裡說了什麼,羅開焌一樣能聽到。
羅開焌給袁妙旋使了個眼色。
袁妙旋立刻搶斷了蘇晴空的話,道:“今天恐怕不行,我手裡有工作沒做完,一會兒還要去醫院看看粟先生!”
羅開焌拿起桌上的筆,在紙上寫了幾句話,遞到袁妙旋面前。
袁妙旋眨了眨眼,見羅開焌衝她比劃手勢,便把紙上的內容一字不落的唸了出來。
“粟先生想要出院,聽說他在金海買了個房子,想在走之前處理好!”
“他……真的決定走了嗎?”蘇晴空輕聲問道。
“好像是!晴空,你真的想好了嗎?這些天,我聽羅總說了不少關於粟先生的事,我覺得你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知道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嘟嘟音,袁妙旋狐疑的望着羅開焌,“晴空掛電話了!”
“嗯!謝謝你!”
袁妙旋微笑着搖頭,“我很高興能夠幫到羅總和晴空!只是,這樣有用嗎?晴空會認粟先生這個父親嗎?”
“會,以我對她的瞭解,絕對會!她現在只是還沒完全說服自己,對她來說,認回父親,就意味着要抹掉過去,而童年時代的陰影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輕意抹掉的?”
袁妙旋不明白了,“那羅總爲什麼還要讓粟先生用苦肉計來騙晴空?萬一晴空知道了豈不是又要傷心?”
羅開焌看了她一眼,聲音像是從天外飄過來,“因爲認回父親,對蘇蘇來說是一件好事!”
凡是對蘇蘇有利的事,他都會去做,哪怕她結了婚,生了子,他還會像小時候那樣,一直在背後守護着她。
外界一直有傳言蘇蘇和江蕭白門不當戶不對,哪怕粟岸年在公開場合表示了支持,仍舊有一些妒嫉難聽的話傳出來。
只有認回這個父親,蘇蘇的身份才能光明正大,一來壓下外界那些不實的傳聞,二來,對江蕭白也是一種壓力。
但蘇蘇的性子看似溫柔,實則很倔,一味的勸說並不管用,只有下猛藥,逼迫她,她才能迅速反應過來,她最終想要的是什麼!
就算以後她知道,是他在中間做了手腳,那又怎樣呢?
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她,還有比這更悲慘的結果嗎?
西園別墅裡。
蘇晴空憤怒的把手機扔到牀上,重重的把自己往上面一摔,懊惱的扯着頭髮。
“壞人,都是壞人,爲什麼一定要逼我?爲什麼?”
“走就走,誰稀罕!最好永遠都不要來金海!”
“明明是他不對,對不起媽媽在先,對不起我在後,現在阿元即將要滿月了,也不知道露面,更是對不起阿元!他對不起我們三代人,憑什麼要我給他打電話?”
牀頭還擺放着從羅家拿過來的相冊影集,裡面珍藏着爲數不多的,母親的照片。
以前蘇晴空覺得母親抱着她時,笑的很開心,暖媚的笑容就像是秋日的花,格外的溫暖。
現在再仔細去看,卻發現每一張照片裡媽媽的笑容都含着一絲苦澀,就是那一分勉強,破壞了整個照片的暖。
媽媽當時,心裡也是很苦的吧!
思及過往,蘇晴空悲從心來,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淚。
週五這一天,蘇晴空正在花房澆花,突然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子從房子旁邊的大路上開過來,那是一輛炫麗紅的車子,那抹紅穿梭在別墅羣中間,格外的顯眼。
一路駛過來,還鳴響了喇叭,格外招搖。
蘇晴空緊緊盯着那抹豔紅,目光跟隨着車子,最後繞到陽臺後邊,看到那輛車子停在她家後面的那棟院子前面。
雖然隔的有點遠,但她還是看到了車屁~股上的車牌號,很騷包的號碼。
如果說之前只是覺得熟悉,那麼現在,她已經十分肯定,那輛車子就是羅開焌的那輛法拉利。
奇怪!
如果羅開焌過來看她,爲什麼會把車子停在別人家的門前?
爲什麼之前連個電話都沒有給她?
是因爲他記錯了是哪一棟?所以走錯路了?
蘇晴空臉色一變,飛快跑回臥室,找到手機,然後又衝到陽臺上,盯着那輛車。
手機一直沒響,車子裡好像也沒有人下來。
就在蘇晴空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那輛車子只是和羅開焌的那一輛相似時,駕駛位的車門被人推開了。
走下來一個身高腿長,身着卡其色風衣的男人,不是羅開焌,還會有誰?
蘇晴空正要打電話,卻見副駕駛位上走下來一個女孩,披着長髮,穿着綠色的裙子。
妙旋也在?
蘇晴空把要撥的號碼消掉,有妙旋在,應該不會是要走錯了。
蘇晴空越看越好奇,趴在陽臺上往下望。
羅開焌好像和袁妙旋說了什麼,緊接着,羅開焌拉開了後排的車門,和袁妙旋一起,扶了個人出來。
透明的鏡片經陽光折射,反射過來一道刺眼的光。
蘇晴空甩了甩頭,待看清那個背影,立刻怔住了。
他倆攙着的,居然是粟岸年?
粟岸年輸了密碼,別墅的大門緩緩打開,三個人一起走了進去,法拉利的車子就扔在門口。
蘇晴空似乎聽到胸腔裡有什麼聲音在咚咚作響,形容不出來,卻讓她格外的不舒服。
好像有什麼想要從她心臟裡蹦出來,她根本攔阻不了。
三人進了別墅,其它的她就看不到了,院子裡種着樹,擋住了不少的視線,除了那輛炫目的法拉利,什麼都看不到。
看不到他們的身影,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蘇晴空又煩躁起來。
怔怔思索片刻,她拿起電話,給袁妙旋打了過去。
“晴空?”電話那頭,袁妙旋心情格外好,不等蘇晴空開口,已經嘰嘰喳喳的先說話了,“晴空,你在家吧?一會我去看你啊!說來好巧,粟先生新買的房子居然在你家後邊呢!不過,也好可惜,他說這房子自從買來後,還一天都沒有住過!白裝修了一回!”
“是……是嗎?”蘇晴空千猜萬想,都沒有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他居然在自己家後邊買了房子?還裝修好了?
他想幹什麼?是不是想着以後近水樓臺先得月?想要彌補她和阿元?
但,既然買都買了,也已經裝修好了,爲什麼不住下來?爲什麼又要賣掉?
他就那麼急着想飛回美國?不認她和阿元?
“對啊!裝修的很漂亮呢!我好喜歡!可惜好貴哦!”袁妙旋全程壓低了聲音,“你知道嗎?我剛剛偷聽粟先生跟羅總的談話,知道粟先生是高出市場價近一倍的價格纔拿到的這棟樓!原主人一開始還不想賣呢!”
“不過,粟先生要現在賣的話,應該賣不到他買的價格了,先是急買,又是急賣,唉!真搞不懂有錢人的生活!”袁妙旋自顧自的說了一會,半晌沒聽到蘇晴空的聲音,不由得問了一句,“晴空,你在聽嗎?”
“哦,在!”
“你等着我啊,等這邊把粟先生安頓好,我就去找你!”
掛上電話,蘇晴空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跑回臥室,去衣櫥裡翻出一條連衣裙穿上,腰身還沒完全瘦下來,有點緊,勒的整個人不舒服。
於是,蘇晴空又換了一條,對着鏡子照了照,感覺很怪異,只好又脫下來。
如此試了幾件,沒有一件合適的。
最後,只能穿上自己之前的那條孕婦裙,外罩一條淺杏色的針織衫,隨性又大方,這才下了樓。
袁妙旋沒過一會就來了,滿頭大汗的。
蘇晴空問她在忙什麼?爲什麼那麼多汗?
袁妙旋答,“幫粟先生收拾東西啊!粟先生有不少藏書,裝了好幾個大箱子,他說其它的不要,但是書一定要帶走!我還想借幾本看看呢!”
蘇晴空聽着這些話,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收了起來。
是真的要走了嗎?
都讓她給他解釋的機會,但誰來給她適應的時間?
“定了航班嗎?”她問。
“沒有!粟先生自己有飛機,隨時候命!”
“那……我哥會送他過去嗎?”
“應該不會吧!下個月有個什麼亞洲博覽會,我們公司會參加,羅總肯定沒有空!”
“那隨行的都有誰?”
“我不知道!應該沒有誰跟去吧,粟先生來金海的時間又不長,不過也難說,我只是羅總的一個小秘書,如果不是因爲羅總,粟先生根本不認得我是誰!”
兩人聊了一會,蘇晴空看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就留袁妙旋在家裡吃飯,想到那邊還有兩個人,就讓紅姐午飯多做一點。
袁妙旋眼睛一亮,“你要邀請粟先生和羅總來這裡吃飯嗎?粟先生肯定會很高興!”
“不不不是,只是順便!那房子沒住過人,肯定沒有開火,而這附近又沒有好吃的地方,要往外開出去十多分鐘纔有吃飯的地方!”
“那粟先生也會很高興的!”袁妙旋給羅開焌打了電話,說了兩句,就當着蘇晴空的面,沒有迴避。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袁妙旋嘆了口氣,略感遺憾的說道:“粟先生說不過來了,他身體不好,還沒痊癒,怕過了病氣給阿元!”
“沒事的,晴空,反正收拾完了就要離開,出去吃也一樣!”
“沒有那個必要啊!反正已經交待紅姐了,午飯做的有多!”
“可是粟先生那邊說……”
“他不能過來,但你可以把菜端過去啊!”
袁妙旋嬌俏的兩眼珠一轉,笑道:“對哦!我一會把粟先生和羅總的飯菜捎過去!”
別墅內的大廳裡,粟岸年對着面前那幾口大箱子黑着臉,箱子裡面裝滿了書,箱子口還沒有封,膠帶就丟在一邊。
“開焌,我這一會兒要走了,再要回來可就圓不過去了!”
“師父,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去!袁妙旋不是過去了嗎?”
“一個小丫頭,你也能放心?”
羅開焌揚了揚眉頭,想到袁妙旋那雙倔強的眼神,輕笑道:“也不小了,她很會察言觀色,擅於抓住機會,她辦事,我還是放心的!哪怕這次沒能唬住蘇蘇,我就把你這房子接過來!就說我買了,你要來住,一樣可行!”
“癡心妄想!說到底,你還是打我房子的主意吧?”
“師父,我爲什麼打這套房子的主意?蘇蘇住的那一套,可是我付的錢,江蕭白不過是出面,辦了個手續,後面需要花多少錢,我一分不少的全部還給了江蕭白!”
粟岸年瞪着他,“你什麼意思?因爲她那套是你付的,所以想讓我把這套白白送給你?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師父——我又不是沒地方住!”
“你是有地方住,可你也別欺負我老眼昏花,剛纔袁妙旋那丫頭看這房子眼睛是發亮的,她如果真喜歡,你就不打算要?什麼一口一個袁妙旋,一口一個羅總的,自欺欺人罷了,誰看不出來你倆之間有一腿?”
羅開焌的臉微微泛紅,“師父,我跟袁妙旋之間什麼都沒有,我和她……”
“你敢說你跟她之間是清白的嗎?”
羅開焌張了張嘴,甘敗下風,“我去看看還有什麼要收拾的!”
粟岸年盯着面前幾大箱子的書,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把自己逼到了火架上烤了,連回寰的餘地都沒有。
再不然,再來一次舊疾突發,再住院一次?
明天就是週末了,阿元的滿月酒,而晴空那丫頭還是一個電話都沒有給他,果真是跟她母親一樣,又狠又絕情!一點餘地都不留!
粟岸年揉了揉眉心,一臉疲憊的靠在沙上休息。
恰在這時,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粟先生,我和晴空給你送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