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千機

121、千機(二更)

只不過雲想容這口氣並沒有鬆多久,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因爲對方沒有超過自己而暗自慶幸。可是不久之前她還對白流蘇鄙夷的很,沒想到她人生中的對手反倒是這個她沒有看在眼裡的小丫頭。

此刻圍觀白流蘇解千機變的人越來越多,除了僧人還有恰好來寺內上香的達官貴人,這場面就跟當初雲想容第一次拆下千機變上四十塊木條時的情況幾乎是一模一樣。雲想容此刻縮在廂房之中,備覺得窩囊,難道要她呆在這裡繼續圍觀白流蘇一步步超過自己嗎?她有些不甘心。

雲想容一着急,不由得看向自家母親:“母親!”眼神中難以掩去一種焦急的神色。鄭明月雖然心中焦急,但是面上淡然許多,她拍了拍雲想容的手背道:“不急,若是她白流蘇能解開的,容兒也一樣能解開。何況她卡在了第三十八條,說明她到底比我的容兒差了些。”

經鄭明月這麼一勸,雲想容稍稍安心了一些。不過接下來她便看見白流蘇彎腰撿起地上的木條又插了回去。不由的疑惑道:“她這是在做什麼?”

圍觀的僧人和達官貴人們也奇怪的狠,只見白流蘇插好一塊木條之後,又彎腰撿起一條繼續插回去。方纔曬碗的小僧人不由道:“看來這位女施主是打算放棄了,不過能拆下這麼多木條,除了雲王府的雲小施主。這位女施主算是第二人了。”

旁觀的人紛紛點頭稱是,雖然白流蘇沒有云想容拆的多,但是已經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因爲先入爲主的關係。雲想容是大家公認的天才童女。而白流蘇初到上京,很多人尚不認識,能有這番作爲,,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然而衆人沒想到的是,白流蘇插回兩塊木條之後,又迅速的在三個不同的面拆下了三塊木條。接着她又將手中的三塊木條插進不同角度的面裡。更加迅速的拆下四塊木條來,總數已經和雲想容一樣了!

“這是什麼詭異的拆法?”衆人看得呆了。這又裝回去又卸下來的。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爲白流蘇這是在做無用功呢。

實際上白流蘇冥思苦想了很久,突然頓悟了一個道理,《天工》中有一句話叫做“凡事留一線,進三步退兩步。”她方纔一味求進。只在意每根木條能否抽出來,殊不知一根木條抽出,正好斷絕了另一根木條的活路。

所以若想拆出更多的木條來,就必須秉持“進三步退兩步”的原則,這樣才能真正將全部的木條拆下來。

白流蘇在千機變前忙活了很久,直到拆下了一百多塊木條才終於罷手。不是她步入困境了,而是她真的累壞了。待她一轉身,才發現走廊裡站滿了人,不由得臉一紅。側身帶着長歡如風疾步回了耳房。

幸好白流蘇帶着白色面紗。模樣叫人瞧不真切,也不算是拋頭露面。只不過那雙水潤的含情目還是給在場的衆人留下了深刻的映像。廂房中鄭明月不知何時已經帶着雲想容離開。不到日暮的時候,吏部郎中家的白小姐拆解千機變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

這消息恰好傳入了宮中。竟然連慶帝都知曉了。此刻安鴻宇跟白致遠等幾個官員正在御花園中陪着慶帝逗鳥。初夏的季節,御花園的四季亭中,涼風宜人。慶帝正拿着食罐逗弄籠子裡的金絲雀,狀似不經意的看了白致遠一眼道:“沒料到白卿家的愛女竟是天才童女呢。”

白致遠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安鴻宇輕搖摺扇笑道:“皇上謬讚了,她不過是個愛玩鬧的小姑娘罷了。”見大舅子答了話。白致遠抿了抿嘴脣不再答話。

慶帝放下食罐轉身看向安鴻宇:“千機變可不是什麼容易玩的物件,我聽說是一燈大師所制。至今無人能解,便是我朝天才童女雲王府的嫡小姐也不過才解了幾十條而已。”

言罷便拿眼去瞧一旁沉默不言的雲王府長子云戰,彷彿在等他說些什麼。雲戰也是個心性頗高的人,皇上這麼一說,分明就是在講想容這天才童女的名聲只怕是要退位讓賢了。此刻他內心極其厭棄白致遠還有他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兒。

難道不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麼,既然大慶有了一個天才童女,難道他以爲雲王府還會允許第二個天才童女出現麼?便擡頭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說道:“想容不過也是玩鬧罷了,並未認真。女兒家還是在家學習女紅要緊,旁的事想容並未在意。”

這意思就是說雲想容並沒有拿出真正的實力來,白致遠跟安鴻宇同時聽出雲戰話裡的意思來。兩人心中具是閃過不屑來,不過面上都是淡淡的。可是雲戰這句話反倒把慶帝的好奇心給激發了出來。他訝異道:“原來不過是玩鬧,朕倒是想瞧瞧到底是雲氏女厲害,還是白氏女出挑呢。”

聽聞此言三人紛紛擡頭,皇上難道是要唯恐天下不亂?果然慶帝的下一步動作就印證了三人的想法。只見他直起身,面色一正道:“傳朕口諭,着雲氏女雲想容、白氏女白流蘇於明日辰時比試拆解千機變,誰若能最終拆下千機變,朕欽賜天才童女匾額!”

“遵旨!”白致遠同雲戰等人不得不無奈接旨。而剛剛回到七角巷不久的白流蘇哪裡知道自己一時好奇的舉動竟然引發了這樣一場風波。

長歡還好奇的問白流蘇道:“小姐,您最後怎麼沒把那木盒子拆完呢?”在她心裡,小姐可不是半途而廢的人。

白流蘇倪了長歡一眼,不由得無奈嘆了口氣:“什麼木盒子,那可是千機變。所有的木條長短粗細皆不相同,每抽出一條,內裡就會生一層變化,原本估算好的步數就會被打亂,你真以爲是那麼好解的?”

在佛照寺折騰了大半天,白流蘇只覺得疲累不堪,這一燈大師不愧是神算子,她這個將將看過幾頁鬼谷子的小娃娃還是比不得的。明明以爲進三步退兩步的法門被找到之後,一切難題便可迎刃而解。卻沒想到,五十條之後,沒抽出一條,千機變內裡較細較短的木條就會落到第二層去,擋了另一塊木條的活路。

白流蘇努力心算,估計着每一根被抽出的木條原本的位置,然後在心中描繪着千機變的內裡架構,只可惜她畢竟心力不足,不借助紙筆,果真是記不住。最終只得是放棄。

雲想容一回到王府,便疾步回房,只聽嘩啦幾聲,桌上架上的古董茶具一應碎裂。而屋裡侍奉的丫頭們已經見怪不怪了。想容小姐每每使性子的時候,都要把屋子的東西咋個稀爛,偏生夫人和老爺還有王爺王妃都疼極了小姐,從不過問。

鄭明月不放心雲想容,跟着就進來了。揮退下人,雲想容正趴在牀上,把自己的小臉整個埋進被子裡頭抹眼淚。鄭明月嘆了口氣,撫上女兒的背,輕輕的拍着。良久才柔聲問道:“她今日拆解的步驟你可全都記住了?”

雲想容身子一頓,抹了眼淚又坐了起來:“全部記住了。可是她已經拆的比我多了。”雲想容的身子依然帶着哭腔。鄭明月卻淡淡一笑道:“傻孩子,你記住了全部的步驟,過幾日娘再帶你去一次佛照寺,你只要比她多拆一條,這天才童女依舊只是你。”

雲想容不解的問道:“可是那白流蘇也可以繼續去佛照寺拆解啊。”鄭明月聞言,嘴角溢出一抹極冷的笑容來,像極了淬毒的匕首,閃着光芒。“娘倒是覺得,她要是識相便不會再去拆解千機變了。若是不識相……”

鄭明月說到最後冷冽起來,雲想容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然而鄭明月千算萬算都沒有料到皇上居然聽聞此事,竟然還爲此下旨。當晚雲戰回到鄭王府,便把皇上的旨意說給一家人聽。老王妃白日已經聽說了此事,不由得驟起眉頭:“皇上這是要容兒同那白氏女一較高下了。”

鄭明月一旁冷冷道:“我看她倒是敢!”

雖說白流蘇是縣主之女,可是鄭明月誥命在身,又是王爺之女,郡主之身,品級差在那兒呢。若是白流蘇真的聰明,決不會贏雲想容。

白府之中,白致遠剛一到家就連忙把皇上的旨意告訴了母女倆。安氏面帶憂色的對女兒道:“流蘇,這場比試你決計是不能贏的。”白流蘇咬脣點頭。她知母親的用心。雲王府和鄭王府,她還沒有那個能耐把兩大王府同時得罪了。

皇宮之中,天師所居的天水宮,龍千璽正拿着旗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瞧着玉棋盤,在他對面,未央正負手而立,於窗前看着外頭花開爛漫。

“明天,你去還是不去?”龍千璽清冽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如鍾落地。未央彎脣卻不回頭:“千璽,你覺得阿蘇會贏嗎?”

“她,必敗無疑。”她是個聰明的。龍千璽擡頭看向未央的方向:“不過要這丫頭規規矩矩的認輸,也決計不可能。”

未央轉過身來回望龍千璽,笑的如三月春風:“正是。”

佛照寺內,方丈同一燈大師說起白日的事情,一燈仍舊閉目默唸着佛珠,待方丈說完,他才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