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得驚月相助,已穩穩壓制住魔僧,眼見對方氣機虛弱,面色慘白,知曉此刻已是絕殺之際。
葉青手持止戈,心念微轉,此刻已不容手下留情,唯有使出雷霆殺招。
隨着葉青心意已決,漫天光劍如雨,融匯如一。
一柄莊嚴神聖的巨大光劍如皓月臨空。
魔僧面色慘白,面上忽然一怔,目中只見劍雨合成一柄光輝巨劍瞬息而至。
那可能是他此生見過的最耀眼的光芒,也是最後的一道光。
光劍透體而過,貫穿胸腹,將魔僧斜斜釘在地上,他雙手微顫,口中血流如注,眸中很快便失去了神采。
天地之間忽而再度陷入昏暗,葉青垂手立在半空。
光劍能量耗盡,如夏夜螢火般繽紛四散,終歸無形。
無提走前幾步,垂目望着仰倒在雨中的魔僧,俯身輕輕幫他闔上雙目,起身雙手合十低宣佛號。
雖然他可能和菩提寺有什麼難解的過節仇恨,但此刻隨着他身死,一切恩怨已煙消雲散。
葉青擡目望向漆黑一片的夜色,鬼婆早已不知去向,他凝神放開感知追索之下,仍沒發現對方蹤跡。
看來她遠遠望見魔僧陷入不利局面,便提前逃之夭夭了。
“看來她逃了。”葉青低着頭向無提道。
“鬼婆手段詭異莫測,夜色昏暗不可貿然去追。”無提沉吟片刻建議道,說完他輕輕咳嗽幾聲。
葉青見他咳中帶血,心中一驚,忙落在他身旁,急道:“你還好吧?”
無提擺了擺手,笑道:“不礙事的,調養兩日就會好了。”
葉青關切地點點頭:“謝謝你出手,否則……”
無提伸手止住葉青:“青弟未免太見外了,這說的什麼話,我豈能坐視你陷入險境呢!”
葉青一愣,搖頭微笑不語。
這時夜歌行、東方星河也已調息完畢,連忙起身奔過來,關切地問起葉青與無提的傷勢,連湖對岸的天舞、魅也一同奔過來,待見到葉青貌似談笑自若纔算放下心來。
“好啦好啦,你們!”葉青擺了擺手面色微肅,止住了他們在自己身上東捏西捏的找創口暗傷,“我是真的沒事,修養兩天就好了,不過你們忍心把我這個傷患拖在這裡淋雨嗎?”
葉青佯做嗔怒的話音剛落,衆人忍俊不禁,連連告饒,夜歌行拉起葉青的手臂就要帶着他回山莊。
此刻血戰結束,衆人心裡一鬆,恢復了一派天真率性的本色,經過一場生死患難,彼此間也無形中更多了些惺惺相惜的情誼。
“哎!等等。”葉青連忙從夜歌行手裡掙脫開來,有些無奈地看着他,“先別急,還有件事要處理。”
說完葉青回身看向無提,他此刻在魔僧屍首前微微躊躇,葉青已猜到他所想,對着衆人道:“雖然他和我們有一場驚險戰鬥,不過此刻人死皆滅,我們讓他入土爲安吧。”
無提聞言,回身望着葉青輕輕頷首。
夜歌行、東方星河等人自然沒有意見。
“他既然在這裡離開,就讓他永遠睡在這裡吧。”葉青微一沉吟,與幾人在地上用內力開出一個兩米長的深坑,將魔僧的屍首草草埋入。
填上泥土後,只露出一個微微凸起的小墳丘。
“需要立個碑嗎?”夜歌行偏頭看着衆人問道。
葉青搖了搖頭:“他生前或許沒做過多少好事,死後想必也不會希望別人再記得他,這樣安安靜靜地離開就好了。”
他輕聲說完,雖然是葉青的一己之見,但衆人所想也差不多。
衆人處理完此事,乘着淅淅瀝瀝的夜雨一路回到夜色山莊。
葉青遠遠的見夜老莊主的靈堂內燈火通明,他剛一落地,踏進門內,一臉焦急神色的夜心瑤正來回踱步,回身望着葉青無聲無息走進門內,忙奔過來,拉着他衣袖關切道:“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葉青微笑着搖了搖頭,在一旁的白鹿一陣風似的奔過來,葉青忙伸手停下它龐大的身軀,揉了揉它的腦袋。
此刻自己有傷在身,可不敢挨它一撞。
夜心瑤神色輕鬆下來,又偏頭望着一同落地的東方星河等人。
衆人見她真心關懷,均笑着連道沒事,免得她擔心。事實上衆人除了天舞和魅,傷勢或大或小,但的確不算嚴重罷了。
葉青繞過衆人,幾步走到一旁的雙燕和驚月身邊。驚月此刻肅然端坐,將琴擱在膝上,雙手仍停在琴絃上。
葉青見她雙目緊閉似在運功調息,指尖紅腫微露血跡,心下一驚,不敢貿然打擾她,只向守在她身後的雙燕投去了一個疑問的眼神。
雙燕輕聲道:“驚月剛纔忽然彈起琴來,然後像是受點些傷,不過她說自己沒事調息一下就好了。”
聽完葉青已經明白過來,看着驚月受傷的雙手,暗歎一聲默然不語。
過了片刻,驚月已悠悠睜開雙眼,她看到葉青忽然平安出現在自己面前,微露蒼白的玉容上綻放出笑容,輕聲道:“你們回來啦!”
葉青靜靜望着她,點頭道:“恩,我們都沒事,謝謝……”
驚月只是含笑不語,輕輕點頭。
葉青看着她略顯僵硬顫抖的青蔥十指,面色微沉地問道:“你的手指,沒事嗎?”
驚月一慌,低頭看了看微微滲血的指尖,強笑着道:“啊,這個……沒事的,休息兩天就好了。”
葉青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一絲慌亂,嘆了口氣,無奈地瞪了她一眼,柔聲道:“嚴重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們,我會盡力幫你治好手指的。”
驚月有些羞澀地笑了笑。
衆人聽到這邊的談話聲,這才圍過來,見葉青面色凝重,忙問發生了何事。
驚月對着葉青微不可查地搖頭示意,葉青並未理會她,自顧將和魔僧的戰鬥經過和盤托出。
衆人一聽驚月爲了助力除魔手指受傷,均是擔憂不已。
夜心瑤扶着驚月的雙肩,她適才雖聽聞驚月忽然彈琴,卻不明其意,深愧於自己幫不上忙,此刻不禁輕輕摟着驚月落下淚來。
夜歌行在一旁眉頭緊鎖,見夜心瑤忽然落淚,有些好笑地道:“師妹,你別哭呀!”
驚月見到夜心瑤珠淚瑩然,也自慌了神,想擡手幫她抹去眼淚,但指尖疼痛又不能劇烈動作,只得開口連連安慰道:“心瑤姐姐,我真的沒事,你可別哭了呀。”
說道最後,她只覺心裡五味雜陳,鼻頭一酸,自小從未有人爲她落淚,想到這裡心裡忽然一陣感動,忍不住眼眶一紅,也自喜極而泣。
葉青、無提等幾人大男人楞楞地看着她們姐妹情深,微覺尷尬,彼此互望了一眼,又覺好笑又有些感動。
天舞伸手擋住葉青幾人,鳳目圓睜,沒好氣道:“愣着幹什麼呀,女孩子哭起來可不是給你們看的,快躲遠點,去拿點藥來!”
夜歌行一怔之下立刻反應過來,忙道:“天舞姑娘所言甚是,我現在就去取藥。”
說完,身影一閃,急匆匆地躍門而出。
葉青、無提、東方星河互望一眼,也縱身跟着出去。
天舞這才面色稍和,回身走到驚月和夜心瑤面前,伸出雙手摸了摸她們的頭,婉言安慰道:“沒事的,別哭啦。”
葉青三人跟着夜歌行運功避開雨水,來到一間頗大的藥房裡,還未進門,幾人鼻端已聞到各種藥材清香。
只見房門大開,屋裡點起數只燭火,映出滿室的數排藥櫃,個個都有常人兩倍高,夜歌行正在藥櫃前匆忙奔走,口中唸唸有詞,不斷伸手抽出一個個小藥櫃,東抓一把,西拿一縷。
葉青等人見他正在全神抓藥,微覺尷尬地站在一旁默然等待。
夜歌行久厲江湖,得夜老前輩的傳授粗通醫術,後又在江湖上偶遇幾位名醫,對醫術一道很是下了番功夫,雖限於行醫經驗尚缺,疑難雜症未必能治,但等閒常見症狀卻是應付無礙的。
葉青和東方星河對視了一眼,二人連屋中藥材都認不全,根本幫不上忙。到是無提對醫術還算有些見解,當下走到夜歌行身旁,細細觀察起來。
直到無提走到身旁,夜歌行這才一愣,發現了跟隨而至的三人,他笑着解釋道適才過於出神了,無提連忙仔細詢問他需要什麼藥材,夜歌行細細道來,並說明要熬煮一些加快內傷復原的藥,無提與他互相印證些對藥理的見解,偶爾提出一些獨門的秘方。
葉青和東方星河含笑看着他二人忙活,有心相助,但也知道此刻外行人只會添亂。
如此夜歌行與無提動作極快地配好藥立刻生火熬煮,這下葉青總算能稍稍出力加大火勢。
四人一番忙碌,竟然頗感疲累,不由相顧失笑。
幾人隨着夜歌行端着藥碗再次回到靈堂之時,驚月和夜心瑤早已止住哭泣。
見夜心瑤正在給驚月十指小心翼翼地抹上白色藥膏,葉青上前輕聲問道:“這抹的是什麼?”
夜心瑤頭也不回的答:“這是冰蓮雪露膏,是以前爹爹的一個神醫朋友留下的,我小時候受傷還用過呢。對生肌活血有奇效,而且治好後一點傷疤都不會留下。”
說完,她已認真的將驚月的十指細細塗滿藥膏。葉青點點頭,默然走開,幫着夜歌行取碗盛藥。
夜心瑤忽見驚月眉頭一皺,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驚月連忙搖了搖頭,小聲道:“就是指尖有點涼。”
夜心瑤嫣然一笑,柔聲解釋道:“那是正常的,放心吧,我再給你把手指纏起來,應該過幾天就會有顯著效果了。”
說完她拿起身旁的一捆細薄柔軟的白紗布,挨個給驚月的每根手指輕輕纏起來。
她的手法十分輕柔熟練,纏裹的十分認真,驀然擡頭見驚月神色怔然,動作微停,忍不住輕聲關切道:“驚月,怎麼了嗎?”
驚月神色微愕,回過神來,有些歉意地展顏一笑,搖了搖頭低聲道:“沒事……謝謝心瑤姐姐。”
夜心瑤正巧將她十指纏裹完畢,忍不住面露喜色,低呼道:“好啦!”
說完她伸手輕輕撫過驚月的白嫩小臉,語含真摯地柔聲道:“該是我謝謝你纔對,謝謝你們。”
“好啦,你們兩個!”天舞端着一碗藥悄聲走過來,遞在驚月面前,“他們幾個熬的,你也受了些內傷,乖乖喝下去。”
驚月點了點頭,由於手指無法用力,正欲張開小口,夜心瑤連忙接過藥碗,笑着道:“讓我來餵給驚月喝吧。”
天舞忽然將碗一收,輕聲道:“先等等。”
夜心瑤和驚月不知她要做什麼,楞楞地望着她,卻見天舞臉上忽然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聽她回頭揚聲叫到:“葉青!”
葉青聞言走過來,看天舞端着藥碗,驚月的手指也已經纏好,有些納悶地看着天舞問道:“怎麼了?”又轉向驚月柔聲道,“放心吧,這藥不難喝。”
驚月點點頭,天舞卻對他粲然一笑,說道:“這藥自然是不難喝的啦,不過你看驚月妹妹的手指受傷如此嚴重,此刻無法接碗呀。”
她所說的自然是實情,葉青點點頭,有些同情地望了驚月一眼,又轉向天舞道:“你辛苦喂一下不就好了。”
天舞搖了搖頭,這才說出真實意圖:“你看,好歹驚月妹妹也是幫你才受傷的,這麼大的恩情,你好歹要表示一下吧。”葉青不覺微微點頭,覺得她所說有點道理,自己需要想辦法還人情嗎?正在微微沉吟思索時,卻聽天舞接着道:“所以,這藥你來餵給驚月喝吧。”
葉青聞言覺得有些不對,驚月已經瞬間面紅耳赤,連連小聲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喝。”
天舞俯下身捏了捏她滾燙的小臉,促狹地笑着問:“你自己現在要怎麼喝呀?”
驚月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葉青已經明白過來,嘴角微僵,從天舞手上取過藥碗遞給在一旁含笑而立的夜心瑤。
“好了,別添亂,很閒的話就過來幫幫忙!”說着葉青已經硬拽着天舞走開了。
驚月暗暗鬆了一口氣,於是夜心瑤將一碗藥慢慢餵給她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