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語笑了，笑靨如花，又讓我看到三年前的那個花枝招展的她。
“咯咯，我知道了，石磊，你還愛我，你一定是還愛着我……”說着，她還丟過來一個媚眼，“石磊，你住在哪個賓館？嗯，別急，讓我猜猜，你現在自恃身份，肯定要住在萊蕪最貴的賓館了。不過，萊蕪這個小城市，也沒什麼太好的賓館。十有八九是泰山賓館吧？”
我默然，雖然她的確是猜對了，我的確住在泰山賓館，但是，她現在這副樣子卻讓我實在是有點兒“耳目煥然一新”的感覺。李小語啊李小語，她到底想幹嘛？
“不如我們回賓館吧，說實話，我也有點兒想你，那個……嗯，那個胖子，那方面差勁透了……”李小語擺出一副嫵媚的樣子，大概她以爲我會立刻神魂顛倒然後拉着她的手往泰山賓館狂奔吧。
我斜着眼睛耐心的等待李小語把話全部說完，努力讓自己的聲調保持最起碼的平靜和禮貌，“你覺得你自己是什麼？”
李小語一愣，“女人咯！”
我點點頭，“的確是個女人……可是，你知道麼？你比白茉還差勁。你應該對白茉也不陌生吧？雖然她大概沒眼睛瞧你的，不過你應該知道她。”
李小語臉色稍稍一變，“那個女人憑什麼跟我比？她的名聲……呵呵，好像差勁的很吶。”
“可是，至少她還知道自己需要一份真正的愛，或者說她還至少嘗試過要去尋找一份愛。而不像你，你有真正的愛過一個人麼？其實我真的很想不通，按照你的標準，徐浩也不是你合適的對象。你應該去找一個遠比徐浩還要富有，或者至少要從外型上比徐浩強得多的人……不過，也許。你找不到，那樣的人也看不上你……”
我這番話就說地有些過於直白了，我是故意的，但是並不是爲了報復的刺痛，而是覺得這樣的時候就該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是，李小語再次讓我感到了意外，她咯咯的笑着，“徐浩挺好的。什麼都聽我的，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
我嘴角歪了歪，臉上皮肉稍稍牽動，“於是乎他扇了你一個耳光，現在臉上還有點兒火辣辣的吧？”
李小語居然還是不爲所動，看來這個女人是徹底的顧不上這些了。
“對了，你剛纔說白茉至少還想要尋找一份愛，那個人是你麼？”
我淡淡的一笑，“是不是我，那都是她的私事。與你無關。你還有事麼？沒事的話我想要回去休息了。”
李小語眼波流轉。
聲音裡充滿了挑逗的意味，“你真的不想帶我走？你搞這麼多花樣不就是爲了今天這個結果麼？帶着我回去，給徐浩戴一頂大大的綠帽子……”
換在三年前。我一定會被她現在這種嗲聲嗲氣的媚態所打動的不能自持，可是，現在已經徹底不一樣了。在我眼裡，李小語跟我平時應酬的時候接觸的那些女孩兒沒什麼區別。
“對不起，我沒興趣，難道你以爲你值三千萬？李小語，我告訴你，三千萬，足以讓我跟中國任何一個最紅最漂亮的女明星玩上一個月了。”我站了起來，衝着不遠處的服務員招招手。“服務員，結賬！”
然後，我從皮夾子裡掏出兩張紅色的百元人民幣，輕飄飄的扔在桌上，拿起外套就準備離開了。
李小語叫住了我，“石磊！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回過頭對她淡淡的一笑，“不想怎麼樣，只想看到你們最後會是什麼表情，想要看到不久的將來你還能不能這麼風騷！”
“你搞出這麼多事。難道真的不是因爲我？”
我依舊很平靜，這個時候李小語的任何話已經徹底無法對我起到任何的作用了，“坦白地說，的確是因爲你。當然，徐浩自己也是自作自受。我要讓你們明白，第一，有錢並不是就可以隨意的折辱一個人，特別是一個其實在任何一個方面都遠比你們優秀的人。第二，就你們那點兒家當，說穿了，真的狗屁都不是！”
說完，我再不猶豫，往前走去，臉上掛着淡定的微笑。
想了想，我又停下腳步，回頭說了一句，“不要費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了，如果徐浩不想因爲他拿那塊地以及地面上的東西反覆抵押欺騙銀行的行爲而負上法律責任的話，那麼就讓他自己來找我。”
這次我的腳步真的再也不停留了，大步流星地往門外的停車場走去。
外邊的小雨還在下，可是跟剛纔已經完全是兩種感覺了。
晚上七點左右的時候，我坐在賓館樓下的餐廳正面對着一盤驢肉愁眉苦臉的時候，電話響了。
“喂，您好，我是石磊，請問哪位？”
那邊的聲音非常的頹喪，“石總您好，我是徐浩！”
我心裡暗笑，這個胖子終於還是打來了電話。李小語永遠都不會告訴他跟我的真實談話內容吧，說起來，他們倆還真的挺配的。
“哦？徐總有何貴幹？”
“不知道石總吃過飯沒有，我想請你吃個飯……呃，順便談點兒事情。”估計他開始想要假裝一下，後來又發現無論如何的作假也隱瞞不了他真實的目的，就乾脆說出來了。
“我正在吃呢，不過山東的飯菜真的不合我的胃口。”我頓了一下，然後接着說，“我現在在泰山賓館的餐廳裡，要是徐總不嫌棄這兒檔次太低，就過來吧。我開了一天的車，有些累了，不想動彈……”
徐浩這個時候哪兒還敢跟我講什麼條件，立刻飛快的答應了下來，“那好，我十分鐘就到……”
我大致算了一下，他從工地到這裡，正常需要十五分鐘左右的車程。十分鐘。老天保佑這個胖子不會因爲車速太快而跟別的車子來個親密接觸……”
徐浩進來的時候，我看了看時間，果然只用了十分鐘。
“徐總請坐……”我嘴裡說着，但是卻連站都懶得站起來，猶自用筷子夾了一塊驢肉，放到嘴裡，卻吃的極爲費勁。
徐浩挪動他那肥碩的身體，艱難的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石總。我就開門見山了……”
我點點頭，“很好，直接說事兒，坦白說，我也沒什麼心情跟你共進晚餐，這裡的姑娘雖然不如江南的女孩子那麼合我的胃口，但是面對她們總比面對一個男人要舒服的多。”
徐浩顯然很尷尬，雖然只是四五月的天氣，他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不少的汗水。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才能對我這個項目伸出援手？只要我能辦到的。我一定照辦。包括任何事情。”
徐浩讓我噁心了，他最後那句話，顯然還是將話頭指向了李小語。可是。他也不想想，他用過的一個女人，別說三千萬，就算是三千塊也不值。
不過，我臉上還是掛着從容的微笑，這是一種強勢者對於弱勢者的嘲諷。我越是平靜，徐浩所受到的刺激就越大。“坦白說吧，對於你之前的建議我是絕對不會考慮的。別說三千萬，就算是三百萬三十萬，我也不會拿出來……”
徐浩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下，“那……那石總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投資是絕對不可能的，唯一可行的方式就是你將整個項目徹底賣給我。”我也不想跟他繼續兜圈子了，直接說出了我的目的。
徐浩點點頭，這大概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不知道石總打算出多少錢買下這個項目……我當初拍下這塊地，用了一億一千萬，後來又投進去四千多萬……”
我放下筷子，沒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的意思是讓我用一億五千萬買下來？”
徐浩滿臉期望地看着我，緊緊的抿着嘴脣。
我注意到，他的嘴脣微微有些發紫。
“這塊三號標地，想必徐總也知道，當初我也有些興趣，要不然也不會製作那麼一份標書，然後去現場競拍了。可是，行內的人都明白，這塊地的實際價值就在九千五百萬到一億之間，頂死不會超過一億零五百萬。很可惜啊，徐總很衝動，明知道一億一千萬已經是一個根本無利可圖的價格了，還要硬着頭皮將它拿下來……”
徐浩這個時候迫不及待的張嘴了，“對於我們這樣的小開發商，的確是沒有什麼利潤空間了。我們的資金根本不夠，要向銀行貸款，貸款的利息就把利潤全部沖掉了。
可是如果換了石總這樣的大開發商，就不一樣了。你不需要從銀行貸款，還是有利潤空間的……”
我冷笑了一聲，給自己點上一支菸，然後又喝了一口水，纔開口說到，“第一，你不是小開發商，因爲你根本算不上開發商，你根本就是在非你專業的行業裡打轉。第二，我也不認爲自己是個大開發商，充其量是個投資商。第三，況且不管我是否大開發商，我都不太可能拿出兩三個億來砸到這個項目上，在中國，沒有哪個開發商是拿着自己的錢做全部投資的，一定都是要從銀行那邊拿些貸款。第四，你所說的利潤空間真的太小了，根本不值得我拿出兩三個億來投資……”
說完之後，我看着徐浩的反應，他頭上的汗珠子越來越多，顯然已經瀕臨崩潰了。
“綜上所述，沒有一個理由能夠讓我一下子拿出兩三個億來挽救你這個項目，你以爲我從一無所有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因爲傻人有傻福得來的麼？”
徐浩連忙晃着他的大腦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石總當然不傻，傻的是我……”
我笑了，吸了一口煙，輕輕的吐出，看着淡藍色的煙霧緩緩的升起，“我幫你重新計算一下吧，你實際拿出的投資是一億一千萬整，而所謂後頭的四千萬投資。原本就是利用這塊地的重複貸款得來的，那不屬於你，而屬於這塊地。所以，我不可能還去幫你承擔這筆四千萬的所謂投資……”
其實我這是在跟徐浩玩數學遊戲，這四千萬的投資無論如何是要算在這個上邊的，因爲他變賣這塊地給我之前，他必須要先還清銀行的貸款，否則銀行方面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將這塊地轉手的。
當然。我也不指望這個能把他套進去，不過是跟他玩玩心理戰罷了……
胖子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了，他乾笑着對我說，“呵呵，石總這就是跟我開玩笑了，我是拿這塊地抵押了不錯，但是貸款都是我自己來還啊……”
我點點頭，“我又沒說貸款我會幫你還，我只不過是在跟你算賬罷了。你看。現在其實你就是那塊地值個一億……”
我還沒說完。徐浩就迫不及待的打斷了我，“是一億一千萬……”
我冷冷地看着他，“怎麼？徐總的投資失誤。犯下的錯你還打算讓我來承擔這個後果。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們也就不用談下去了……”
徐浩連忙陪着笑說，“那好，石總您接着說……”
我這才又點點頭，“嗯，這還有點兒談下去的樣子……”我估計這個時候徐浩心裡就像是吃了個綠頭蒼蠅似的難受，但是沒辦法，他目前只能受着，活該他來求人，“你目前的貸款。七千萬加上後來分批貸來的兩千萬……嘖嘖，好像這一個億隻夠你還債的哦。當然，你手上應該還有兩千萬，不過，這兩千萬應該還不夠你還給李小語她父親的。”
徐浩拼命的點頭，“石總算的很準，事實情況的確就是這樣，我這裡的缺口很大呀……”
我估計這會兒徐浩已經在心裡將我腹誹了一千遍了，一定將我罵得狗血噴頭。我這邊一邊說着還有點兒談下去的樣子，可是態度上卻儼然一副似乎很不想談的表情，要是徐浩再看不出來我是在故意地拿翹，他就真的是個豬頭了。
“好像這四千萬對你真的很重要……按說你的資金的確是進去了四千萬，我應該照付給你。可是，如果我一切都照付，那麼還不如投資個三千萬給你去操作了，至少我還落個省時省心，不用那麼麻煩。徐總，你說是這個道理麼？”我故意跟徐浩兜着圈子，我在等待着他崩潰的時間。
徐浩的那張胖臉上，寫着越來越多的跟絕望有關的詞彙，大概只有風雲際會這個詞可以形容他臉上的那種複雜。
“這樣吧，你的總投入是一億五千萬，這個我們都知道，不用細說了。你自己報個價吧，如果我覺得合理，我們就繼續談下去，如果我覺得沒什麼談下去的必要了，我看我們就好好吃完這頓飯，各自幹各自的去，也免得傷了和氣。你知道的，從商的人一向都信奉和氣生財！”我漫不經心的把菸頭在菸灰缸裡掀熄，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我這是在故意給徐浩出難題，我把話說的很死，也就是讓他自己好好的思量。
他來報價，要是報高了，我直接就不回答了，該吃飯吃飯，該喝酒喝酒，不談下去就是。要是他報低了，我是欣然接受了，但是他就虧了。這原本就是一個非常難以衡量的事情，正常的情形應該是我來出一個價，然後我們雙方討價還價各自讓步，最後達成統一。可是，貓抓老鼠的遊戲我已經有些玩膩了，乾脆就把難題交給他一個人，懶得費神去跟他把這個遊戲繼續玩下去。
徐浩看着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裡的筷子，就像是我的筷子上有答案一般。
我假裝醒悟，立刻向旁邊的服務員招了招手，“服務員，添付餐具，另外把菜單拿來，我還要再點兩個菜。”服務員開始行動，我轉臉看着徐浩，“哦，對了，還沒問徐總喝什麼酒，白酒或者啤酒？”
徐浩苦笑一聲，“我這個時候哪兒有心思吃飯喝酒啊，銀行那邊逼得緊的不行了……”
“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你把銀行的債務也一併轉讓給我，不過這樣的話，你手裡能夠拿到的現金就更少了，兩種方式殊途同歸，你自己權衡一下。”
服務員將碗筷拿了過來，並且將菜單遞給了我。我隨意指了兩個菜，吩咐服務員快點兒，另外讓她拿兩瓶青島啤酒過來。“要無醇的那種，沒有酒精不上頭，清醒一點兒比較好。”
服務員點頭離去，我邊吃着菜邊看着徐浩的反應。
等到我後點的菜都已經上齊了，啤酒也給徐浩倒上了之後，徐浩才終於開了口，“好吧，我選擇後一種，真得很不想應付銀行那幫人了，看着他們的嘴臉就難受。”
我點點頭，“那就請徐總報個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