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一奇,仰臉望他,抱住他手臂,笑眯眯道:“公子在寶兒心中,永遠是個大大的好人!”常飛燕看得好笑,道:“蕭大哥,今日看你走神的很,差點被我得手幾次,在苦惱什麼嗎?”寶兒抓着蕭雲的手一緊,道:“公子有什麼想說的講出來嘛,寶兒和常姐姐會好好傾聽的。 ”
蕭雲沒心思感動,道:“有一本書,修煉後可能陷進去,風險難測,但作爲地位最高的那個,卻沒有勇氣去試練,只由手下人自行承擔,是否很失敗?”
寶兒想不通那麼多,分出一隻手敲敲額頭,眼亮琢磨道:“那麼公子肯定還有其他原因不讓你冒這個險的,比如寶兒,嘻嘻,公子若出事了,寶兒會很害怕的。”常飛燕卻搖頭道:“世上沒那麼完美的事,既想照顧到領袖者的職責,又想身先士卒,真要這樣,戰場內最先死的就是元帥了,蕭大哥,我雖然是個女子,也要奉勸你一句:莫做婦人之仁!”
蕭雲不覺莞爾,忽想,自己一直以來,是否就在行一種婦人之仁,或者,在角色的定位上徘徊不決,那麼,接下來,是否該入戲一點?
十五日內,蕭雲每天都短暫去祭臺處觀望一陣,卻並不驚動下面的人,但那比書中更寫實的各種因進境不同而雜合起來的無數種近乎入冥的姿勢,卻組成一種揮之不去的凝固場景,似乎,這些人都成了石人,被操縱的木偶,不再有自己的意識。蕭雲更關注那些每日呈交上來的許多修煉簡報,第一日的多爲“暫無知覺,熟悉中”,第二日則有講心境平和的,第三日成了“內心空洞無物”,第四日“像是失去了什麼”……每一天,修煉者的練功效應在增加,一般時候,起居動作執起刀劍甚至睡夢中時,都恍覺有股物質,順着肢體的動作流入體內不見,但若真揮出掌來,又沒什麼進境,反而是因自覺出的空前強大發招間顧忌少而罩門大開,總之,是有了一種對力量的幻覺和渴求。但倒沒什麼欲發狂或者嗜血的衝動。到了第十五日,幾乎是人人精神恍惚,舉手投足失誤不斷,極像吃了某種依賴藥物,蕭雲還爲此請來聖醫士之首聞知之,探脈過後,這名能活死人的神醫卻時而皺眉時而放鬆,最後大奇道:“由脈象看,亂而不異,不像某種病變,身體也並非真的虛脫。”旁待的任九重道:“那麼聞神醫,這狀態會不會有什麼惡果,或是異變?”聞知之道:“體之康健有二,一爲身,二爲心,觀此狀態,極像某種奇怪的心病,人常說心病還須心藥醫,當滿足了心之渴求,病症自然沒了。”這麼說,是失心瘋?任九重還想問是和渴求,蕭雲卻阻斷道:“此中情由我已知曉,來人……送聞神醫回聖藥室!”天魔山上的藥室,自然是主藥醫一道的聖醫士們閉門煉藥的地方,如那七竅催魔丹。至於慧通這等的,不過是戰陣上以氣療傷。
蕭雲在十五日尾時來請赤炎,赤炎聞聽最終病症,起身哈哈大笑,道:“無此病症,只能證明他們沒有練魔心譜,至於心病的藥嘛,只有兩個字:力量!”
蕭雲原也是這般推斷,便道:“敢問聖主,這力量到底在何方呢?”
赤炎黑影一閃,已來到了蕭雲身前一丈,步行幾步,停下,道:“那力量,便是此物——”說着,他袖擡起,手脫出,掌心,赫然有一枚卵石大小的晶體狀石頭,蕭雲先是一愣,繼而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攝人威力,但是,也遠不到強大一說,便疑道:“聖主,這石頭中的力量,似乎——”赤炎未容他說下去,道:“在聖祭那日,我講的發生於迷幻魔谷中那故事你可還記得?”蕭雲回思一下,點了頭,赤炎笑道:“這塊石頭,便是七百年前帶下劍靈山那方‘神石’,而它,也是十神獸中原爲劍閣弟子的金軀王活七百年而未死的根源,據本座推測,當時谷中被搜索,這劍閣弟子攜此石藏於暗室中,但他其實已身重丹毒,導致神智迷糊,由此其後一直未出谷,苟活至今……多說無益,走,無期,蕭雲,小婉兒也來,與我一同去將這股力量散播給他們!”
魔臺之上,赤炎位於最前方,他一側是無期南宮婉,另一側是蕭雲,身後,是夜鶯等骨幹。那桌椅自不敢上了,趙舍也老實的立在隊伍中,沒工夫關注不遠處的蕭青了,只好奇等着謎底揭曉。而臺下,則是一千二百彎彎扭扭的乙等魔兵,即便赤炎現身時,也只是稀稀拉拉的聖主萬安四字,赤炎也不責備,大聲道:“聖徒們,你們可知,自己爲何會變成現在這種情況麼?”人人聽入耳中,迷茫者居多,少數人,也只知是修煉了那功法的惡果,但哪敢實講。赤炎繼續道:“你們現在,並非是得了病,而是開啓了通往某種欲,望的門,你們可知,自己想滿足的欲。望,到底是什麼嗎?”
依舊無人可答,赤炎順勢由袖中取出那魔石,舉前道:“此物,可想要麼?”
那魔石在赤炎身後衆人覺來,僅是微弱的波動,但臺下的魔兵們,則如犬嗅到了氣味兒,飢餓者看到了食物,個個盯視着那魔石,剎那間的精神振奮。赤炎再問一遍,衆喂爆發齊整響亮的二字道:“想要!”要不是心底對赤炎存着畏懼,他們怕會撲搶過去。
赤炎滿意點頭,道:“那麼,看到此物時,給你們帶來了什麼感覺?”
不久,一魔兵恍然道:“力量,是力量!我覺得全身充滿了力量!”
登時,滿場的人都叫道:“是力量,是力量!”
赤炎哈哈大笑道:“不錯,就是力量,現在,本座就把這份力量賜予你們每一個人,着!”末字出,赤炎將魔石望空一拋,這石頭浮升到了千二百人的頭頂半空,並懸停在那裡,而場中人羣隨着仰頭定目在那魔石上,癡癡狂狂。
赤炎蠱惑般的聲音響起道:“聖徒們,不要去看它,閉上雙目,回憶那魔心譜中的每個動作,以及伴隨的新發,一招招演練出來,循環往復!”
場中果人人照做,無意識的扭動軀體,做出各種姿勢,加上閉目的面態,真如夢遊。
赤炎又柔和道:“你們可有感覺到,有股真實的力量,隨着你們的心念和動作,被吸納灌注入體呢?”
衆人面上興奮,紛紛叫道:“是真的,真的,不是幻覺!”
赤炎輕笑,道:“好,繼續閉目重複,下面不論發生了什麼事,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去管,去聽!”衆人如被催眠,不自覺點頭。而赤炎卻忽然變了臉,衣袖一揮,場中一人應力被裹夾而出,到了場邊的空中。這人駭然,渾身只有嘴巴能動,驚叫道:“聖主饒命!奴僕……不知所犯何事?”教中下層人,見了赤炎,都要稱奴。
赤炎冷笑,道:“你當真不知?”
那人目中閃過慌亂,還是咬牙道:“請聖主明言!”
赤炎道:“好!到此地步也不講實,本座來講!你根本沒有修煉一星半點魔心譜,其心可誅,其行不可恕!”
那人被點破,似乎豁出去了,大罵道:“你這魔頭,說的什麼魔心,只不過是蠱惑世人,爲你所用——”最後一字道出,他忽然全身無聲的爆成一團血霧,由於太過細碎,竟然懸浮良久也未落地。而臺上觀望的人在那一瞬間無不大駭,對赤炎的畏懼又深一層。
赤炎處置了一個,又冷厲地轉目場中,冷笑道:“還有一直沒練魔心譜的,也都站出來吧!”
這一說,就有幾個人也不裝了,腿顫抖着就要認罪行出隊伍,不料一人大聲道:“這魔王不過是要大夥兒聚到一塊兒處理,定不會饒了我們的,大家一起往各個方向逃跑,看他能否都殺完!”當下,有十多人與出言者向各個方向一齊脫隊奔逃,不想,赤炎大袖揮動一圈,那些看似不可能一同捉到的人一個個被無形力量縛牢,帶上空中,接着,挨個兒爆成血霧,最後那個,也是最先起跑者,則高喊道:“正道必昌,月魔必亡——”亡字一出,也成粉齏。
赤炎嫌瀰漫於空中的紅色礙眼,袍袖再揮,紅霧整體移動,到遠方一方高高的石壁上停落,聚成一灘灘的血沫往下淌,而整個石壁也成了血壁。
赤炎再望向剩餘主動爬出抖似篩糠的幾十人,冷笑道:“他們死了,你們也別活了,逆本座者死!都下地獄去吧——”說着,他就要起袖。無期忽在一側道:“聖主喜怒,這些沒有修煉魔心譜的,要麼是正教的臥底,要麼是聖心不堅者,若是臥底,必在剛剛逃跑之列,殺之可顯聖教慧目,而這幾十人,無期想他們質疑聖主,不過是不知道聖主的真正大能,此等無知之輩,殺之髒手。”
赤炎想了一想,收回手笑道:“不錯,不錯,千多人中,總有那麼一些將愚蠢當做聰明之徒,那麼,無期,你覺得本座該如何處理這些人?”
無期一躬身,持續着恭順,道:“無期只是聖主劍侍,除體察聖心,別無他想。”
赤炎滿意點頭,道:“小婉兒,你呢?”
南宮婉冷冷道:“質疑聖主,在聖律中已犯了首條,徒兒只有一個字:殺!”
赤炎也一點頭,道:“不錯,聖律爲我聖教中教徒的最高約束,該當奉行……蕭雲,你呢?”
另一側的蕭雲一躬身,道:“違聖律之人,自當誅除,但既然聖主主宰一切,所謂聖律,也僅是聖主私律,聖主讓一人生死,並不因此人在聖律中該生該死。”
赤炎一愣,大笑道:“蕭雲之言也不錯。”
南宮婉卻冷笑道:“強辯之詞,但不知聖主有何必要寬恕這些違犯了聖律的人?”
赤炎乍生興趣,轉目蕭雲,笑道:“是啊,蕭雲,我爲什麼要饒恕他們,體現聖心慈悲?”
蕭雲一搖頭,道:“臣下方纔講聖主握有他們的生死,卻並未請求聖主寬恕他們。”
赤炎好奇,道:“噢?那你是何意?”
蕭雲道:“臣下僅能提出兩種思路,一是依聖律殺之,二是饒了他們,爲聖心慈悲,更重要的是,這些人數量近百,全殺了,不利於我教所籌劃的實力拓展。”
赤炎稍微思索,笑點頭道:“好,便繞過他們這次。”
不用人吩咐,那些人已大喜得狂叩頭喊聖主慈悲,蕭雲冷冷道:“聖主饒了你們,不止因爲慈悲,還因聖教當今需要你們提升自己以效力,你們這些日子把漏掉的魔心譜趕上,即是對聖主最大的回報了!”這些人一陣保證後,被命迴歸了原位,又不能僵站着,只好先學着周圍人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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