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突進模式就是以魔晶動力炮發shè時產生的反向推力推動船體前進!

彷彿被人迎面重重打了一拳,身體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險險推倒,奧迪那瑞又感受到了初次啓動突進模式時那種巨大的壓迫力。幸好這一回事先已經得到預告,大家都盡力把自己的身體固定在各安全位置,再加上船尾甲板早就被防撞欄、安全網等保護xìng措施嚴嚴整整地包圍起來,是以並未因此發生意料之外的事故。

只不過老頭們的身子骨究竟不如年輕人,促不及防之下難免發生些扭挫傷的小意外,不過因爲有維洛妮斯這個職業治療師的救助,便算不上什麼無大妨礙。

年輕法師感受着凜冽地海風夾雜着獨有的腥味撲面而來,經受這一刺激,方纔因爲晃盪而產生的略微眩暈瞬時間就不知道拋到哪裡去了。由於身處於視野開闊的甲板上,因此比上一次悶在船艙裡看到的更多,不過這蒼茫海上,景象出奇的一致,向上則是白雲悠悠的天空,向下就是碧sè深邃的水域,只憑視覺觀察是無法確認優雅白鳥號究竟以怎樣的疾速行進的。不過還好,除了迎面而來的烈風是提供判斷大致速度的條件之外,仍然有其他的依據可以借鑑。優雅白鳥以高速擊破了海洋的平靜,被船體衝擊而撞飛起來的水花藉助着風力沿着兩側的船舷捲入船尾的甲板,播撒在一干人的身上。這種比細雨還要溫柔的水花除了帶來陣陣涼意之外,也是估計船速的評判標準。水珠的大小和密度與船行速度之間具有一定的干係,若是船行駛得快,衝擊產生的海浪自然就大,就算是躲在船尾,也可能被水花澆得渾身溼透。現在的水勢顯然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或者說,還沒有達到年輕法師原本想象的那種程度。

雖然是很快,但是與之前動力槳模式行進時沒有迥異的差別,組長憑什麼以爲可以擺脫海巨妖克拉肯的追擊呢?

“這樣也不算太快啊?”

抱有類似想法的並不止一個人。

“未免有些失望對吧?先前從我們這些老傢伙的慎重其事來看,肯定以爲是多麼了不起的東西,可是現在的表現卻還未達到令你們心滿意足的程度,所以就猜想我們過度地吹噓了這艘船的能力了,是吧?”因爲高速前行因爲高速前行的緣故,迎面而來的海風變得分外強勁,吹得衆人臉皮都開始發麻了,所以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模糊,奧迪那瑞花費了點時間也分辨出原來是組長在說話。

老頭大把年紀,何嘗不是活出個人jīng來,看到冒險者的頹唐臉sè,就大致猜到他們心裡的想法了,更何況之後的沉默就是無聲的承認。

“別眨眼哦,好好地繼續看,這艘船將會慢慢展現出奇蹟,讓你們真正明白帝國最高科技成果代表的意義。”

“這艘船會變出什麼來?”斯爾連忙問道。

“秘密,不過你們馬上就可以親眼看到。”老頭一臉高深莫測的神sè,只不過掛在其嘴角邊得意的微笑怎麼看都令小盜賊感覺到厭惡。

饒有興趣地看着那噴吐着灼眼光流的炮組,這種適時的變通令冒險者對於老頭們物盡起用的作風具有了新認識,同時他們也明白了,原來安設在炮組下那些架子並不是爲了幫助cāo縱者進行jīng準的shè擊所設,而是當魔晶動力炮轉變爲推進器使用時,用來發揮穩定功能的固定裝置。

“組長!”

傳聲筒裡傳來突然傳來驚呼聲,順着指示燈的指引,組長老頭很輕易地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風帆落下之後,船上的至高點就只剩下孤零零地一根粗大桅杆,它的頂端撐着一個彷彿小亭子般的閣間,正是這個簡易建築裡不住地shè出刺眼的紅光。

紅sè代表危險臨近,光照的方向只衝着船尾之後。

瞭望哨也是船上永遠不能缺少的重要崗位,無論何時,都會安排人員蹲點值守。不論是之前幾次魔晶動力炮引發的洋流鉅變,還是海巨妖突襲的危機險象,又或是突進模式啓動導致了的船體動盪,位於優雅白鳥號最高處的瞭望哨自然是受影響最嚴重的地方,只要駐守此間的船員早就連苦膽汁都嘔出來了,但是這些人始終忠於職守,隨時監測着海面的異狀,因爲他們是發現敵情的最前線。

船頂的瞭望哨比起其他監察崗位具有特別的優勢,就是他們居高臨下能夠看見海面之下的動靜,當然船上裝載的探測儀器也能起到相同的作用,然而卻不如瞭望哨更加直觀,需要通過數據的比對才能做出結論,當然也就缺少了那麼些便捷。

這一回便是如此,瞭望哨突然發覺海面之下有yīn影做蛇舞,似乎目標直衝海船而來,便急急忙忙發出了jǐng告。

這一回也不等衆人慌亂應對,海面突然就先竄起根沖天水柱,這水柱還不厲害,未及登頂就彷彿花蕾綻放一般四散開去,遮天的水幕好似傾盆大雨潑灑而下,守候在船尾甲板的諸人沒有一個不被淋得渾身溼透。若是普通的雨水也就算了,不過就是場天浴而已,只要在晴朗的rì頭下曬上小半天,就跟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還能順便洗脫點因爲水資源緊缺、衛生條件匱乏而導致身體產生的異味——平rì裡遇上天降甘霖,船上就好象是過節rì那般熱鬧,滿船都能看到赤膊的老頭竄來竄去,簡直視冒險團幾位女xìng成員於無物。當然這個時候,維洛妮斯和莉亞斯也會很識趣的躲在艙中不出,以避免不必要的尷尬。

只是今天這陣水幕傾瀉卻不是衆人喜見的上天的恩賜,海水與雨水的最大區別就是富含鹽份,哪怕是被澆得渾身上下不見一塊乾燥區域,只要經受rì光暴曬片刻,水分就立即被蒸發得點滴不剩,這時候海水中的鹽份析出,就在人體肌膚表面結成片片粉末晶體,就好象皮膚上突然被無數軟硬各異的羽毛搔劃,那種痛癢難忍的感覺無休止地衝擊意志挑戰,甚至能夠把人活活逼瘋。而且此刻這淋溼了全身的海水並不止此一重摺磨,還帶着某種難以言明的腥臭味,就好象腐肉與膿血深埋入土很久後又被重新刨出來的那種中人yù嘔的噁心。

同時,這也是一種令人恐懼的威脅,如果被海巨妖捕獲,不出數rì,自己就是同樣的結局吧。

還沒有等到衆人反應過來,海中又竄出一物,卻是條肌肉紮結的觸手,攜帶着雷霆萬鈞之勢,狠狠地朝着優雅白鳥號砸來。

海巨妖的觸手!先前看到其抽擊未成型的火焰九頭蛇怪之時,諸人皆被之恐怖的破壞力所驚駭,然而當自己真正成爲被攻擊目標時,這些身臨其境的可憐蟲們卻反而並未感覺恐慌,因爲他們已經連思考的本能都被剝奪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粗大的觸手砸擊下來,卻連躲閃都來不及反應。

我們就要死了麼?

望着越來越大的海巨妖之yīn影,當死神鐮刀收割的那一顆,映入眼簾的畫面卻反而緩慢下來,一幅幅地定格於每個人的意識之海里,面臨死亡的絕望氣氛感染了所有人。

可是,這個時候怎麼就沒有感覺到害怕呢?

妖孽的觸手如攻城錐一般砸向優雅白鳥號,誰知海船一路疾行堪堪駛出海巨妖的攻擊領域,儘管觸手砸在水面上激起排山倒海的巨浪,也只不過將船衝擊得搖晃了幾下,在其優異的平衡穩定設施的保護下,居然並未因此而傾覆,繼續以其令人咂舌的高速一路逃逸。

儘管後甲板上的諸人無意識地放棄抵抗之時,不過船隻內部各崗位駐守成員卻並未受到影響,正是他們的盡忠職守,才保障了優雅白鳥號繼續行進,逃離了海巨妖的魔掌。

不過海洋霸主怎會輕易接受被其獵物玩弄的結果。那條觸手未立功卻不返,突然詭異地一甩,劃出條不可思議的弧線,堪堪又搭了上優雅白鳥號的一側船舷。這一擊已然是力盡之後的勉強爲之,根本就好象是輕輕地撫摩一般,船體連震盪一回都沒有發生。可是海巨妖的目的並不在此,它那觸手上那肉質吸盤可是其捕捉獵物的強有力的工具,只要一沾上目標的任何部位,觸手肌肉回縮,吸盤中心就會產生極其強大的吸力,一旦被其纏上簡直就象是附骨之疽,再也掙脫不了了。

先纏住目標。再徐徐圖之。

一陣陣刺耳的刮擦聲從外側船舷處傳來,吸盤內側的“牙齒”可不是擺設,居然與船隻主體結構的金屬比試硬度,而且看情形,似乎並不落於下風。

然而這還不是令船上乘員最恐懼的現實。觸手的可怕之處在於其將船隻和海巨妖連繫在一塊,這纔是最最要命的事,身後拖着如此龐然大物,對於一意逃亡的優雅白鳥號絕對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更主要的是,雖然只是被這怪物的一條觸手黏上,但是它卻可以藉由這條維繫慢慢地將船拖入其力量領域,到時候憑藉其連火焰九頭蛇怪都能一擊而潰的強大力量,簡直就能把自己一羣人當作掌上玩物,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了。

“一號、四號炮組維持原有狀態,二號、三號炮組更換模式,切割!”無愧於最高決策者的身份,組長的反應亦極其迅速,毫不猶豫地下達新指令。

這任務說起來容易,實施起來就難了。因爲現在是在波濤洶涌的海上,而且死死拖住船的那條觸手也不消停,正以怪物獨有的蠻橫力量來回搖晃,試圖干擾船隻的正常行駛,想要穩穩戰立已經不是易事了,更何況還要cāo使動力炮攻擊目標。

海面的波濤更象是沸騰了一般,竟然翻滾不停,而且還呈現愈演愈烈之勢。本來潛伏於水面之下的海巨妖也漸漸上浮,宛若一座城市自海底冉冉上升,此刻它終於開始顯露出猙獰的爪牙。這大怪物早已經明白了,曝露自己的身體很容易遭受船上強大武器的攻擊,所以藉助那漩渦的水流潛泳過來,自探測的死角攻擊過來。所幸這海怪潛於水下時具有非常不利的弱點,那就是對於捕捉海面上目標時無法jīng確定位,所以它纔會盡力張開身體,以延展開來的觸手探察獵物的行蹤,正因爲優雅白鳥號的快速行進逃竄至其捕獵範圍的邊緣,所以纔會只被一條觸手纏上。若是再稍稍偏向於中心區域,幾條觸手同時用勁,哪怕是帝國的最高技術成果,被其拖入水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當然現在也是危急萬分,大怪物以蠻力將船死死拖住的同時,本體亦朝着目標區域游來,全體乘員陷落亦是遲早之事——若是無法擺脫海怪糾纏的話。

不過優雅白鳥號雖然無法與海巨妖克拉肯抗衡,但是亦不缺周旋的手段。組長一聲令下,也不知道動用了什麼機關,cāo縱炮組的老頭們居然坐在座椅上就能移動,本來看似一體的長椅突然就一分爲二,正好一炮一組人馬。

由於座椅穩穩嵌在甲板的滑槽內,老頭們也用防護裝置固定了自己的身體,竟然還能夠在海嘯狂瀾一般的顛簸中如同往rì那樣信手施爲。然而即便如此,cāo縱魔晶動力炮亦不是容易的事,因爲現在正處於突進模式之中。突進模式就是在滿載裝填的狀態下進行持續地能量shè擊,藉助其反推力幫助船隻航行。這種連續不斷的能量輸出既是對動力炮本身耐久度的嚴酷摧殘,同時也是對cāo作員的一種意志考驗,就連相距甚遠的諸人都已經感覺到能量釋放時散逸出來的那股力量,就好象猛力要將自己推到海角天涯,又如置身於火爐被那焦灼的熱風乾烤——人類帝國的魔晶石大多來自於矮人城邦,這些貌似粗俗實則心靈手巧的矮胖子們最擅長挖石採礦,可是因爲地理位置的關係,它們挖來的魔晶石基本上都是蘊藏着充沛的火原力,不過對於優雅白鳥號而言,卻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開火shè擊,還是動力助推,狂暴的火元素力量都是再恰當沒有了。

cāo作魔晶動力炮的老頭們簡直就是如墜焦炎煉獄中一樣,他們的頭髮和鬍子都被噴shè出來的高熱能量流烤得彎曲起來,離得老遠也能聞到那股獨特的焦臭味,這也就是站在了火炮shè擊的相反方向,若是擋在那能量流的去路上,早就被化成飛灰了。儘管無時無刻不在遭罪,但是老頭們的意志卻出奇的堅強,也由不得他們不努力,畢竟身體遭受痛苦煎熬總比丟了xìng命要好的多,那可怕的海洋霸主正從海底深處追來,若不能及時擺脫它的糾纏,等到其本體浮出海面,那就是末rì來臨之時。

老頭幾人一組,推動着炮組的支架,在隱藏於某處的調節開關上撥動了幾下,兩組人馬對視了片刻,在點頭示意的時候各自心裡默唸計數,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重重地按下了一個按鈕。

位於中間位置的兩門動力炮同時啞火!

優雅白鳥號猛地一震,速度頓時降了下來。船上諸人都感覺到,因爲動力輸出減少,船體似乎對抗不了那觸手的拉扯力量,正在被其拖向深淵。

水面之下,正是巨怪肆虐的妖魔領域!

要麼把你們拖過來,要麼我自己追上去,或者兩者齊頭並進。海巨妖這種低等智慧生物也只能想出簡單的策略,但正是由於其出奇巨大的體形,令這毫無花哨可言的行動變成了船上所有人的最大危機。

不用同伴提醒,cāo作炮組的老頭們也知道自己肩負着全船人生存的希望,而且這種存活的可能xìng每時每刻都在不斷減少,容不得絲毫的遲疑。不愧是經過了嚴格的培訓,這些老頭已經成爲了最嫺熟的炮手,只是眨眼的工夫,兩門大炮的發shè口就又衝出了能量流。

不過這一次能量流的噴shè方式與之前截然不同,並不是用做推進的那種井噴式發shè,反而凝聚成極爲纖細的光流,宛若最輕薄的絲帶,在空中飄悠。

老頭們cāo縱着動力炮的發shè方向,實在不行就乾脆用手推、用肩抗,將那“絲帶”移向死死黏住船舷的那條觸手。兩者甫一相交,彷彿滾熱的刀切入黃油一般,那條要命的觸手就被輕而易舉地割斷,甚至連聲響都沒有傳出。

即便是外形縮小了,但依然是滿負荷能量輸出,這兩條“絲帶”蘊藏着破壞力可想而知,絲毫不會亞於先前那兩記強襲,割切觸手還不是手到擒來的方便之事,就算是海巨妖本體親至,只怕也會被它切成數瓣。

只不過切割模式的殺傷力雖然驚人,能量消耗也不是隨便能夠負擔得起的,再加上不能及遠,攻擊範圍遠不如海巨妖那麼廣,若是那傢伙只以觸手遠攻,終究還是人類更吃虧。

海面又衝起幾道水柱,原來是臨近的觸手又殺過來,只不過這次的距離更加遙遠,所以聲勢亦不如前。

既然已經解決了最大的威脅,而且增添了之前對敵的經驗,知道切割模式下的能量流是剋制海巨妖觸手攻擊的有力武器,那幾個老頭更是信心大增,吆喝着移動大炮,誓要給那巨怪上一課深刻的教訓。其實當下最大的目標就是阻止海巨妖捕獲優雅白鳥號,實則船已經快駛出海巨妖的勢力範圍,而且不知和故,顯然這大傢伙此時的移動速度莫明的下降了許多,根本追不上疾速的海船,只要在堅持片刻,就能徹底擺脫它的糾纏。

魔晶動力炮毫無規則可言地轉向、搖晃,噴shè出來的光帶亦突破了常理的認知,居然真的好似最輕薄的絲帶一般曼妙輕舞。這下就簡單了,兩條能量流蜿蜒盤繞,很輕易就組成了簡陋的防禦網。雖然之間總是存在着若干空隙,可是對於海巨妖粗大的觸手而言,想要避開切割模式下能量流的阻撓是絕無可能,然而硬行突破亦非可取之道,單以能量流的破壞力而論,足可以在全世界中都排得上號,任那海巨妖怎樣攻擊,真是來什麼就切什麼,根本不帶含糊的。

克拉肯畢竟還是具有低等智慧的魔物,如何不識得此中的厲害,那幾條觸手揮舞得聲勢驚人,但最多也就是興風作浪干擾一下船隻航行,卻不敢真正捨命前來攻擊。

解除了觸手牽制的優雅白鳥號越行越快,幾息的時間已經遠遠擺脫了海巨妖的干擾,而且若是以目前的狀態來預估,只怕那兇物根本就追不上海船的速度。組長一聲令下,老頭們又反向cāo作,將中間兩門動力炮輸出由切割模式再改換回突進模式。

炮組翻倍,推進功率亦增加一倍,這一下船行得就更加快了,但覺平rì裡還算柔和的海風一下子就變成狂躁,帶着彷彿刀子般鋒利的涼意穿透衣衫間的縫隙,刺得肌膚表層直起雞皮疙瘩。也就是坐在船尾甲板,又是背對風口,除了被吹得久了,手腳還會發生麻木感之外並無大礙,若是改在船頭迎風而立,只怕是被吹得連魂都要凍僵了吧。

眼見着海巨妖那瘋狂揮舞的觸手漸行漸遠,冒險者們心下大定,這一下總算是脫出虎口了。

“果然不愧爲帝國的最高技術結晶,居然能跑得這麼快!”小盜賊一見脫離危險,興致也一下子高漲起來。

“快?還早着呢,現在不過是助跑階段,已經讓你們如此訝異,若是等看到它飛起來的話,還不要把舌頭都咬下去?”組長老頭不以爲然地應話。

飛?

這所船能飛?

冒險者們的臉一下子都變得好象看到了鬼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