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演出

粉色頭髮的少女身着樣式簡單的白色長裙,外套一件淺色的開衫毛衣,飛行器停在舞臺上,她抱着吉他走入舞臺。

當她踏在舞臺的中央,將手中的吉他擱在一旁。

她身上的衣衫於瞬間變幻,宛若匯聚了漫天的星辰,紛紛揚揚地自夜空中墜下,顆顆點綴於她的華麗長裙。

她微微閉上雙目,調勻呼吸,在這一刻心如平鏡,一切緊張和不安瞬間遠去。

此時此刻站在舞臺上的她,只需心無旁騖地做一件事。

再度睜開清澈的雙眸,她緩緩走向默立良久的水晶鋼琴。

當她脊背挺直、優雅端正地坐在鋼琴前,她的身影才真正出現在所有觀衆的面前。

望着彷彿忽然出現的少女,葉青凝視着那道身影微微出神。

她的手指停在黑白琴鍵上,完美無瑕的側臉上是一副平靜而認真的表情,畫面於此瞬間定格。

在這個時代,如果單純稱爲偶像可能不大合適,取而代之的應該是“藝術家”。

此刻舞臺上的少女,便是音樂的藝術家,她將其視爲生命。

現場演唱會是對錶演者最大的考驗之一,在這個信息瞬息間傳遍全網的時代,哪怕是演奏上的任何一點瑕疵,都可能會無限放大,在未來造成不可預料的影響。

白雪和零一言不發,雙手在胸前緊握,全神凝視着舞臺上那道集結萬千光華的美麗身影。

在這一刻,舞臺上的李慕顏有一種奪人心魄的美麗,令葉青也隱約覺得陌生。

她的細嫩手指壓下第一個琴鍵,少女闔上雙眸,嘴角浮現出似有似無的淺淺笑容,當第一個音符響起的那一刻,少女的身影似在綻放光芒。

唯美動聽,婉轉悠揚,一連串音符自少女的指尖流瀉而出。

她的神情平靜柔和,就像在陽光明媚的清晨,在自己家中獨自演奏。

衆人的心隨着琴音徜徉在情緒的海洋裡,時而歡喜甜蜜,時而憂傷惆悵。

白雪和零都是一副如癡如醉的神情,眸中似盪漾着晶亮的水光,又像是映着閃爍的星光,那是看到極致美景、心神皆醉的眼神。

時間於此刻消失,就像處於巨大幸福中的人渴望時間暫停一樣。

也許一瞬間的喜悅能勝過一切,抑或是知曉美好終究不會永遠停留,所以每個處於幸福的人都渴望永恆。

總有那麼一刻時光能抹平過往一切的痛苦記憶,那也許就是幸福。

舞臺上的李慕顏展現出了高超的鋼琴造詣,拉開了一場視聽盛宴的序幕,美妙的歌聲直抵衆多觀衆的心靈深處,她的音容註定將烙印在最深刻的記憶裡令觀者難以忘懷。

她的天賦在自身的努力下飛速成長,攀登向無人可及的藝術高峰。

努力與天賦二者缺一不可,但是這樣妙之毫巔、相得益彰的搭配會產生震撼人心的化學反應,其結果就是她的歌聲終將一日會響徹一個時代,並且鐫刻在終將塵封的歷史中。

世間從不缺少天才,古往今來的才智天賦俱佳者浩如煙海,他們中的幸運者,在畢生探索的領域裡書寫下令人類羣體望塵莫及的華麗彩章。

她是孤高的探索者,也是平易近人的普通人。她的歌聲裡有纏綿悱惻的愛情,也有抒發日常心情的輕快旋律。

有激昂壯志也有兒女情懷,有悲天憫人也有情緒宣泄,這便是她獨一無二的心聲。

人類這個羣體無論經過了多少年,仍然有着相似的悲傷與快樂。

她看似完美,其實生性敏感,個性獨立,所以她能感受到一個人內心最深處的聲音。

她需要剖析自己,洞悉最真實的面目,才能譜寫出觸動心絃的歌詞。

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堅強的心靈,似乎任何困難都會拜倒在她的頑強意志下,所以她是如此的耀眼,令人心生敬仰。

每一個聽者都會有獨屬於自身的感受,無論是看到表象,抑或是深入理解少女的內心,都會在她的照耀下,重燃鬥志與希望,感受到生命的喜悅。

臺上的李慕顏依舊不善言辭,除了歌詞一句閒話都沒有,這份近似不通人情的表現令葉青不禁莞爾,果然她永遠是那麼特立獨行。

此時此刻,只有音樂就夠了,她將一切熱情都灌注在了自己的聲音裡。

她罕見了展示了幾般樂器,幾首鋼琴、幾段吉他,技巧嫺熟,宛如天籟,顯是花費了很多功夫練習。

葉青對樂器並不精通,卻能感受到她演奏中隱約流露出的緊張——這純粹是一種直覺,像是瞬間浮現的第六感。但演奏依舊順利完成,完成的毫無瑕疵。

…………

最後一首歌唱的是《櫻花庭院》,是她爲這次演出譜寫的新歌。

宛若初見,水晶鋼琴再度浮現,她再度坐在鋼琴前,身姿依然凜然端正。

觀衆也知道這是最後一首歌,白雪和零已經紅了眼睛,彼此雙手互握,淚如雨下。

此刻葉青也深受觸動,只感到不可思議,所有人在某種意義上達成了萬衆一心,心中滿含着濃濃的不捨,

美好的時光總是飛逝,一晃而過已是落幕。

悠揚悅耳的鋼琴聲伴隨着漫天飄落的櫻花,在一場櫻花雨中少女的眸子泛出淚光,天際的星河也開始流轉,少女在星空之下獨自演奏,指間有綠色的螢光流瀉而出。

綠色熒光像是夏夜的螢火蟲,在舞臺上四處飛舞,忽然加速飛向四方,落在衆多包裹觀衆的能量罩上。

一顆綠色螢火蟲在葉青三人身前的能量罩上略一停留,像是蜻蜓點水般迅速離開。

葉青、白雪和零的身影瞬間浮現而出,和真身一般無二的虛擬影像微微浮在空中,轉目一望,四周出現了密密麻麻無數的觀衆身影,多數人都是熱淚盈眶,情難自抑。

鋼琴聲仍在繼續,在舞臺上演奏的少女也徹底看清了圍攏成圈的觀衆。

此前隨着她心意一動,只能看清部分區域的觀衆,以免分神影響自己的演唱,但是最後一刻,她想看一看支持自己的朋友們。

而每個觀衆身前都浮現出了一個待輸入的界面,上面可以鍵入自己此刻想說的話,並實時傳遞給舞臺上的身影。

很快,伴隨着低迴婉轉的美妙歌聲,李慕顏的鋼琴上浮現出了浩如煙海的彈幕,經過簡單的過濾如流水般劃過少女的眼前。

那是一顆顆真摯的心,傾訴着情深意切的話語。

有簡單的祝福鼓勵,也有衷心的仰慕敬佩,還有許多動人的故事。

白雪的雙指在面前敲了又刪,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段,似是被淚水模糊了眼睛,頻頻抹眼淚,最後才重重呼了口氣點擊了發送鍵。

然後一道綠色流光飛射向臺上的李慕顏,在將要接近她的鋼琴時消失無蹤。

零在原地躊躇了許久,遲遲無法明白自己該送上什麼樣的祝福,最終只是寫下了“遇見你真是太好了”這樣的話,發送了出去。

葉青的手指擡起又放下,最終還是隨意寫了句“辛苦了,加油”這樣不痛不癢的話送了出去。

隨着衆多的祝福化成綠色熒光紛紛射向舞臺,在舞臺上空如綻放的煙火般無聲炸開,化成各色彈幕在舞臺上空盤旋飛舞。

在粉色的櫻花雨中,無數的衷心祝福組成文字的海洋,盤旋扶搖而上如龍捲般直上夜空,讓臺下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李慕顏的雙手速度漸漸加快,歌曲的節奏轉而急促,深深剋制的感情也在這一刻洶涌而出,隨着少女含淚的歌聲響徹夜空,如利劍一般直直穿透衆人的心,像是直接回蕩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在最後的最後,曲終音未絕,少女將最後的一段旋律重複彈奏,似是也想將此刻化成永恆。

但是萬物有始亦有終,每一首歌都有尾聲,當少女終於剋制住激盪的心情,最後一個琴鍵終究按不下去。

她緩緩收回手指,臉上的淚水洶涌而下。

飄舞的櫻花雨變得稀薄,悠悠停止,舞臺上堆積着一層粉色的櫻花瓣。

此刻萬籟俱寂,在衆人的心間仍在迴盪着震撼心靈的歌聲,但是大家不約而同地保持靜默,心情都被舞臺上的少女牽動,爲着她的悲傷而悲傷。

李慕顏抹去臉上的淚水,起身背對着鋼琴向觀衆鞠躬,再度起身的她臉上浮現出滿溢淚水的笑容——她終究沒能剋制住眼淚。但那是感受到了巨大幸福而落下的淚水。

她的身影在舞臺上化爲破碎的光影緩緩消散。

在臺下觀衆眼中看不到的另一幕,一架飛行器停在舞臺中央,李慕顏仍如來時一樣,俯身拿起自己的吉他走入座艙,將吉他緊緊抱在懷裡的少女,心中百感交集、悵然若失,眼中看着地面上漸漸渺小的人海,怔怔出神。

觀衆的虛擬影像相繼消失,再度回到肉身,隨着透明能量罩消逝,圍攏巨大庭院的“星空”緩緩綻放光明,讓衆人的眼睛緩緩適應光亮,頭頂上巨大的能量罩中分而開,外面是微現暮色的夕陽。

葉青擡手微微遮住陽光,迅速抹了抹溼潤的眼眶,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架黑色飛行器升空而去。

人們再度站在寬廣的綠色草原上,庭院中央的舞臺已經消失,衆人隨着機器人的安排相繼魚貫離去。

望着井然有序離開庭院的衆多陌生面孔,葉青仍在腦海中回憶着適才的完美演出。

見證了最初的她,纔會知道她一步一步走來的諸多不易。即便是葉青也只能猜測到大概,能真正瞭解內心經過了多少掙扎奮鬥的唯有少女自己。

在無人處揮灑過多少汗水、內心經受了多少不爲人知的煎熬。才換來舞臺上一瞬的輝煌燦爛、才造就出照亮星空的耀目奇蹟。

所有不甘於平凡的人,或許都會在少女的歌聲中感受到多多少少的共鳴。那是一往無前的強烈決心,誓要踏上前無古人的巔峰之路。

踏在前人的肩膀上,探索着自己的道路。

雖然彼此從未明言,但是葉青已知道李慕顏所走的路,和他殊途卻同歸。他們追尋的領域雖然不同,但是都想去看一看道之極限的風景。

…………

演唱會已經結束。

“這是什麼?”

零指着眼前浮現的光屏疑惑地問道,那道界面隨着她的目光移動而移動,上面浮動着李慕顏的卡通形象。

葉青和白雪的面前也浮現出同樣的界面,白雪笑了笑,伸指點擊了一下畫面,邊示範邊解釋道:

“這是用來評分的哦,這場演唱會已經被投影記錄下來,接着會保存在網絡上,所有人都可以花費解鎖觀看,而且你可能忘啦,我們還有一件事沒做呢。”

隨着白雪點擊了面前的虛擬光屏,上面的畫面一閃浮現出諸多文字。可以寫下感想,打評分之類的,而且這裡也可以打賞,也就是演唱會的門票。

這個評論可寫也可不寫,純屬個人自由,也就相當於任何人都可以免費觀看演唱會——只要到會場的話。不過真心覺得演唱會很棒的人,多少都是會打賞一下的。

“給多少好呢……”

白雪捏着小巧的下巴微微皺眉,在打賞金額一欄遲疑未決。

“是這樣啊。”

零有些失落的垂下肩膀,她一個績點都沒有,根本無法打賞,只能寫些祝福表達心意。

“金額無所謂,她應該不缺那個的,寫些鼓勵的話就好了。”

葉青微笑着安慰零,隨手輸入後發送。

“不行,這是我的心意!”

白雪彷彿終於下定決心,按下了一連串數字,接着果斷點擊發送,展現了奢侈的魄力。

看到零有些低落,白雪忙伸手摟住她的肩膀,笑着道:

“沒事啦,就當是我代你的那一份一起給了。”

“嗯,謝謝。”

零回以微笑,她初次爲自己沒有錢而覺得苦惱。

葉青放下手機,回身望向站在原地的兩個少女:

“天都要黑了哦,還不走嗎?”

在瑰麗的紅色夕陽下,天空上劃出一道白色的航跡線。飛行器的座艙裡響起一道信息提示音,李慕顏拿出手機,點開了剛剛發來的信息,略帶憂鬱的臉上忽然露出笑容,淚水不禁再度涌出眼眶。

[完美的演出,謝謝]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思索着拼寫回復,打了又刪,反覆數次,最後深呼口氣,含笑點擊了發送。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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