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青洗浴完畢後，零已經進入了夢鄉。
她的睡顏恬淡柔和，就像是真的在自己家裡一樣。可惜就是姿勢太僵硬，直挺挺地躺着像死屍，若不是葉青聽覺敏銳能聽到她極微弱的呼吸，這幅景象可頗爲滲人。
暗自搖了搖頭，葉青悄聲走回自己的客廳。
盤膝坐下，闔上雙目，葉青的面容便瞬間平靜如水，四周也彷彿在一剎那間被奪去了一切聲音。
擱在角落的綠竹劍無聲飛來，緩緩落在葉青的雙膝上，停立不動，漸漸通體綻出瑩潤如玉的碧綠微芒。
在此萬籟俱寂的極靜時刻，以往的葉青便會在修煉中心生歡喜，樂在其中，卻又可以隨意掙脫出諸般情緒，心境並不受其干擾。
如此修煉看似枯燥無味，卻莫名契合葉青的脾性，令他甘之如飴。
這一夜，他的心湖卻微微漾起漣漪。並不猛烈，卻頑強的無休無止，以致他膝上的綠竹劍率先耐不住，方纔安靜了片刻，便再也靜不下去了。
綠竹劍緩緩浮到葉青眼目的高度，不住微顫，若不是葉青有意壓制，恐怕立刻便會直上九天，肆意撒野。
有此異動到不是綠竹劍成了精，劍燥不安純是被葉青隱藏的心意所引動。
若不加以正確引導，今夜的時間便會浪費在平靜這股異動上了。
心念一轉，葉青緩緩擡手按住劍柄，強行將劍身按回膝上，堵不如疏，他決定順着心意將這股莫名劍意引發出來。
雖然並未感應到危險，但是後果未知，令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謹慎小心。
隨着葉青心意已決，周身有環旋的微風悄然升起，黑髮微揚中襯的葉青膚若冰雪，神情凜然，宛若對陣強敵。
外界只是一眨眼間，在葉青的心神裡卻彷彿轉過了數個日月。
他始終未曾睜開雙目，在他由記憶構建出的意像中，身處的客廳與真實一般無二，只是缺了些色彩，唯有極致的黑與白。
從他身處的原點開始盪出一圈漣漪，瞬息間，在他心神間的客廳、公寓、整個天地皆在緩緩消退。
下一秒，葉青手握綠竹劍立於虛空，只天上一輪明月，皎潔無暇的不可思議。
他忽然明白了引的他心神不寧的是何物。
此處絕無半點聲息，可他腦海中卻聽到了歌聲，永生難忘的歌聲，彷彿自月中傳來。
他的腦海裡瞬間浮現李慕顏的身影，於是手中緊握的綠竹劍顫動不休。
因爲聽了她的歌，親身感受到了她的那份拼搏奮勇、挑戰命運的恆心，讓他自然而然的升起了追逐較量之意。
李慕顏自然是不懂劍的，甚至半點武功也不會，可是殊途而同歸，她的心和精神引起了葉青的共鳴。於葉青而言，就像是看到了一位無雙的劍客，讓他心癢難耐、不甘示弱。
和葉青不同，他的劍傲氣自生，不弱於人，到像是他的另一面性格。
恐怕在葉青不甚明瞭的內心，無論如何也是不願輸給那個看似柔弱的少女。
月色如霜，如匹練般落在葉青的身上，他手中的竹劍再也拿捏不住。
竹劍在手中崩解，化爲四散的晶瑩碎片，隱隱有妙音仙樂在夜空中飄蕩。
“可惜，這一招很難練。待練成了，就叫你月歌吧。”葉青不知何時已睜開雙眼，望着崩碎的竹劍，神色似是有些遺憾。
他擡頭望着這個意像所化的世界，神色轉而古井無波。
之前，他曾在星河界的某夜觀漫天星辰模擬出一招“星落”，那一招威力尚可，卻算不得如何高明，是他模仿一些過往所見加上一時的福至心靈忽然間領悟而出的，劍招只能算是粗陋。
他起初有心精研招式，可是很快便明白一切招式，只需有感而發，順手捏來便可，基礎的境界纔是根本。
而且他見過的強招終究太少，想到這裡，他忽然有些想領略一番巔峰的景色，不過想看到那副景象多半不容易，恐怕運氣和代價缺一不可。
招式嗎，也許一招便夠了。
若有一天到了最後時刻，或許也可能沒有出第二招的機會。
“還好，道無止境，人有巔峰，有趣，可惜。”
葉青輕聲自語，掌中劍影再現，於是在虛幻的夜空中便不斷有晶瑩四散的煙花崩碎飛揚，像是在深夜裡獨自燃放煙火。
綻放千百遍，葉青似是仍不滿意，但是內心已經重歸平靜，短時間內他還尋不到這一招的極致。
“也許是因爲她還在成長吧，這一招若想配的上她，又怎麼能擅自限定極限呢，能否跟得上她的步伐還是兩說。”言念及此，四周的意像夜空瞬息消散。
感受到眼前的微光，葉青一怔之下睜開雙眼，窗外晨光熹微，原來不覺間已是天明。
“原來一夜竟是如此短暫的嗎？”葉青不禁有些悵然若失，也許是道的遙不可及令他升起了些前路漫漫、無邊無涯的些微彷徨。
從臥室的方向傳來拖拉的腳步聲，零睜着清亮的眸子探出身來。
葉青收回望着窗外的視線，微笑望着髮絲凌亂的少女，粉色睡衣確實有幾分可愛。
“睡得好嗎？”
“嗯。”零一貫簡潔地答道。
“去洗漱吧，我點早餐了。”
零依言走入盥洗室，葉青起身坐到沙發上，拿出手機訂購了兩份早餐。
手指停在購物程序的圖標上，葉青心裡思索着該給零買一部手機或許會方便些。點開菜單翻了翻，雖然昂貴的型號有些肉痛，但價格普通的買一部到也綽綽有餘。
買完東西后點進了天櫻學園論壇，首頁的一行小字報道讓葉青莫名有些在意。
［決賽選手服用違禁藥物，逃過系統檢測在比賽中身受重傷］
斟酌着這行並不起眼的信息，葉青鬼使神差地點開瀏覽詳情。
這幾日是天櫻學園的運動祭，因爲葉青已經無意參加後續的比賽，所以也沒再關注了，不過猴子到是發送了幾條他在比賽中的視頻，葉青昨天玩了一整天，所以無暇理會。
匆匆掃過報道的具體信息，原來是某位選手服用了某種特別的違禁藥物，身體能力有相當程度的增加，但是賽前體檢卻未曾檢測出來。
這到是頗爲異常的，葉青的記憶裡應該未曾出現過類似的事情，不過運動比賽方面他所知不多。
點開新窗口隨意檢索了幾個關鍵詞：果然在此前的十多年裡，學園中都並未出現過此類避過賽前體檢的先例。
“特殊案例……”
葉青隱隱覺得此事有些不尋常，他繼續瀏覽詳細報道。
事情發生在昨天下午，那時候葉青在聽李慕顏的演唱會。
這位三年級的違禁學生面貌算得上清秀，長髮，並不如何起眼，數據圖片顯示服用未知禁藥後該選手的身體數據出現了全面的增強，後面是兩幅身體數據的對比圖。
力量、速度、反應等等都羅列着精美的柱狀表格便於對比。
報道上已經自動計算出了具體的數據增幅。
“身體素質大約增長了一倍嗎？”葉青看着估算的對比數據，微覺驚異，這藥有些厲害啊。
緊接着他點開具體的比賽錄像，這個人蔘加的是一場籃球比賽。
五對五，可以看的出他在比賽中的表現實在亮眼，速度技巧都要明顯超過場上的其他人。但是他在最後一節的比賽時身體忽然出現了些微異狀，體表微微發紅，汗如雨下，最後猛然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比賽中使用的是實時模擬的虛擬身體，出現吐血這樣的嚴重症狀只有一個解釋——他現實中的身體出現了意外。
果然，比賽系統彈出了他的意識，很快他便被發現了在比賽專用的虛擬倉中吐血昏迷，隨後立刻送往校醫院了，經過詳細檢測，才發現了他服用違禁藥物的事實。
此刻當事人雖然脫離生命危險，但仍處於昏迷狀態中，後續會更新實時報道。
在報道底部有很多學生們對這件事的評論。
［作爲隊友，我很明白他想贏的心情啦，比賽中也隱約覺得他的表現有些不對，不過我還以爲他是偶然超常發揮呢。唉，他還沒醒來，希望大家不要給他太大壓力］
［體檢系統是不是出問題了，對比他之前的比賽，很明顯可以察覺到有問題好吧，竟然沒人發現？］
［對，應該更新體檢系統啦］
［事實證明，作弊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
葉青微微揚眉，體檢系統此後真的會變動嗎。
下面的評論有很多馬後炮的，不過提到該違禁藥物的卻不多，有些讓人在意。
能躲避過系統檢測的藥物可有些不尋常吶。
這時門鈴聲響起，葉青放下手機，走去開門，在桌上的新聞頁面接連彈出數條最新消息，其中一條是：
［神秘的違禁藥物出處成迷，或許會造成未知隱患，風紀委員全力搜查中］
站在門外的是舉着兩份早餐的機器人，下面還壓着一個盒子，葉青一一伸手接過。
盒子裡裝的是新手機，快遞效率還是一如既往的高，葉青特地選擇了白色的機身，纖薄光滑，性能不俗。
零正巧擦拭着不小心沾溼的頭髮走出來，似是聽到了門鈴聲：“剛纔有人來嗎？”
“是送早餐的機器人。”葉青回道，拿起手中的新手機揚了揚，“你猜這是什麼？”
零雖然懵懵懂懂，對於手機的好處卻已經有了些概念，歪了歪頭：“是手機？”
葉青微微一笑，走到她跟前，將新手機遞給她：“答對了，給你用的。”
“真的？”零罕見地露出一臉驚喜的表情。
“當然。”葉青將手機塞給她，順手幫她拂幹了半頭溼發。
還是笨手笨腳的像個小孩子，洗個臉都能把頭髮搞的水淋淋的。
零得到了新的玩具，迫不及待地窩在沙發上細心研究起來。
當葉青洗漱完畢後，抱着手機的零已經使用的十分熟練了，葉青挑了挑眉，該誇獎她接受能力比較快嗎，貌似她學什麼都異常迅速，葉青決定稍後再實驗一下。
用完早餐之後，葉青拿出電腦，開始測試零的各種學習能力。
記憶能力，知識程度，認知能力……隨着測試越來越多，葉青壓下心中的震驚，對於出乎意料的結果早已有所預感。
零的記憶能力達到了過目不忘，甚至更強，她在無意識中就可以記錄下海量的文字和圖片信息，雙眼簡直就像是電子掃描一樣，拍照複製，最古怪的是，零甚至可以自主選擇刪除某段記憶。
相對而言，她的知識量簡直淺薄的連小學生都不如，但是奇怪的事，零總是知曉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
“你畫的這個是什麼？”葉青低頭望着零的鬼畫符，線條到還算是工整，不過密密麻麻的像線團迷宮。
“嗯……我也不知道，感覺像是某種推進器。”零低頭看了看自己畫出來的東西，也是一臉莫名不解。
葉青捂着臉嘆了口氣，真是沒誰了，自己畫出來的竟然都不知道是什麼，關鍵又不像是隨手塗鴉。
“可能是你在哪裡看到無意拍下了的吧。”葉青猜測道。
零的記憶方式和拍照沒兩樣，葉青不認爲那屬於人類的記憶力。
“完全就是人形電腦嘛……”葉青不覺發出如此感想，伸手貼在零的額頭上，掌心感受到的是柔軟光滑的肌膚觸感。
“張嘴。”葉青伸手擡起零的下巴。
“啊……”
口中有一股自然的淡香，細白整潔的貝齒、粉嫩的香舌、咽喉等等和常人一般無二。
葉青收回手指若有所思，無視了零有些幽怨的眼神。
葉青讀過零星的書籍介紹，如果是機器人或者半機械的話，通常會在口中看出破綻。畢竟機器人不需要使用進食這種低效率的儲能方式，直接充電更方便快捷。
那麼零的記憶力就只有別的原因了，葉青有意無意地瞟向零平坦的胸口，她心臟的位置曾經出現發光的異狀。
可是爲了探究她的秘密，難道非要把她解剖不可嗎？
葉青迅速掐滅這個有些不近人情的想法，爲了個人的好奇心，還不至於對少女做出如此血腥的事情。
零一臉懵懂地望着葉青，又循着他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