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離開之後,胡之薇在那片樹林子裡又站了很久,纔回去。這時候,青丘狐族都棲身在雲皓山的一處狐狸洞,按理說青丘狐族自視甚高,是不會待在這裡的,可是他們已經無路可走了。
剛剛回到棲身之所,一個化形還不利索,頂着兩隻狐狸耳朵的幼狐便迎上來,道,“少族長,大長老請您過去。”
胡之薇還在想張三說的話,聽到這隻幼狐說大長老叫他過去,便牙疼似的皺着眉頭,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誰都不知道,青丘狐族內部早已經不合,五位長老看老族長年邁昏憒,少族長太小頂不了什麼事,都想取而代之,爭鬥不斷。
胡之薇帶着冰冷的神色進了現在他們暫時議事的地方,就看到五位長老吵得面紅脖子粗的,如果不是礙於身份,當場動手也說不定。老族長就在他們中間,被他們推來搡去。
胡之薇對這一切早已經看的麻木了,他只是乾咳一聲,道,“幾位長老叫我來有什麼事?”
幾位長老訕笑一下,然後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個膽子大的先開口了,他道,“賢侄,你看我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族裡沒有一個能說話主事的也不行,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先推選出一個代族長,你認爲怎麼樣?”
胡之薇“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他看了看自己面前說話的人,好像是五長老,是一個給老族長晉獻了自己女兒才當上長老的人,真是什麼人說什麼話。
胡之薇眉頭擰起來,道,“五長老說的是,不過究竟哪位長老願意當這個代族長?我年紀輕,有些事也不懂,覺得五位長老都十分賢德,這樣好了,等你們商量出一個結果,我直接向大家宣佈。”
胡之薇說完,沒有絲毫停頓,便出去了,緊接着,老族長也被人攙扶出去,只留下了五位長老。
大長老面色陰沉,道,“這個少族長是越來越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我們必須動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下手爲強。”
其他四位長老聽了都還有些猶豫,大長老見狀冷哼一聲,又道,“咱們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開弓可就沒有回頭箭了,我聽說那個攏翠閣閣主已經下山了,諸位還擔心什麼?!”
胡之薇可是一點兒都不清楚幾位長老究竟想要做什麼,他現在只想到了一樣東西,就是張三口中的了“鏡心”。他知道鏡心但是沒見過。
這世道是越來越亂了,胡之薇本來是裝作女子混在王書誠一家,準備和他們一起去邊關,但是在半路上,胡之薇被老族長叫回來,等他再次見到王書誠一家時,他們已經成了一堆屍體。
妖族裡食人的有很多,可惜他看到屍體的時候,就知道那是九尾狐啃過的屍體。九尾狐確實食人,可是已經記入仙族,就不能食人了,而且九尾狐的修煉方法也能保證他們不食人。
入夜之後,一道極淡的影子從大長老的房間裡出來,飄向胡之薇的休憩之所。雖然說修煉到一定程度便不必睡覺,但是胡之薇卻特別容易疲倦,這也許是離開青丘的緣故吧。
影子慢慢溜進胡之薇的休憩之地,朝着正在熟睡的胡之薇過去,片刻之後,便沒入胡之薇的額頭。
胡之薇在夢中砸吧砸吧嘴,感覺從胃裡升起一陣難以忍受的飢餓。他已經辟穀,食物對他來說可有可無,怎麼現在會這麼餓?
實在是太餓了,野獸的本能讓他從夢中驚醒,化作本體九尾狐,然後如一陣風從暫時棲身的狐狸洞裡跑出去,他現在只有一個本能,就是吃人。
雲皓山下有許多村落,雖然不大,但是也足夠一個餓得發狂的野獸去享用了。今天晚上陰雲密佈,看不到任何光芒,連村子裡平時叫得特別兇的狗都只會夾着尾巴嗚咽。
一雙綠瀅瀅的眼睛悄然無聲的出現在黑夜中,然後,一家村民便聽到了嬰兒啼哭的聲音。
這戶村民家裡男子外出謀生,只留下一個孤老婆子和她年輕的兒媳婦。聽到嬰兒的啼哭聲,二人便驚醒了,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雲皓山下的村落裡面從來都不缺少妖怪食人,引誘村民進入圈套的事情,況且要拋棄孩子,也不會到他們這個窮的連飯都吃不起的地方來。
老婆子嚇破了膽,跪在炕上連聲念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年輕的兒媳婦大着膽子,將窗戶推開了一條縫隙,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門外。結果她剛剛推開一個縫隙,就看到一雙怨毒的,綠瀅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胡之薇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吃肉,偶爾翻起來的理智不到片刻就被吃肉的慾望壓下去了。他急躁的噴着鼻息,爪子在地上刨來刨去。
看到那戶人家窗戶開了一個小縫,他縱身一躍,直接從窗戶跳進房內,看着窗戶邊驚恐的年輕女子和炕上請求菩薩保佑的老婦人。
胡之薇貪婪的在空氣裡面嗅了一口,好香啊,他都忍不住要留口水了。
老婆子已經聽到了那隻野獸喘氣的聲音,可是她連眼睛都不敢睜開了,只能更加大聲的念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她的兒媳婦已經昏過去了。
天上開始下雪,這是雲皓山今年的初雪,白色的雪花好像一片裹屍布一樣,把雲皓山下兩具新鮮出爐的屍體裹得嚴嚴實實,預示着這不平凡的一天。
小山村封閉,等到官府得到消息,這個小山村已經沒有一戶人家,沒有一個人活着了。整個山村死一般的寂靜,呼嘯的北風如同陣陣鬼哭一樣。
狐狸洞中,胡之薇雙眼泛紅,腳下踩着五張狐皮,拍了拍手,對老族長道,“不要那麼麻煩,咱們青丘狐族不需要長老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青丘狐王。”
老族長看着死去的,已經鋪在地上的五位長老,沉默了很久,道,“好。”聲音嘶啞如同烏鴉啼叫,顯示出一種很不詳的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