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個晚上很快就過了,赤井的生命體徵也在慢慢恢復中,大家用一晚上的時間把醫院內部和周圍查了個乾乾淨淨,爲確保赤井和志保的安全,誰也不能放鬆警惕。
“Shirley,我送你回去休息吧。”Joesen推門進來,看着一夜沒睡的志保。
“不了,你們忙着調查,我可以照顧他。”志保看了看牀上的赤井說。
“好吧,那要注意休息,別累壞了。”Joesen摸了摸她的頭髮。
這一幕正好被推門進來的Judie看見,她瞟了一眼便迅速移開目光,“醫生來了。”
“哦,好的。”Joesen和志保站到旁邊,讓年輕的澀谷醫生爲赤井檢查。
Judie站在兩人中間,兩眼無神的發着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不想說話,也不想多管。
“沒什麼大礙了,最快今天之內就可以清醒過來。他醒了之後,也要好好靜養一段時間,等到肋骨重新生長完好,纔不至於再引起低氧血癥。”醫生細心的交代着他們。
“好,我知道了,謝謝。” Judie邊說邊送醫生出門。
“你們去忙吧,這裡我會看着。”志保對Joesen說。
“嗯,你就待在這裡,千萬不能出去哦。”Joesen再三的叮囑她。
“好,我知道。”志保點點頭。
Joesen轉身出去,Judie還在門口發呆。
“Judie,你還好嗎?”Joesen靠在她旁邊的牆壁,扭頭看着她。
“很好啊。” Judie閔了閔嘴脣,微笑着說。
“感覺你這幾天很沉默啊,怎麼了嗎?”Joesen接着問道。
“沒有,只是很久沒來日本,時差還沒倒過來吧。” Judie想也沒想的回答。
“真的只是這樣嗎?”Joesen並不相信她的說辭,他走到她面前緊緊的看着她。
“嗯。” Judie努力的點頭,但還是不自覺的逃避了他的眼神。
Joesen也許看出了什麼,他靠回牆邊,輕輕的說,“Shirley回來之後,你就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是嗎?是我變了嗎?” Judie也開始反省這一天下來她的沉默,真的變了嗎?不再爲赤井緊張,正式的退出,算是最大的轉變嗎?
“這不是壞事,也許,你該……”表白的話已經哽在了咽喉,他還在考慮,還在遲疑 。
“什麼?” Judie轉頭看着咬着下脣,呼吸加快的他。
“我想……”Joesen在心裡把怯懦的自己臭罵了一通,他邁開步子站在Judie面前,深吸了一口氣。
“Joesen!”突然出現的聲音快把他憋死了,也許Kim的攪局是讓他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氣喘吁吁的。”Joesen吞了一口口水看着滿臉焦急的Kim。
“Bourbon,他出現了。”Kim儘量壓低了聲音。
“Bourbon?難道暴露了。”Joesen皺起了眉。“Judie,你去病牀看着他們兩個,我和Kim去看看情況。”
“嗯。” Judie馬上走進病房鎖起房門。
“Bourbon,那個留着茶色頭髮,有着一流的槍法,冷靜應對的頭腦,和一張看起來純淨無暇的臉的年輕男子,他看起來不像一個冷血殺手,可是這樣的他也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手呢。”Joesen一路上這樣想着。
“在那裡,門診大廳。”Kim貼着牆,用眼神指了指在大廳柱子旁發呆的Bourbon。
“看起來只有他一個人,是在等誰嗎?”Joesen觀察着他的四周。
“來了,一個穿着夾克的小個子男人。”Kim看着他朝着Bourbon走去,他看了看周圍,貼近他的耳朵說着些什麼。
“Zero……”Joesen嘴裡小聲念出這個字。
“他們朝這邊來了!”Kim拉着Joesen迅速躲到了急診科的走廊。
“啊……”這是一個女人短促的叫聲。
“對不起。”不小心撞到她的Bourbon連忙道歉,並幫她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病例記錄。
“有情況!”Joesen死盯着Bourbon的表情,他發現,他在看那本記錄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Bourbon馬上將它交還給護士,一個不露痕跡的微笑後,就和小個子男人離開了急診大廳。
“我去看看。”Joesen看Bourbon走遠後,立即朝着那個護士走去,他要確認他從那裡面看見了什麼。
“不好意思小姐,澀谷醫生讓我找你拿這份病例。”Joesen微笑着,溫柔的從她手裡搶過那本病例。
“你是誰?”她看着這個奇怪的男人,正準備奪回屬於病人隱私的病例記錄。
“哦,sorry,我想我看錯了。”Joesen馬上把病例塞回她的手裡,便匆忙離開,回到赤井的病房。
“Joesen哥,剛纔怎麼了?”Kim問道。
“赤井在這住院的事,已經暴露了。”他冷靜的回答。
“怎麼會?”志保突然害怕起來。
“Bourbon撞掉的那本病例,就是赤井的病例,他入院的時候沒有隱藏身份,所以,我想他們就要來了。”Joesen好像很期待的樣子。
“那現在怎麼辦?轉院嗎?”Judie也焦急起來。
“不,再看看情況,如果他們的目標是赤井,醫院這種有會牽涉到大量無辜民衆,又有我們FBI駐守的地方,對他們來說是很不方便的,但如果是爲了搶回被我們劫走的Shirley,那就不好說了。”Joesen扶着下巴慢慢的說。
“那我離開這裡。”志保站起來就往外走。
“別走。”Joesen拉住她,他低下頭,好像現在這兩個字,已經遲了五年。“跟我們待在一起,相對更安全。”Joesen放開她的手,眼裡寫着挽留兩個字。
“對,我們總會有辦法的。” Judie也希望她留下。
“可是……”志保看着因自己而受傷的赤井,看着因自己而陷入險境的衆人,她真的很難受。
“聽話,好好看着赤井,就是你的任務。”Joesen彎下腰湊近她雪白的臉,帶着寵溺的語氣說。
“好,我知道了。”志保終於點頭同意。
“Joesen,現在怎麼辦,要Herry他們來支援嗎?” Judie在窗邊觀察着外面的情況。
“先跟他們說一聲,要他們隨時待命。”Joesen回答。
“好,我去打電話。” Judie離開病房。
“Kim,Beth,你們還是去外面看看,有什麼情況再通知我。”Joesen說。
“是。”
Joesen還是捏着自己的下巴,他坐在赤井牀邊,嘴裡嘟囔着一個字,“Zero”。
“Shirley,你對Bourbon這個人有什麼看法?”Joesen感覺到了剛纔Bourbon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Bourbon?他幾乎很少在組織出現,似乎常常單獨行動,他還和赤井做過一段時間的搭檔,是各方面能力都很強的高層人員。”Shirley回答。
“個性方面呢?或者說,你有沒有覺得他有一些與組織不太一致的東西?”Joesen繼續問。
“個性?他的個性很溫和,也很好相處,大多數時候都很沉默,但執行任務的時候還是很殺伐決斷,至於和組織不太一致的地方,我想大概就是他沒那麼冷酷吧。”志保努力的描述着。
“哦,那他有Zero這樣的外號嗎?”Joesen點點頭又接着問。
“沒有,組織裡的人只有代號,平時連名字都不會叫。怎麼了?Zero是什麼意思?”志保覺得有些奇怪。
“剛纔我從脣語裡看出,他旁邊的人稱呼他爲Zero,可是之後的我就讀不出了,因爲日語實在太快,我還沒能完全掌握。”Joesen看着志保微笑着說。
“Zero,我想組織的人應該不會這樣稱呼他的。”志保也想不明白這種稱呼的由來和原因。
“而且,他來這間醫院的目的也很可疑,如果是內部的人需要醫治,你們組織裡不是就有設備齊全的治療室嗎?所以,我想他來這裡,也許有着與組織無關的目的。”Joesen繼續猜測着。
“他會把赤井在這的事告訴組織嗎?”志保只擔心他們的魔爪會伸向這間無辜的醫院。
“我不知道,但願不會吧。”Joesen的確也只能祈禱。
“我還是去查查看Bourbon來這裡的目的吧,雖然希望很渺茫,也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強。”Joesen看了一眼依然沉睡的赤井便開門離開。
“Zero,零,Bourbon,他到底會是誰呢。”志保看着窗外,陷入了冥想。
“沙沙……”
秋季的第一場雨微醺着屬於離人的回憶,它很美,很靜,也很冷。
泠開始討厭這樣勾引悲傷的小雨,她拉上窗簾,不讓一絲光透進來。
依然是窩在沙發裡,依然是那個抱枕,旁邊只多了一杯冒着暖氣的白開水,還有一對剛從耳上摘下,依然泛着光的黑色耳釘。
“我們,一直都是敵人啊……”
“請你,從不屬於你的領域裡離開……”
“我和你已經沒什麼好說了……”
“都是因爲你……”
這幾句話,現在想來依然伴着赤井的眼神,一刀一刀的刺在泠本就飄搖孱弱的心裡,這樣的話,即使懂得,也難以承受。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他們之間會演變到這一步,爲什麼他要變回赤井秀一,而不能一直做那個簡單的諸星大……
她後悔了,她真的開始後悔了……
相信,原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做了它的信徒,卻被它玩弄於股掌。可是相信是一劑副作用強大的解藥,放棄了它,便無法再止痛。
是否該繼續下去,這樣的隔閡和誤解是否該任由它蔓延開來,侵蝕吞沒最後一點不願捨棄的相信。似乎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她想放棄,她想結束。
打不開的門不想再強求,她眼看着那鑰匙隨着他的轉身而沉入海底,再也看不見,再也抓不到……
“泠……”
她轉頭瞥見站在玄關的高大身影,他的外衣沾了雨,長髮也染上了銀杏香氣。
那男人取下了帽子,輕輕撣去肩上的水珠,他一步步靠近,靠近,直到把小小的她擁進懷裡。
“爲什麼不說一聲就走?”他輕輕的責備。
“我不喜歡那裡,我想離開。”她輕輕的回答。
“你想去哪,我帶你走。”他輕輕許下承諾。
“我要回去,回到過去。”她輕輕埋下奢望。
“這裡,就是你的過去。”他把她擁得更緊,緊貼着心臟,緊貼着他心裡的過去。
“可是你們都變了,我回不去。”她緊靠着的那顆心,她不敢步進。
“沒關係,他一直都在,他在等你,他很愛你。”他拂過她的髮絲,不想鬆手,不想鬆手。
“你愛我嗎?你要我嗎?你可以放棄所有,只帶走我一個嗎?”她不抱希望的問,無聲的嘆息着。
他扶起她,他看着她,他很想說是,他很想說是。
“你不能,你不能……”她推開他,她的心已死。
“此時此刻,我只要你!”他抓住她推開胸膛的那雙手,他愛她,他要她。
“別再離開,我很怕……”她張開冰冷的手指,撫摸他,乞求他。
“別怕,我在。”他握住她的手指,他應許,他承諾。
她流淚,她微笑,她跌進他的胸膛,她再次選擇回航。
他緊張,他意外,他擁着她的世界,他再次踏入故土。
還是隻有他,是不滅的恆星,還是隻有她,是不變的軌道,還是隻有他們,是不會相殺的共同體,還是隻有他們,不會落得泡沫一剎永恆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