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客廳裡黑着燈，秦唐虛浮着腳步在牆上摸了許久纔打開開關。
明黃色的燈光從頭頂灑落，和從前很多過回家的場景一樣，又似乎多了些許不同，沙發上的抱枕擺的整整齊齊，二狗的貓碗邊也乾乾淨淨，尋常它吃飯時常常弄撒出來，秦唐回來還要給它收拾。
秦唐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往客房走，推開門，秦二狗第一個聽見動靜驚醒過來，見是秦唐打了個哈欠就要起身，褚眠應該是睡着了，怕把他再吵醒，秦唐‘噓‘了一聲，讓二狗別鬧騰。
客房裡得檯燈一直沒關，暖黃色的燈光多了幾分溫馨，即使外面大雨滂沱。
秦唐一身酒氣沒敢走近，二狗到底還是縱身一躍跳下牀來，順着秦唐的褲腿爬到了他的腰際，被秦唐拎着脖子抱進了懷裡，二狗從嘴巴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乾的不錯，明天加餐。”他摸摸貓咪暖烘烘的腦袋。
秦唐擡眼又看了一眼安睡的褚眠，過去要把檯燈關掉，結果手指剛放到開關上，外面突然又劈來一道閃電夾雜着雷聲。
褚眠的手一緊，整個人被困在夢魘裡走不出來，秀氣的眉頭緊皺，嘴巴里反覆呢喃着“不要，不要。”
“三餅？”秦唐喊了一聲卻沒把人沒夢裡叫醒，他把秦二狗放在牀上，拍拍褚眠的臉，“醒醒。”
“不要，不要。”褚眠的臉色越加驚恐，秦唐甚至在他眼角邊摸到了微微溼潤的痕跡，眉間一蹙。
“三餅？醒醒。”他又推又喊的，慌亂之中被褚眠握住了手也沒反抗。
等人緩緩睜開眼皮之後，秦唐才驟然鬆了口氣，他一身酒氣，被褚眠這樣一鬧倒是清醒了不少。
“醒了？做噩夢了？”
褚眠點點頭。
他夢見他的後媽和弟弟變成了猩紅色的巨蟒，張着血盆大口追在他的身後，他奮力的跑卻掉進了一片沼澤，腥臭，窒息，潮熱，他寸步難行，那兩條巨蟒追上他，又突然變回了後媽和弟弟的模樣，他們一步一步走近他，說他早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應該去地下和他的親生父母團聚。
褚眠胸口起伏着，明顯情緒還沒有平靜下來，秦唐不知道人到底是做了什麼樣可怕的夢，居然能哭出來，小孩兒的手指纖細又幹燥，握着他的那隻手彷彿在發燙。
“好點了嗎？”
褚眠不吭聲，但是大概是在燈光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的可憐，眼睛水潤潤的，抿着嘴角。
秦唐伸手本來想摸摸他的腦袋，後來手伸到一半又退回落在了肩膀，他輕輕拍了兩下，柔聲道：‘好了，別怕，醒了就沒事了。”
秦二狗在一邊翹高了腿舔毛，外面的大雨漸漸止住，褚眠的睡意也散去不少，他的呼吸間都是醉人的酒香，見秦唐蹲在牀邊，意識到自己手裡牽着的不再是秦二狗的小爪子後趕緊鬆開，往被子裡縮了縮，下巴被被子遮住。
秦唐看着他的動作笑了一下，不過沒說什麼。
褚眠藏在被子下的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時，房間裡突然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叫聲。
秦唐先是看的秦二狗，二狗把腿放下來，圓溜溜的眼睛寫滿了懵和無辜，褚眠藏在頭髮後的耳朵泛着不好意思的紅。
“餓了？你晚上不會沒吃飯吧。”
褚眠確實沒吃，他本來以爲秦唐下班會回來的，在客廳裡等到天黑也沒把人等回來，那股子餓勁過去了，就更加不想吃飯了，索性直接回了客房睡覺。
“你沒吃飯，那二狗。”
秦唐話還沒說完，就見褚眠趕緊出聲，聲音還是嘶啞：“它吃了。”
秦唐出門時特意囑咐過的要給二狗餵食，不能餓到，況且這隻貓餓了，就開始跑到他的身邊咬他的衣角，拖着他往貓糧那裡走，褚眠又怎麼敢餓着它了。
秦唐不知怎麼就突然笑了，沒說話開門出去，褚眠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躺在被子裡摸摸肚子，覺得丟人極了。
秦唐不會做飯，到廚房做了熱水，然後拿了兩桶泡麪放在客廳的長桌上。
他過去敲敲客房的門：“出來吃飯。”
秦唐晚上灌了一肚子的酒，飯沒吃幾口，此時也覺得有點餓，喊了褚眠一聲之後就自顧自的坐去椅子上開始吃泡麪。
褚眠很快出來，坐在秦唐對面，不吭聲的拿起叉子開始吃。
晚上十二點多，空氣的熱氣被雨水淋溼，客廳裡開着燈，秦唐吃飽後心滿意足的靠在椅背上，褚眠看向秦唐幾次的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說吧。”
瞧那膽小的樣子，真是跟小貓兒似得，秦二狗被撿回來的時候，也沒見他這樣膽小啊，簡直無法無天的像個小霸王。
“我，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褚眠頭髮亂糟糟的，衣領也不對稱往左肩偏了一大片，白皙的鎖骨在的光下泛着瑩瑩白光，聲音怯懦。
被提醒之後秦唐纔想起來，他確實還沒有告訴人自己叫什麼名字，當時光顧着要給這個被他撿回來的小乞丐起名字了。
“秦唐，朝秦暮楚的秦。”
秦唐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看着褚眠問，“記住了嗎？”
褚眠點點頭：“記住了，秦先生。”
秦唐眉尾一挑，細細品味了一下‘秦先生‘三個字之後，‘嘖‘了一聲不太滿意：“太難聽，換一個。”
褚眠指尖抓着自己的上衣衣襬，不知道秦唐想聽什麼，他低着頭不看秦唐，落下來的碎髮遮住他的額頭和眼尾，修長白皙的脖頸就更是顯眼。
秦唐隨手扯了礙事領帶下扔在長桌上，夜深人靜的也不着急去睡覺，耐心等着褚眠。
他頭一回覺得自己居然有這種惡趣味，從前看着陳旗他們逗姑娘們的時候他都是在一邊喝酒不吭聲，但是現在對着褚眠，看着他的嫩生生的小臉上秀氣的眉蹙起，說不準一會還會兒被他刁難的掉出眼淚來。
秦唐就覺得心癢。
剛回來的時候，褚眠做噩夢眼淚掛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模樣，他還記着，真真是個小可憐兒見的。
褚眠想了會兒，擡眼看着秦唐開口喊：“唐哥？”
秦唐嘴角的笑意更甚：“唐哥？我對你這麼好，就是就是個‘堂哥”？那你想讓誰做你表哥，嗯？你還想要幾個好哥哥啊？
秦唐話說完褚眠就更加不好意思了，他剛開始沒想到諧音的，耳朵尖尖泛着紅。
點到爲止，秦唐清清嗓子道：“以後直接喊哥就行，記住了嗎？”
褚眠：“記住了。”
真乖啊。
秦唐忍不住嘴快道：“那你先喊一聲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