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總剛纔所說的兩種方式,其實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我自己還貸款就是立刻全部清結了,如果由石總來還貸款,則在利息的清算上會有些差別。不過總的說來大差不差……”
徐浩絮絮叨叨的,我有點兒嫌煩。
這個胖子說了半天也沒說到正題,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談還是不想談。該他賣關子做談判工作的時候他不知道做,傻乎乎的單刀直入,但是該他爽快的開門見山直接報價詢價了,他卻又開始期期艾艾的搞出一副像是打算跟我拉大鋸談判的陣勢。他那顆斗大的腦袋裡裝的難道真的是漿糊麼?原本他剛剛坐下的時候,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籌碼可以跟我談判,至少可以端端架子,賭一賭我的心理的。可是現在,他自己已經將所有的底牌都攤開放在我眼前了,卻傻呵呵的開始玩這種懸而未決的吊胃口的把戲。貌似着急的是他,又不是我,他吊我的胃口乾嘛?
因此我也懶得搭他的茬,隨他怎麼辦吧,我吃着自己的菜,喝着自己的酒,完全當他不存在。
可能徐浩最終也覺得似乎他刻意玩弄的伎倆根本一點兒用處都沒有,臉上便也頗有幾分赧然之色。
“這樣吧,我也不跟石總兜圈子了……”
我冷冷的打量他一眼,張嘴說到,“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挺有外交官的氣質?還兜圈子。算我求求你行不行?你有什麼能夠跟我兜的?不過你喜歡兜圈子你慢慢兜,等我吃完飯,你甚至可以離開萊蕪,把整個山東兜一圈……”
這番話我完全是在挑逗徐浩的忍耐極限,我巴不得他霍然站起,很是忿忿的拍着桌子衝我大吼兩聲,那樣的話。別的不說,至少我還會敬佩他是條漢子。可是,徐浩顯然讓我非常的失望,他除了臉上露出無奈並且稍稍有點兒討好的笑容,別無所有。
我暗暗地搖了搖頭,心說這個胖子沒得救,就算我不玩死他,等他的父母放手讓他獨自經營的時候。恐怕也會被別人玩死。
“嘿嘿……”徐浩訕笑兩聲,臉頰上的肥肉隨着訕笑抖動了起來,“一億四千萬,石總看這個價格怎麼樣?”
我眼皮都沒擡,繼續喝酒吃菜。
這個死胖子,還不老實,一億四千萬,等於他所有的虧損就是自己傻呵呵將地價擡高的那部分。哪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我之前有過調查,就他在工地上花下去的四千萬,其中至少有三百萬到五百萬的水分。這個豬頭。不但一點兒專業知識都沒有。連用人都不會,底下人在中間倒手中飽私囊,他還渾然未覺。
不過最近這兩天他大概也發現了一些。不管如何,等到銀行催他還貸款的時候,也會假模假式的給他一份所謂目前的資產調查,估計銀行那邊對於除了這塊地本身的價值之外的地面工程的估價不會超過兩千五百萬,就算是銀行搞了個七折,他也該知道自己那些工程的實際價值多半在三千六百萬附近,中間的差額自然就是手下的人動用乾坤大挪移地方法騙走地錢。但是賬面上肯定是天衣無縫的,無非是原材料價格高了點兒,或者是局部工程的承包款高了點兒,他根本拿手下的人無可奈何。
這就是我覺得他不老實的原因……
對於一個已經一敗塗地。居然還不老實的人,我一向沒有什麼憐憫之心,活該這樣的人永遠不得超生,如果他繼續這個樣子,乾脆就讓他自生自滅吧,這個工程根本就不會有人願意接手。
看到我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徐浩苦笑着說,“那不如石總說個價吧?”
我擡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我說價可就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了,說多少就多少,你行麼?”
徐浩身體一抖,很有點兒泄氣地看着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伸出筷子夾了點兒青菜,放進嘴裡,細細的咀嚼着,將整根青菜都嚥下去之後,纔開口說到,“你那所謂四千萬的投入,不過是你在自欺欺人,實際值多少錢,你心裡應該有數。而且,這項工程我接手之後,必然需要停工。就你手下那幫人,我一個都不敢留。我做生意一向穩紮穩打,不瞭解的人和團隊我堅決不會用。何況他們現在能在背後陰你一把,以後就一定會對我下手,對於他們而言,這個工程的利潤再大,都大不過他們像是沙漏一般,這裡漏點兒,那裡漏點兒。
這些,徐總你總不會說你一點兒都不知道吧?”
徐浩顯然被我說中了要害,很是無奈地點了點頭,“石總果然見識卓遠,我也很恨那幫兔崽子,媽的落井下石……”
我冷冷的打斷了他的抱怨,“落井下石?你就阿彌陀佛吧!是你自己蠢,花個幾十萬塊,請個在政府方面註冊的監管,他們是不會坑你的,會紮紮實實幫你審覈各類開支,你那幾百萬的冤枉錢就不會白花了。我這個人說話比較直,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徐總見諒……”
徐浩聽了我的話,頭上剛剛停了一點兒的汗,又禁不住的涌了出來。
“石總教訓的是,以後我再也不會爲了省那些小錢而吃這種啞巴虧了……”
“那你還打算讓我幫你承擔這部分的損失?徐總,我說我們坦白點兒好不好?”
徐浩鼓起眼珠子,瞪着我斜斜看着他的眼睛,臉上寫滿了頹然的神色,“那就再減五百萬,這些損失我自己來承擔。”
我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酒,鼓了鼓掌才說,“真棒!徐總你真的很棒,好像你還吃了莫大的虧,五百萬的損失啊,一下子就從賬上抹去了,你很心疼吧?可是,我接手之後停工等待。然後將施工的隊伍招募齊全,這個損失誰負責?”
徐浩也明白我說的是實情,畢竟通達不是專門從事房地產開發的公司,手底下沒有現成的隊伍,這個招募過程必然是要停工的。而一個已經開工地工地,停工一天都是損失。這個工地的總盤子在三億附近,停工一天的損失將是以幾十萬爲單位的。只是他不會知道,我如果接手了這個項目。在簽訂協議之前,就會立刻跟吳吉生那邊聯繫,他可是專業從事這一行的,二十四小時之內就能把工程所需的人員給我送到萊蕪來,其實倒是一天都用不着停工的。不過,我總不會將這些都告訴徐浩,否則還怎麼讓他心甘情願的減價?
點上了一支菸,狠狠地抽了兩口,徐浩擡起頭,眼珠子裡已經佈滿了血絲。“那就再減兩百萬。石總滿意了麼?”
嗯,他給我算了差不多是四天的停工,其實倒是也勉強算是合理了。我們今天將基本條件談妥。我那邊就可以開始找施工單位,連簽訂協議,以及歸還貸款協議生效,加上他給我的四天時間,加起來也超過一個星期了,基本上可以滿足施工單位招募的時間。
可是,如果只讓他虧損不到兩千萬,我這個遊戲玩的未免就有些不痛快了。
“徐總你別急……要知道,兩個施工單位之間,無論你最初的圖紙設計的有多麼完善。恐怕更改都是必不可少的。隨便一點兒的更改,或者僅僅只是施工過程中遇到不得不改變的地方,這些,都是會產生損失的。這些損失也是我所不想負擔的……你說呢?徐總!!”我不緊不慢的跟徐浩慢慢的將我的砝碼一點兒一點兒的往外放,頗爲玩味地看着他的表情,很有趣,真的很有趣。
這個時候,我也開始慢慢了解,爲什麼人們總是在不斷的追逐權力和金錢了。有了這兩樣,就等於掌握了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金手指,看着對手在自己一步一步的緊逼之下江河失色,實在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就……再減……減兩百萬……?”徐浩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
我擺了擺手,“不是兩百萬,是三百萬。也即是說,你還剩下一億三千萬。不過,這還不是最後的數目……”
徐浩臉上除了絕望我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他原本聽到我說三百萬,也就是他還剩下一億三千萬的時候,他還稍稍的輕鬆了一點兒,算起來他要還給銀行的利息,他這次的總損失大概在兩千五百萬的樣子。雖然讓他的家產損失過半,但是勉強也算是他目前能夠接受的。可是我最後又說了地那句話,就徹底將他打到了十八層地獄的最底端……
“一億三千萬還不行?”徐浩哭喪着臉,我估計他真能當着我的面哭出來,“那石總你給句痛快話吧,到底你打算出多少錢?”
我淡淡的一笑,“剛纔算了半天,只是將窟窿全部堵上了,按照這個價格接下來,我不過是保證自己不會虧本,利潤還是看不到……”
“不是啊,石總,你如果只用一億三千萬接手,利潤至少有兩千萬。”徐浩已經迫不及待的叫了出來。“如果你不從銀行貸款,完全用自己的資金運作的話,利潤至少有三千萬……”
“這個我之前就說過了,沒有哪個開發商完全會用自己的錢來進行開發。而且,利潤有沒有兩千萬你說了也不算,我也需要會計師幫我覈算。況且,你覺得一個需要三億資金投入的項目,其回報率是百分之七都不到,是一筆劃算的買賣麼?”
徐浩不說話了,如喪考妣地看着我。
“沒辦法,我目前能夠看到的最直接的利潤就是徐總的讓利。這樣吧,我也不多說了,一億兩千五百萬,一口價,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大家都很忙,不要多耽誤時間了。不過,我提醒徐總一下,每多耽誤一天,你的利息就多一些,而且,我的價格也會隨行就市,隨着你越發焦急的心情不斷的調整……”這時,我笑了笑,“徐總,你覺得我會調高價格,還是調低?”
徐浩崩潰了,雙眼失神。半晌都不知道該跟我說些什麼。他的牙關在輕輕的磕碰,我甚至可以聽到他嘴裡上下牙磕碰的聲音……
“你讓我考慮考慮……”
我轉臉看着服務員,招招手,“服務員,結賬!”
說完,我從口袋裡掏出泰山賓館的房卡,遞給走過來的服務員,“記在房間的賬上吧!”服務員接過房卡之後。到吧檯登記了一下,然後折返回來,告訴我,“總共是一百三十七元,將會從您的房費押金里扣除。”我點點頭,順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張一百塊的鈔票,“這個算是小費……”遞給服務員之後,我起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對徐浩說。“徐總。你可要快點兒決定哦,每拖延一天價格就會有個變化……另外,我要是離開萊蕪了。就徹底沒的談了。目前爲止,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在萊蕪呆多久……”
徐浩沒有任何的反應,他已經被我咄咄逼人、連環般攻勢擊潰了。我倒是無所謂,我相信即便有人願意接手他這個項目,也要考慮一下是不是得罪的起我。之前我就通過吳吉生暗暗的放出了風聲,這個項目我志在必得。更何況,就算有人敢得罪我,比如白大少,恐怕給出的價格也不會比這高。
回到房間之後,我的心情很好。給王茜打了個長達一個小時的電話,直到手機沒電才掛斷。電話裡,王茜不斷的問我什麼時候回南京,我告訴她很快,非常快……
剛剛把因爲沒電而自行關機的手機插上電源,電話就響了。
我看看,是朱世燦。
“十三少,怎麼想起來打電話給我啊?”我的語氣很輕快,因爲心情好的緣故。
朱世燦先是笑了笑。然後說”‘好像心情很好麼?怎麼樣?那個胖子徹底被你玩死了吧?”
“哈哈,哪兒那麼容易,玩掉他一半家產而已,還沒死透。”
“你非要把人家逼死不可麼?”朱世燦的聲音顯得有幾分擔憂。
我笑了笑,“那就要看他自己懂不懂得收手了。他要是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資本運作的料子,就該學乖點兒,拿着他家剩下的資本老老實實呆在屬於他的行業,再也不要想着死魚翻身。可是如果他非要把自己當成能夠翻身地鹹魚的話,那就真的是誰也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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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世燦嘆了口氣,“有人能救得了他,那個人恰恰就是你。你不要玩兒他了,他自然就能脫困。”
我不屑的一笑,從鼻子裡擠出一個聲音,“嗤,世燦,你覺得我會麼?”
明顯地能夠感覺到朱世燦在不斷的搖頭,接連着嘆了兩口氣,他又說,“算了,我也知道勸不了你。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給他的教訓已經夠了……”
“是麼?也許吧!給他的教訓夠了,可是還有個更好玩的人,至少到目前,我還沒玩夠。”
“石磊,李小語家至少也有個兩億的家產,想要玩死她家,不像玩死徐浩那麼容易……”
我稍稍有些得意地笑,“這個我知道,不過,李小語她父親那家公司好像現在已經業績不佳了吧?攤子倒是鋪的挺大,只是不知道還能撐多久。說句難聽的,如果不是之前龍大他們調配了幾筆業務給他,他們家能夠有今天這番光景?我幫龍大拿回來,似乎也沒什麼錯吧?”
“真的是這樣麼?你真的是幫龍大拿回來麼?我都懶得說龍大根本就沒覺得人家欠他的,更何況,之前李小語的父親跟龍大他們只是互惠互利,談不上什麼……唉,你現在根本就是在狡辯。。 算了,我也不跟你強魯了,今天我給你打這個電話,是因爲雷老跟我談了一次。”
我稍稍有些驚訝,“哦?他怎麼會跟你談的?你們說了些什麼?”
朱世燦的聲音稍稍冷了一些,“我還以爲你什麼都不在乎了,眼睛裡只有仇恨和報復的快感呢!”
我哈哈大笑,“行了,別跟我這兒逗悶子了,說吧,到底雷老說了什麼?”
“雷老很擔憂的說你現在的心態已經完全的喪失了一個正常人的理智了!”
我的眉毛不自覺的跳了跳,“哦?是麼?那我就光榮的做個瘋子吧。可是,你該聽過一句話,在瘋子裡的眼睛裡,這個世界纔是瘋狂的。又或者,我早已經瘋了,三年前就瘋了,只是你們一直沒看出來罷了……”
朱世燦又嘆了一口氣,“唉,石磊,我究竟該跟你說什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