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石回到府中,立即將南十八等人召來商議,心腹還是那幾位,多年下來,也沒有什麼生面孔加入,本來吧,平蜀之後回到長安,趙石還想着把將軍衙府建起來,但最終還是作罷了,因爲據南十八,陳常壽等人說,便是鎮北大將軍折木清當年也沒有齊全的衙府規制,說到原因嘛,也是簡單,只因將軍衙府這個東西真要建的齊全,幾乎就等於一支軍隊了。。。。。。。。
府中私兵不提,就是各個職缺,你任用外人吧?容易被人摻沙子,全都任用心腹吧?又太犯忌諱,所以此制雖存,卻沒人會真個把將軍衙府建的完全的,換句話說,不是不能建,但總的看來,是弊大於利。
所以,現在的明威將軍府,其實只有一個長史,一個司馬,剩下的什麼都沒有,趙石有時候就想,既然將軍府大家都建不起來,那麼還煞有介事的談什麼建牙開府?到後來卻是有點明白了,留着這個,就像是後世的勳章,好像很具有象徵意義,尤其是還劃出了等級,給了許多人上進的餘地,至於俸祿什麼的,也要比旁人多出許多。
最重要的是,建牙開府幾個字,對於將軍們的誘惑力那可也是無與倫比的,自古以來,多少人就是$ 爲這幾個字拋頭顱灑熱血,而最終能得皇帝陛下欽賜這幾個字,又有哪個不是聲威赫赫,名標青史?
所以說啊,政治這個東西,有些東西總是看上去有些沒必要,但你要是細細琢磨起來,卻皆自有其用意。。。。。。。。
話說的有些遠了,實際上,趙石這些年過的還算收斂,更沒照他回京之前預想的那般,在羽林軍中指手畫腳,而是另闢蹊徑,創辦的國武監,後來也算是因緣際會,這才又出現了猛虎武勝軍,可以說是想到什麼做什麼,之前並無一個太過長遠的規劃的。
所以時至今日,身邊的人還是老面孔,反而比起當初來,還要少上許多,比如王覽,胡離等人,就都跟着他的舊部們一起上任去了,不過話說回來,也是他身邊的這幾位都沒有當官的心思,不然的話,如今恐怕也就都已身在官場了的。
幾個人聚在一起,這些年相處下來,都是輕車熟路,並無拘束,最年輕的陳常壽斜歪在椅子上,臉帶病容,但精神頭卻還不錯,因爲到底是把難耐的冬天給熬過去了,在趙石看來,陳常壽是身子太虛,先天不足,真的是沒太好的辦法醫治。
而這些年,河中陳家那邊也從來再沒派人過來,就好像將這麼個大活人給忘了似的,到是前兩年的時候,河中韓家派了人來,是來看自家女兒的,說起陳家來,也說陳家已經遷居他處,好幾年沒有消息了,想想那位高深莫測的陳先生,這樣的結果卻也好像合情合理。。。。。。
南十八身形依舊高大的不似個文人,但確實也有些老了,頭髮花白,臉上也起了褶皺,不過看這位的精神頭兒,估計陳常壽這個病秧子還真活不過他。
李博文這些年過的很是舒心,有越活越年輕的架勢,膝下已有兩子兩女,卻是在得勝伯府不願意動地方了,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帶着兒子女兒到國武監轉轉,賞玩風景,順便享受國武監生員們的尊敬,要不然就是在府裡和幾個賬房先生湊在一起,對對賬本,連文事都拋了下來,而兩個兒子都交到了陳常壽座下,自己卻成了撒手掌櫃,想不愜意都不成的。
孫文通還是那個笑起來比哭那看的模樣,不過比起李博文人,這人卻最是盡職盡責,嚴謹的好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交代下去的事情,都是竭盡全力,力求完美,作爲大將軍衙府的司馬,可謂是稱職的緊,而這些年也多虧了有這麼個人,猛虎武勝軍那邊纔會在數年間,就已諸事齊備,不然的話,估計還得等上個兩年才成。
一張張面孔看過去,眉頭卻揚了揚,這些年過去,都呆的懶了,生鏽了,陳常壽心思大半都放在了幾個學生的身上,南十八可還記得破家之仇?哼,就算記得,估計也記不起多少了,李博文就不用提了,這些年已經有了混吃等死的苗頭,孫文通到是勤謹,但巴山蜀水間出來的人物,性子總是失之於細膩,守成有餘,進取不足,這些年思鄉之情漸增,卻留了好酒的毛病,得勝伯府窖藏的美酒,沒少被他糟蹋了。。。。。。。。
其實便是他自己,在長安安穩的呆了這些年,雖然也沒閒着,但身上的殺氣還剩得幾分?去歲時羽林左衛譁變,他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帶兵平亂,而是。。。。。不能鬧大,可見安穩日子呆的久了,耳聞目染之間,官場進退之道到是懂了不少,但在心志上,卻已是大不如前了。
幾個人都是極熟的了,來到之後,也沒以爲是什麼大事,已經過了開春時節,這一年定然有許多事要做,將幾人叫來,估計是說說今年該準備些什麼,又該怎麼施行下去,這些年下來,已經成爲了慣例,而年輕的伯爺也從沒讓人失望過。
每到這個時節,便能想出些新鮮的點子,比如說這兩年中,他就對國武監中的匠作科看重的很,所以兩年中,匠作科在國武監的地位便無形中重了許多。
若是純粹的文人,必定要說上一句奇技yi巧,與大道不合什麼的,但國武監這裡,純粹的文人卻是沒幾個,匠作科的生員也不少,工匠的地位雖低了些,但在軍中卻是不可或缺,所以說這話的人也就少之又少。
尤其是在得勝伯,督學大人的關注之下,就更沒有人想去觸這個黴頭了,畢竟當世儒家之學盛行天下也不過才數百年罷了,便是前唐時節,文人墨客中,也很少有人以正經儒學衛道之士自居的,就不用說現在諸國林立,攻伐不休的亂世了。
而匠作科在這兩年間的出彩之處也是有目共睹,先是改了橫刀式樣,做出一種類似於橫刀,卻又有着完全不同於橫刀的弧度的戰刀,此刀一出,很快就爲猛虎武勝軍中的軍將們所接受了。
一來,因爲有了弧度,所以出鞘之時更快,揮舞起來,也更加的勁急,最重要的是,打造出來的這種戰刀更加不易折斷,而對戰之時,殺傷力更非橫刀可以比擬,尤其是劈砍之時,多數時候不會出現卡在敵手體內,拔不出來的情形,所以劈砍之下,往往能拖出一道很長的傷口出來,類似於胡人的彎刀。
好處多多,卻也並非沒有缺點,也許是工藝並不很成熟的緣故,這種刀要比橫刀短上一些,但重量上卻比橫刀要重,對於持刀搏殺的步卒來說,這種兵器優點巨大,但缺點也同樣不小。
但若換在騎兵身上,這點缺點是完全可以忍受的,憑藉着馬力,揮舞戰刀的時候就要少上許多,所以在後來,工匠們卻是又將騎兵用的這種刀具加寬加厚,最終定型下來的時候,趙石瞧了瞧,簡直就是放大型的日本武士刀。
最後就是命名了,趙石肚子裡墨水少的很,但匠作科的幾個教授感其看重,卻非要他來給這種類似於砍刀的殺人利器起個名字,趙石想了幾天,最終給其定名爲“風刀”,步卒手裡拿的是小風刀,騎兵手裡拿的則是大風刀,淺顯易懂,卻也很是威風,由此便算定了下來,幾個教授則歡歡喜喜的去工部報功了,並將工藝封存於工部秘密處,這都是題中應有之義,也不必細說。
趙石還是謹慎的多,幾經實驗,最後確定,這種刀比之日本人用幾百年的時間琢磨出來的武士刀式樣上雖然差不多,但質量上顯然要差上一些,但比之於橫刀還是要有優勢的多,讓他微微有些奇怪的是,這種刀其實並不難設計,但大秦征戰這許多年,在這種基礎兵器上的改進卻是停步不前,也不知是爲了哪般?
略想了想,估計一個是戀舊情緒過於濃厚,再有就是工匠的地位太低的緣故了,再有更不靠譜的猜想就是,大秦軍旅向來強悍,打仗勝多敗少,所以對於刀具什麼的依賴就沒那麼多,比如拿蜀中來說,人家軍中刀具式樣就五花八門,他在蜀中的時候很是見識了些奇形怪狀的刀具的,秦人不笨,但這麼多年下來,卻還用着唐時的刀槍,連律法都沒怎麼改,要說這個原因看上去不靠譜,但卻也說得通不是?
不管怎麼說,這風刀一旦弄出來,卻是大受猛虎武勝軍軍兵喜愛,趙石也沒多少猶豫,立即命人換裝,用了近兩年的時間,終於換裝完畢,至於大秦各部軍中,換裝風刀估計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但朝堂上從不乏謹慎之人,這種有關軍國的大事,也非是一揮而就就能完成的,想來從工部到兵部,再加上戶部,有的官司可打呢,想要將風刀裝備全軍,拖個四五年,甚至是十年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當然,這就不是趙石管得了的了。
而被銀子已經加官進爵激發出滿腔熱情的匠作科教授們,也沒閒着,又將目標對準了攻城利器石炮上面,所謂石炮,其實就是投石機,乃是當世最犀利的攻城器具,沒有之一。
雖然時日尚短,但匠作科確實沒有讓人失望,不但將大秦軍中制式石炮改良的更加易於攜帶安裝,而且仿照城門絞盤製作出了石炮絞索,須臾間,便將伺候石炮的百多人給減少到了三四十人左右。
而最讓趙石驚訝的是,他只是輕輕扇動了一下翅膀,但彈簧這種標準的穿越產物就真的出現了,而且並迅速應用到了軍事領域,也就是石炮上面。
粗大笨重的好像個煙囪一般的全手工製品,讓投石機這種古代攻城利器終於徹底露出了猙獰的面目,不但射程達到了近九百步,連投出去的石彈也大了整整一倍有餘,不過爲此,工匠們也沒少費了心思,有了彈簧的助推,以前的木料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堪稱恐怖的推力。
在折斷了不知多少跟投臂之後,熱情到有些癡狂的國武監教授帶着無知者無畏的一羣國武監生員又有了近乎於天才的想法,那就是在投臂上絞上鐵線,幫助木質投臂承受這種巨大的爆發式力量,也終於在去歲年中的時候,大功告成,成就了軍事史上一次重大的沿革。。。。。。。。。。
不過令趙石有些遺憾的是,沒有理論基礎作爲依託的產物,威力雖然足夠巨大,但卻很難讓人滿意,因爲是全手工製作,所以個體之間,差異也是巨大的,就像近親通婚生出來的孩子,總有着這樣那樣的毛病和缺憾。
這也正是東方古代學術體系最大的悲哀所在,哲學家們橫行於世,卻將其他學科擠兌的幾乎沒了生存的土壤,科舉制度讓士子們完成了從哲學家變成政治家的蛻變,但越是如此,也讓這些漢人中的精英階層很難放下身段,去親身操持所謂賤役的一些行當。
所以術數這種所有自然學科的基礎研究的人也就寥寥無幾,即便學有所成,也被用到算卦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領域當中去了,而工匠們,卻要花費十年二十年的光陰,才能粗通算學,再靠着無比紮實的實際經驗,才能轉化爲應用,而所謂的能工巧匠,在算學上的造詣,甚至還不如一些吟風弄月的酸秀才,而其間所造成的人力物力的浪費,根本無法用簡單的數字來形容和概括。
有鑑於此,趙石已經開始在匠作科下面設下術科,並招收童子,爲了這事,還和禮部的監官很是磨了一番嘴皮子,纔算將事情辦下來,但也不知道,今後到底能發展成什麼樣子,漸漸根深蒂固的儒家牢籠,可不是那麼好打破的。
說的有些遠了,話題回來,反正國武監這些年下來,在趙石一力支撐之下,門類卻是越加齊全,加之受了諸多好處的國武監教授們的推崇,隱隱間,國武監已經向兵家之聖地這個名頭髮起了衝擊,一旦名頭坐實了,對於國武監的好處自然不言而喻,但受到的攻訐與阻力也將成倍的增加,這個是可以預期的。
而現在,趙石並沒有想那麼長遠,對於他來說,國武監不過是一個過渡,如今估計也快要到了離開國武監的時候了,熬兵沙場,建功立業的心思一旦被挑起來,便很難壓抑的住,至於沒了他的國武監到底能走多遠,那就不是他要考慮的事情了,至少現在不是。
瞅着幾個談談說說,輕鬆有加的幕僚謀士,趙石擺了擺手,揮退了在廳中伺候的僕人,並命趙大帶着趙二幾個人守住門口,這才定了定心神,開聲道:“幾位先生好生自在。。。。。。。。”
幾個人聞言,都停住了話頭,面露微笑,那邊最自在的李博文當即便回了一句,“大人好權勢,我等附之翼尾,自然自在。”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這回卻都樂出聲來了。
趙石也無奈的笑了,文人若是憊懶起來,誰都沒轍,不得不擡手敲擊了一下桌案,待得重又將幾個人的目光吸引過來,才搖頭道:“這回。。。。。。。。幾位的自在日子恐怕要到頭了。。。。。。。。”
幾個人瞬即訝然,南十八反應最快,轉過頭來,只一思量,便問道:“大人方自入宮迴轉,便將我等召來此處,可是朝廷又有。。。。。。。。”
廳中終於靜了下來,幾雙透着深邃和睿智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趙石微微點頭,迎着幾個人的目光一一掃過去,這才又沉聲道:“陛下心意已決,大戰將起,幾位說說,這安逸的日子是不是就要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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