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數人一路向北。日出而行,日落而歇。兩日後出得大梁過境,進入大燕國境,繼而轉向東行,又過數日,連經明國、越國、無圖國,最後取道九嵐山,過天風崖口,這纔來至周國邊境。
及近故鄉,雪婭心緒激盪,在她的催促下衆人連夜飛行,於第二日將近午間十分趕至周國首都千陽。
千陽城乃是九朝古都,不單是周國的政治中心,其地理位置處在北部平原的咽喉要道,南接東天丘陵、西萍沼澤,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其城防也有獨到之處,城牆三面環水,一面臨山,唯有一吊橋溝通內外。遠方地形開闊,登高望去,千里之地一目瞭然。
如此緊要又易守難攻之地自然造就了它的重要地位。九個朝代更迭,此城從未真正受過損毀。數千年的傳承,不論在建築、飲食、還是文化上都養成了它獨有的特點。
飛行中見識過千陽面貌,郎飛心中感慨一番後帶着衆人緩緩降落在郊外,待收回座駕,一行人徒步走向巍峨的千陽城。
走過護城河上吊橋,一行人進入千陽城內。待行過幾條街,朱罡列看着日近中天,於是轉身摸着肚子道:“飛哥兒,一路飛來頗感疲憊,不如先找個地方歇歇腳休息片刻。”
郎飛聞言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這夯貨又在打什麼小算盤?”
“就知道瞞不過飛哥兒,早就聽說千陽的三河鱸魚最有名氣。乃是產自三河匯聚之處的城中內湖,其肉爽/滑肥嫩,今次有幸到此,不若找個酒樓嘗上一嘗?”說到吃,呆子的口水再也止不住,不知不覺就自嘴角淌了下來。
一夜趕路,本已身心俱疲,如今聽他一番言語,郎飛同樣覺得食指大動,心下頗爲贊同。
“不若……”這小子剛想出言附和,在他身邊的方清寒卻輕扯一下他的衣袖,指了指衆人身後自進城以來就默然不語的雪婭。
順着她的指向望去,郎飛這才發現雪婭的異常,只見那平時性情溫和的雪婭此刻正露出一副異樣的神情,一時哀怨,一時憤怒,一時悽苦,一時茫然。千陽繁華依舊,風采猶存,只是物是人非,今朝不同昨日。這古都裡承載着她的童年,也揹負着她的血仇。有她的歡聲,她的笑語,也有她的痛哭,她的悲泣。
見及她此番模樣,郎飛只覺心中隱隱作痛,輕步走到她身邊,也不顧周圍驚疑的目光,雙手掰過香肩,一下將其抱在懷中。
“嗚……”雪婭下意識的掙扎片刻,待嗅及熟悉的氣息,再也忍不住心中悲傷,眼圈一紅,一下趴在郎飛肩頭放聲大哭起來。
“看什麼看,沒見過傷心怎地?再看,再看朱爺也讓你回味回味。”見那兩人站在街心,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朱罡列腹誹一句,未免圍觀之人越聚越多,把他們當做熱鬧瞧,無奈下只好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來驅散周圍指指點點的人羣。
片刻後,雪婭哭盡悲苦,略緩過心神,待意識到自己的舉動,立刻身子一顫,紅着臉掙脫郎飛懷抱:“公……公子,雪婭……雪婭……”
郎飛聞言搖搖頭,突然伸手抓住玉腕,將其拉進幾分後拭乾她眼角的淚水:“什麼都不要說,千陽雖好卻只是故地,今番回來咱們便將恩怨了結,讓其永遠變成回憶吧。”
雪婭聽後點點頭,轉眼掃了故作不見的衆人一眼,最後凝望着郎飛,鄭重道:“嗯,雪婭此刻並非一人,還有公子,還有大家。”
郎飛微微一笑,剛要接話時,街角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接着一連串腳步聲響起。他心中一驚,忙循聲望去。
幾個彈指後,騷亂的街角突然奔行出一隊守衛,其中領頭的將領在掃了周圍建築一眼後高聲喝問道:“王財,那不知禮義廉恥的男女在那?”
只見前方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突然應聲,指着郎飛所在道:“高統領,就在那,就是他們倆,不守禮儀,不知廉恥。光天化日下,竟敢在威嚴的天子腳下罔顧倫理的摟摟抱抱。”
那頭領聞言,眯着眼掃了郎飛一眼,接着一揮手,高喝道:“來呀,給我圍起來。”
“嘩啦啦”一陣甲冑碰撞之聲傳來,那些守衛陣型一散,接着將還在愣神的郎飛與雪婭二人圍在中間。
“你們二人竟敢當街摟抱,污我周天禮儀,當真是不知廉恥的狗男女,小的們,給我拿下。”
甫一進城就碰到如此陣仗,郎飛正在納悶,此刻一聽領頭將領的話,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嘿,朱爺好容易安分一回,沒想到事情卻找上頭來。”幾個守衛剛想動手,斜下里突然竄出一個臃腫的身形,晃身間,其手上突然多了一杆翠色釘耙。
見幾個守衛被朱罡列攔下,郎飛一臉陰沉的看向帶兵將領:“你說什麼?給小爺再說一遍。”
“哼,大難臨頭還敢如此囂張,小的們都給我上,將那對狗男女抓了,若有敢阻攔者,給我一併綁了。”
“嘻嘻,姑奶奶也來湊湊熱鬧。”一聲嬌叱,小芸帶着那一臉委屈的方清寒自圍觀的人羣中走出,一閃身,擋在朱罡列背對的幾個守衛跟前。
“還有我。”長鞭橫空一蕩,一個身影攔下另外半圈守衛。
“妨礙官府行事,抓,給我一併抓了。”眼見突然竄出的小芸幾人,那統領立刻抽出腰中佩刀,大聲吩咐道:“官府行事,若想留命速速退下,若不然……”
“嘿嘿,龜兒子的,不然怎樣,信不信朱爺將你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你們!”統兵將領被朱罡列的話激怒,長刀前揮:“大家小心,賊人手中有兵器,拿人時若遇阻擋,我許你們格殺勿論。”
聽到統兵將領的命令,圍困郎飛等人的守衛紛紛抽刀,在領頭兵的帶領下,向着郎飛等人一擁而上。
“哼,自尋死路。”將雪婭託付給王子服,郎飛轉身辨清將領所在,接着急施法步,視衆守衛如無物一般,化作一道青影直撲而去。
霎那間,衆守衛只覺眼前一花,一道青影晃過,再回神之際轉眼看時,就見剛纔還趾高氣揚的高姓將領正被郎飛如擒小雞一般拎在手裡。
“啪”郎飛先是給了高姓將領一個耳光,接着往地下一扔,將其踏在腳底用力連踩數下。“你可記得‘禍從口出患從口入’這句話?”
見此情景,圍攏衆人的諸多守衛面面相覷,盡皆露出如見鬼一般的表情。適才只是邁步的瞬間,眼見人影一閃,他們的頭領連反抗都沒反抗就被人擒住,眨眼發生如此變化,怎能不另他們震驚。
而早先領路的,被那高姓將領稱作王才之人率先回過神來,見勢不妙往人羣裡一縮,撒丫子開腿就跑。
“嘿嘿,還想走,給朱爺留下吧。”一聲悶喝,緊跟着人羣中突然躍出一個胖墩墩的身型,大手一抓,一下捏在那作勢欲奔的王才脖頸,接着一個後躍,又將其拎迴圈中。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只是想換幾分酒錢。”王才被朱罡列鉗在手中,看着那郎飛腳下掙扎不休的高姓將領,他臉色霎時一變,擡手抽了自己一嘴巴:“都怪我,鬼迷心竅,這下好,事情大條了。”
“老實點。”朱罡列將他晃了晃,沉聲道:“說,這是怎麼回事?爲何俺們剛一進城便惹出官府之人?”
王才被朱罡列拎着,雙腳騰空難以轉身,只好苦着臉向前方作揖。“爺,爺,你放了我吧,小的只是圖點賞錢,這纔將大爺們犯法之事上告高升將軍。”
“犯法?小爺等人一沒偷,二未搶,難道在這大街上行走也犯法?”王才的話說的郎飛一愣,忍不住又狠踏了高升一腳。
“你,你竟然罔顧禮儀當街親熱,如今還毆打朝廷命官,當真大膽之極。”高升含糊說了一句,接着歪頭對着手下兵卒道:“賊人武功高強,速去請兵。”
“是。”一個守衛應聲,接着轉身就往外跑,只是還沒等他混入人羣,一條白慘慘的長鞭化爲鎖釦一下將之捆住。
“給我老實呆着。”長鞭一抖,王子服將那守衛一下抻回。
“你,你們……”高升將這一切收入眼中,他被郎飛踩在腳下起不了身,只好側着頭指着衆人道:“你們竟敢在千陽城鬧事,真是活膩歪了。”
“啪”郎飛將其拎起,擡手又給了他一耳光。看着兩邊腫成豬臉的高升,這小子嘿嘿一笑,道:“高升,我且問你,當街親熱就要抓人,這是誰定下的狗屁律法?難道皇帝老兒的腦筋燒壞了,竟然蠢到如此地步。”
“你……你竟然敢辱罵當朝聖上,就不怕株連九族之罪?”
“小爺正問你話,少給我東扯西扯。”郎飛又將其扔回地上,一腳踏在高升胸口。“若再聽你半句廢話,信不信小爺活拆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