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是個極大的利好消息,這意味着他們找到了逃生通道。
可是倆人都沒興奮起來,看起來反而更加低落。因爲這通道,很高,真的很高。而且四壁不用摸一看就知道很光滑,完全沒有着手的地方。
設計這個墓室的人,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墓室沒打算讓人進來,也沒打算讓人出去,只打算與世隔絕,但又跟外界連通,保證墓室內新鮮的空氣和光照,讓宮殿永遠是宮殿。
陸然來到天井正下方,仔細觀察良久。他希望能找到些端倪,找到什麼明顯的線索。
確實有一些值得記住的地方。例如,天井不是很窄,下端也不是很高,用力跳是可以進去一段距離的。然後畢竟上百年了,天井最上方已經有很多藤條密佈,如果能用什麼東西打破最頂端的水晶蓋子,讓藤條掉下來——或者想辦法把藤條弄下來,也是有機會夠住的。
只是,這想法似乎不容易實現。
藤條怎麼長的,他們心裡很清楚,就算把水晶蓋子砸破,也不可能就直接掉下來。除非上面有人把藤條扯動,塞進來。
而且這高度,爬牆壁是不大可能的,以他和娘子的實力,跳也跳不到那麼高。
“對了,你不是帶了一把匕首出來嗎?”
他突然想到這裡,臉色興奮起來。如果可以用匕首從牆壁刺進去,那就能一步步往上爬,到時候再刺破水晶,逃生有望。
聽到這裡,南宮瑾兒兩眼放光,連忙取出那把長不足一尺的匕首。這是風然靈器府最新出品,很標準的地級下品匕首,強度非同小可,扎石頭不是難事。
她運轉靈力,站在天井正下方猛地跳起。果然和預料的一樣,儘管她使出了全力,但還是隻能到一半的高度。
開始下落時,她擡起手臂,把匕首對着牆壁用力紮了一下。
叮!
沒動靜。匕首很堅硬,沒有任何卷邊的跡象。不過石壁也只出了一條淺淺的印痕,根本連口子都算不上。
“可惡!”
南宮瑾兒掉下來之後,不甘心,又跳上去,用匕首在牆壁上用力紮下去。可是結果還是一樣,那石壁質地堅硬,就是隻有印痕而無裂縫。
要想用匕首支撐一個人的重量,不說匕首全部扎進去,至少得把尖端沒 入石壁之中。顯然,她的靈力不夠強,力道不夠強。
再一次,她掉下來。還不死心,又跳上去。這一回,她沒用匕首,而是附在石壁上,打算走之字形跳到對面石壁上。這是處於狹窄牆壁間非常有用的方法。
可那有一個前提——摩擦力。普通牆壁的摩擦力很大,踩在上面只要傾斜角度不是很誇張,總能讓人往上蹭。但這裡的石壁不一樣,實在太光滑了。
她的腳蹬在上面,還沒把自己的身子扶穩,就已經哧溜一下滑掉了。
看着娘子不停地嘗試,又不停地失敗,陸然心裡不是滋味。
他知道嘗試失敗意味着什麼。可是,他現在無能爲力。娘子的修爲比他高出不少,靈力強很多,她全力以赴都不能把匕首扎進去,換他上就更不可能了。
折騰了一會兒,南宮瑾兒沒力氣了,耷拉着腦袋坐在那把精美的椅子上。椅子的明亮多彩,與她的苦惱失落形成鮮明對比。如果浪漫的畫家看見如此憂傷的美,肯定忍不住把這一刻保存在畫布上。
陸然還在觀察周圍的情況,尋找細節和線索。他不相信這裡一定是個死地,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觀察中,他又找到線索了——兩隻兔子。
說也奇怪,兩隻兔子自從掉下來之後,在墓室裡轉了一圈,最後竟然窩在牆角不分開。而且已經有一會兒沒挪動過了,似乎打算在牆角打個兔子洞。
“墓室的空氣是流通的,這意味着一定有兩個通風口。天井的水井蓋的小孔是一處,那另一處呢?”
想到這裡,他把兩隻兔子轟開,對準牆角就是一番乾瞪眼。別說,還真發現了幾個細小的孔洞。
“娘子,快看!”
那幾個孔洞不大,但是很明顯是人爲開的,排列規則。
他把手指放在舌頭上沾了點口水,在放在那幾個孔洞處認真感受。果然,手指水分的蒸發明顯變快。這說明下方的孔洞就是透氣通道。
啪!
沒忍住,就是一腳踹上去。霎時間,只覺腳趾頭像是被鐵錘砸中了一樣,疼痛難當。
“夫君,讓我來!”
南宮瑾兒又來勁了,抄起那把椅子,轉了個方向,用椅子腿狠狠砸。
嘭!
還是紋絲不動。
她很生氣,連續砸了很多下,透氣孔依然沒有動。倒是透氣孔周圍牆壁上,出現了一個大的方形的裂縫。
這是剛纔被震出來的,赤倮倮地昭示着透氣孔所屬的一整塊石板,或者石塊。總之,這塊石頭肯定很大很厚。
人在悲慘的困境中,總是容易焦慮煩躁。倆人在發現透氣孔的所在之後,開始來來回回往返於天井和透氣孔之間,做各種各樣的徒勞嘗試,很快把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終於,天亮了,墓室更加明亮起來,空氣也似乎更加清新。可是,陸然和南宮瑾兒已經老實下來,正在打坐調息。一晚上下來,他們把力氣都用完了,後來連煙玉棺材都沒能打開。
此時此刻,雖然彼此都沒說什麼話,可是心裡很難過,甚至很絕望。
現在主要的問題,不是有沒有逃生通道,而是他們實力不濟。如果他們也跟張風一樣,是武宗後期的高手,就算還是跳不了那麼高,起碼把匕首扎進石壁裡是沒問題的。
而實力這種東西,偏偏是急不來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眼下最讓他倆擔心的,倒是如何儘快地生存下來,並嘗試找找看有沒有別的出口。沒有也沒關係,只要能長期生存,修煉他一年半載,應該也能出去。
但是,沒食物。
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墓室裡,除了倒了天大的黴跟他們一起掉下來的兩隻野兔,實在沒發現別的能吃的東西。就兩隻野兔,儘管是南山鎮超級特產,也只夠吃七八天最多十來天。
哎,這一次的情況,真的到了絕望的地步。
陸然心裡越想越悲傷。他堂堂七尺男兒,還是個穿越者,還有紫衣這樣的高人指點,本該平步青雲一飛沖天,就算當不上蓋世英雄,起碼也能跟娘子一起雲遊四海過閒雲野鶴的生活。
沒想到,年紀輕輕才混了半年,竟然就掛了。掛了也就算了,還是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試問普天之下億萬的修煉之人,有幾個到了武宗還能把自己給餓死的?
不過也好,至少外人不知道他們是餓死的。陳康——如果昨晚沒死的話——應該會認爲他們被樑斌等人殺了,至少報個失蹤。
王隊長對他印象應該還算不錯,到時候大概會跟槐州城官史記錄人員打招呼,把他記個爲國捐軀或者因公事失蹤於荒野。嗯,這樣至少聽起來體面些。
只是苦了娘子。堂堂槐州城第一美人,芳華正茂,結果死在別人的墳墓裡,還是跟她丈夫一起餓死的。這……這也太讓人心疼了。
想到這裡,他停止打坐,充滿關愛地看着南宮瑾兒。這時,他發現她也停下來了,看着他。
“娘子……”
陸然於心不忍,靠過來把她抱住,準備發表愛的告別。其實從凌晨開始打坐起,他就已經在心裡醞釀情感,組織語言,準備把自己對娘子的愛用世界上最真摯最深刻最煽情的語言表達出來。
雖然不能跟娘子遨遊天下遠走高飛,但起碼要讓她明白自己是多麼愛她,多麼慶幸此生遇到了她。如果有來生,他願意和她再做夫妻。如果沒有來生,那就讓他們變成一對鴛鴦——不,變成兩隻小蜜蜂,從水井蓋的小孔裡飛出去,自由自在。
“娘子,有些話我一直很想對你說。我——”
他剛開口,南宮瑾兒便迎了上來,吻上他的脣。
“夫君,什麼都不用說了。”
陸然,越發感動,越發難過。
“娘子,我——”
她沒離開,再吻了起來。而且這一次跟以往都不同,不是單次的吻,而是瘋狂的、連續的親吻。
她的臉頰已經通紅,但卻不再顧忌,開始瘋狂地親吻自己的夫君。不光是嘴脣,手也挽着陸然的脖子,腰肢扭 動着,全然沒有半分怯意。
陸然有點摸不清頭腦,短時間內沒反應過來。大概是以前受到的挫折太多了,他已經習慣於認定娘子是那種比較羞澀的保守的人,所以這一回受寵若驚。
哎,如果放在以前,我是求之不得的。可現在人之將死,告別的話還沒說呢,娘子你就這麼熱情似火,這教我……這教我——太幸福了!
都快死了,還管那麼多幹嘛?
想到這裡,他也主動起來。
就這樣,倆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一個深邃的宮殿式的墓室裡,在兩隻活生生的野兔面前,脫光了衣服,爲愛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