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夜,寒氣就蜂擁而至,冰冷的房間裡,少女蜷縮的身子,躲在那薄薄的被子裡,這個大周朝的冬季,甚至比她們那裡的冬天還要冷,一晚上下來,手和腳都是麻木的,一絲暖意都沒有。
蕭子衿打着哆嗦,最終還是坐起了身,她穿上那套薄薄的素衣,在房間的地上蹦了好幾下,雙手不停的揉搓着,試圖能夠擁有一絲暖意,嘴巴張開時帶來一絲霧氣,在空氣裡幾乎凝結成冰。
她喃喃細語,“這樣不行,今年的冬天基本上已經過去了,這天兒卻還這麼冷,那明年豈不是要凍死?”
看來是要想辦法出去了,蕭子衿向來不是一個能委屈自己的人。
叩叩叩——
夜色搖晃,樹影斑駁,一個嬌小的身影裹着薄薄的被子,在房門上敲了敲,“沂水,沂水,你睡了嗎?”
房間裡的燈被點亮,不一會兒,沂水便披着一個外衣睡眼朦朧的走了出來,“小姐,你怎麼還不睡?”
蕭子衿精緻的小臉上浮現一抹愁容,“太冷了,睡不着。”
“冷?”聽到這話,沂水不禁發起了愣,她皮糙肉厚比較耐凍,卻忘了自家小姐從小就是金枝玉葉,沒受過這種罪。
“那我把我的被子拿去給小姐。”
“不用不用。”蕭子衿連忙擺了擺手,“我來是讓你幫我個忙,把我房間的牀擡到廚房裡去,那裡還有些柴火,應該會暖和一些。”
“這怎麼行呢?”
沂水大吃一驚,“小姐,你等着,我這邊去把我的被子抱你房間。”
“沂水,聽話。”蕭子衿佯裝生氣,“你還當不當我是小姐?”
“可是…”
“沒有可是,快過來。”蕭子衿勾起了脣角,挽住了沂水的胳膊。
一通折騰後,倆人氣喘吁吁,她房間裡的那張牀不算很大,倒也沒費什麼功夫,柴火在竈膛裡翻滾,帶來一絲暖意,蕭子衿喟嘆一聲,“沂水,要不我們晚上擠一擠,一起睡吧,房間裡太冷了。”
她這張小牀睡兩個人,估計有些夠嗆,但廚房的空間就這麼大,兩張牀是肯定放不下的。
沂水搖了搖腦袋,“小姐,我不冷的。”
廚房唯一的一扇窗戶,被蕭子衿推開了一點點,雖說有些許冷意,但總好過中毒,柴火燒過的味道太重了,必然是要通風的。
“你確定不冷?可別騙我。”
沂水點點頭,“是真的不冷,我從小就習慣了,便是再冷一些,也沒什麼感覺,不然小姐摸摸我的手,看看是不是冰的?”
蕭子衿走了兩步,握着她的雙手,火熱的溫度從她的手心傳了過來,隱約之間,似乎還帶着一絲溼意,這小丫頭,火力真的大。
“那好吧,今晚就不折騰了,你也趕快回去睡吧!”
廚房的溫度不斷升溫,總算是祛除了寒意,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
銅鏡前面端坐着一個女子,只見她纖細的玉手在妝匣裡挑挑揀揀,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從裡面取出了一個金色紋飾的簪子,“玉兒,本宮今日帶着這簪子如何?王爺可會喜歡?”
立在她身邊的丫鬟動作不停,緩緩的梳着着那一頭黑亮的長髮,聽到王妃的話,她莞爾道,“王妃天生麗質,容貌絕倫,這簪子倒也別緻,襯的王妃今日愈發嬌豔,當真是絕配,王爺定會喜歡的。”
“那便好,今日便帶戴這一支吧。”
“是。”
門外突然傳來陣陣腳步聲,一陣低語聲落,就見一個丫鬟低眉順眼的走了進來,她恭敬的跪在地上,“王妃,是總管大人來了,可要傳見?”
“總管來了?”秦斂玫側過身子,“快宣他進來。”
總管垂着腦袋,不敢擡頭看,“回王妃,方纔王爺的車架已經進了府。”
秦斂玫面色一喜,“有勞總管了,這些小小的心意,還請總管笑納。”她對身邊的丫鬟點頭示意,玉兒立刻從袖中取出了一錠金子,塞進了總管的手裡。
“多謝王妃體恤,那小的就先下去了。”
“下去吧,玉兒,去送送總管大人。”
待到屋子裡的人都走光,秦斂玫方纔站起了身,她凝視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滿意的微笑。
書房裡。
安陽王蘇啓蒙正與幾名幕僚商討着最近的政務,誰知道沒過一會,就有丫鬟前來通傳,說是王妃求見,他的眉頭微蹙,隨口道,“本王正在商討要事,此時不便相見,讓王妃先回去吧。”
成親僅僅幾天時間,這王府上下就被王妃籠絡,他前腳剛踏進王府的大門,後腳王妃就過來了,她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
“回王爺的話,王妃說她有要事,耽誤不得…”傳話的丫鬟也是心驚膽戰,手腳都開始哆嗦,雖說王爺得罪不得,可是這王妃更加得罪不得,否則日後,恐怕沒有容身之地。
“她有什麼要事?”蘇啓蒙輕哼了一聲,轉身看向那些幕僚,“那今日就到此爲止吧,各位就先回去吧。”
將那些幕僚統統送走,一道窈窕的身影施施然的走來,蘇啓蒙擡眼看她,“不知王妃今日有何要事?”
秦斂玫扭着腰肢,將手裡的托盤放下,“聽聞王爺剛剛回府,天氣冰寒,臣妾恐怕王爺受了風,便自作主張給王爺熬了一碗梨茶,好驅驅寒氣。”
“不必,你有話直說,待會兒我還有事情要出門。”
“這麼早就出去啊?”秦斂玫半信半疑,“王爺不是剛剛回來嗎?”
蘇啓蒙着實是不想與她搭話,縱使是王妃,也未必要事事過問,他想去哪裡,那是他的自由。
見蘇啓蒙沉默不語,秦斂玫乾笑了一聲,“確實是有事,昨日進宮去見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提起了祈福的事情,說是下月初五是個好日子,所有皇室子弟都要前往皇覺寺上香祈福,本來昨日就要與王爺相商,可惜昨夜未等到你,所以今日早早的就過來了,生怕誤了王爺的事情。”
“下月初五?”蘇啓蒙漫不經心道,“還有一整月,何必如此心急。”
“總歸是太后娘娘交代的事情,臣妾定要速速轉達王爺,好讓王爺早早的做好準備,將初五附近的事情,先安排好,莫到時衝撞了時辰。”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啊?”秦斂玫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驚到了,看着他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才頗爲不甘心的點點頭,“那臣妾就先走了,王爺記得把梨茶喝了。”
“等等。”
聽到蘇啓蒙的聲音,秦斂玫驚喜地轉了過來,“王爺。”
只見他在她的髮髻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好半晌,他才緩緩開了口,“你這支簪子倒也眼熟,和那蕭子衿的有些相似。”
蕭子衿?
秦斂玫臉上的微笑突然凝固了下來,“是嗎?可能碰巧相似吧。”
“嗯,有可能。”
當初他成親的時候,刻意的在蕭府門口停留,便是想看看蕭子衿如今的模樣,他看到了,蕭子衿青絲盡斷,面容憔悴,應是再也沒有機會糾纏他了,下月初五去皇覺寺祈福,或許有機會可以看到這個女人,不知她是否還會像當初那般模樣,不知廉恥的糾纏於他。
蘇啓蒙回神的時候,他的王妃已經不知去向,一塵不染的地面上,徒留一隻金色的簪子孤零零的扔在那裡。
***
“小姐,你慢一點,再慢一點,別傷了自己。”沂水站在樹下,目光隱含擔憂。
擡頭看去,一個嬌小的身影,正用力的抱着大樹,往上挪動,不是蕭子衿是誰?
“知道了,知道了。”蕭子衿往下看了一眼,給了沂水一個放心的眼神,方纔繼續往上爬。
斑駁的樹皮粗糙無比,蕭子衿雙手被磨得隱隱作痛,她擡頭,看着還有好高的距離,忍不住嘆了口氣,“沂水,快點把那個墊子放好,我要下去了。”
“好的,小姐。”沂水連忙去拿了一個墊子,放在了樹下,“小姐,你跳下來吧,我已經放好了。”
蕭子衿迴應了一聲,一下子從樹上跳了下來,恰巧落在了墊子上,她站起來揉了揉屁股,沮喪道,“還以爲這樹會很好爬呢,誰知道居然這麼難。”
這封閉的院子裡,唯一的一棵參天大樹,它靠着牆生長,蕭子衿琢磨了好些天,若是能夠爬上去,定然可以離開這院子,誰知道今天第一次試驗,竟然如此之難,看來從這裡出去的希望要落空了。
“那怎麼辦啊,我們的糧食都快要吃完了,還有廚房的柴火也已經沒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恐怕不被餓死,也要被凍死了。”
“下次送糧食是什麼時候?”蕭子衿明眸微暗,“說不定可以頂到下一回送糧食過來,冷點無所謂。”
“那怎麼行呢?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沂水聲音有些哽咽,她拉住蕭子衿的手,輕輕撫摸,“你的手都生了凍瘡,若是不用藥,定然是要留疤的。”
這雙芊芊素手,如削蔥根,如今上面多了許多暗紅色的痕跡,看着令人望而生畏。
“沒關係的。”蕭子衿把雙手背在身後,“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我們要一起離開這裡,你不是說過,大周朝外面還有其他的國家嗎,到時候我們就去那裡,找個小地方隱姓埋名名,安穩度日。”
沂水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去那裡要坐船的。”
“再說了,聽說那邊都是金髮碧眼的人,我們去了,豈不是一眼就被發現不是那裡的人。”
“誰說的?”蕭子衿按了按沂水的腦門,“到時候我們就戴上假髮,花花綠綠的,誰也認不出來。”
沂水搖搖頭,她家小姐又開始胡言亂語了,自從來到這院子裡,就整日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