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有一種穿越了的感覺,以前在電視劇里老看到這一句臺詞,現在聽着,只有一個感覺,就是自己被蔑視了。
我拿出大家風範的氣勢來,不跟這些小人一般見識,只是朗聲道:“去稟報你家王爺,就說同福酒店老闆林青霞有要事求見。”
那侍衛一聽我名字,便立刻變得低眉順眼起來,我正納悶,只聽得那個侍衛說:“原來是林老闆,王爺吩咐,若是林老闆前來,只管請進。”
我受寵若驚的盯着侍衛,指着自己鼻尖,不確信的問道:“你確定你家王爺說的是我?”
那侍衛道:“確定,確定,姑娘請進。”
難道說許言就那麼聰明,料到我會來找他,所以事先吩咐了侍衛讓我進去?我忐忑的跟着那侍衛走了許言的王府,忽然有點迷惘,我來見許言,到底是錯是對。
在許言的王府裡繞來繞去繞了許久,侍衛帶着我繞到了一個很別緻的院子裡,我和侍衛站在廊下,那侍衛壓低了聲音:“王爺就在前面,小的告退。”
我本來想叫住那個侍衛,但好像叫住了侍衛更不方便說話,於是我任由那侍衛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我重新看向那院子裡,一片漣漪的池塘旁,許言的手背在身後,他靜立在池塘邊,我只看得見他的背影,一瞬間,我想到了一個詞語:風華絕代。
我站在廊下,不知該進還是該退,月亮漸漸隱進雲層,許言忽然道:“林姑娘打算在廊下站多長時間纔出來?”
許言側身,一眼便看見了我,我臉一下子就漲紅,好在是晚上,即使有燈籠的光照着,但仍舊看不大清楚我的臉,我尷尬的解釋:“許公子……不,不,王爺……”
許言徑直打斷我的話:“林姑娘還是叫我許公子吧。”
我愣了愣,道:“禮不可廢,青霞不敢逾矩。”
許言瞧着我,他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來,我卻有點心虛的別過頭去看那片泛着漣漪的池塘,許久之後,許言才道:“隨林老闆的意吧。”
“……我……”我了許久,下面卻久久無言。
許言忽然道:“林老闆來找我,所爲何事?”
“青霞此來,是想勸王爺不要與蘇相之女蘇硯辭成親。”
許言斜睨我,道:“爲何?”
“青霞只問王爺,可是真心喜歡那蘇硯辭?”
“真心不真心,又有何干系?林老闆如此聰明,難道不明白,我這樣的人,生來就註定不可能擁有自己想要的情愛,這姓,便是我一生的囚牢。”
“王爺想不想聽青霞講一個故事?”
“林老闆隨意。”
“從前有一個國王,國王有三個兒子,丞相想讓自己的侄兒也就是國王的二王子做太子,於是丞相害死了小王子的母親,小王子的母親死得很悽慘,臨死前,小王子的母親要小王子爲她報仇,於是小王子發誓,要替母親報仇。”
“爲了報仇,小王子過着很心酸的日子,他裝傻充愣,甚至讓陪伴自己的好朋友去幫他做臥底,這樣小王子成功的瞞過了所有人。很多年以後,國王的二兒子做了國王,國王的大兒子早飯,長大的小王子打敗了大兒子,於是小王子成了大家都佩服的英雄。”
“爲了報仇,小王子娶了丞相的女兒,讓丞相放鬆了對他的芥蒂,小王子最終報了仇,但他發現他愛上了仇人的女兒,小王子十分痛苦,因爲他不允許自己愛上仇人的女兒,而仇人的女兒,也愛上了小王子,小王子在仇恨和愛情的糾葛裡,最終不可自拔。”
“然而,小王子的報復卻只是開始,他想要的是自己站在最高處,所以小王子步步爲營,他最終殺掉了自己的哥哥和弟弟,自己當上了國王。而與此同時,仇人的女兒知道了真相,小王子絕望了,他害怕仇人的女兒會離開自己,更不敢面對自己深愛仇人女兒的事實,於是小王子選擇了傷害仇人的女兒,仇人的女兒不堪忍受小王子的欺騙和折辱,刺瞎了自己的眼睛,最終跳下了萬丈懸崖。”
“小王子在仇人的女兒跳下懸崖的那一刻,終於明白,原來即使他報仇了,即使他當了國王,但那一切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爲他卻輸掉了他的愛情,也輸掉了他自己。”
不知不覺,我已經哭了,眼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曾經那些刻骨銘心的事,我竟然如此輕鬆的敘述了出來,就像真的只是在說一場故事。
我隱掉了我和楚徹的姓名,隱掉了後來的一切,隱掉了自己和那個“小王子”之間的愛恨糾葛。站在楚徹的這個角度,也許當初他是沒得選擇,他才四歲,向廷便那麼殘忍的害死了他的母妃,換做是我,大概也會像楚徹這樣做,連自己母親的大仇都不能報,豈不是枉爲人子?楚徹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那麼到底是什麼錯了?是野心,是權力滋生出來的自私和野心。當年的向廷如此,後來的楚徹亦是如此,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楚徹沒有做到向廷的那麼狠絕,楚徹他心裡,終歸還是有情義的。這是楚徹和向廷之間,唯一的區別。
過得良久,許言才道:“你想教我,不要做第二個‘小王子’,還是教我,不要做第二個‘丞相的女兒’?”
我微怔,最終道:“我只是想告訴王爺,不要因爲政治權力,犧牲自己的幸福。”
許言啞然失笑,他脣角勾出譏誚,幾乎是戲謔道:“林老闆以爲,本王有資格說‘幸福’二字嗎?”
我被許言的話震得說不出話來,那廂許言卻道:“中原有句話,叫做:無情最是帝王家,本王生在帝王家,幸福?”許言說着,嗤笑一聲,又道:“不過是鏡花水月,極其虛幻縹緲,本王從不追求那些虛幻的東西,林老闆說,本王說的對也不對?”
我通身一震,是否當年年幼的楚徹,也是這樣想的,所以註定他回不了頭,所以註定,有了後來的相互傷害。我打了個寒噤,對上許言那雙烏黑的眼睛,顫聲道:“青霞……青霞……”
許言凝視着我的臉,像是想從我臉上找尋到一點什麼,過了許久,他恢復到昨日的從容,緩聲道:“不管怎樣,本王謝你來和本王說這一席話。”
我像是被魚刺卡住了喉嚨,不上不下,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聽得許言繼續道:“三日後,本王希望能在婚宴上,見到林老闆。”
“王爺可以再仔細想想的……”
“想什麼?林老闆可知道現在大月氏的處境?”
我搖了搖頭:“青霞不知。”
“本王不妨直言,若本王悔婚,大月氏明日就會發生內亂,左賢王自詡謙謙君子,卻一直在拉攏丞相蘇銀,丞相若不是看中本王乃大王嫡子,就算本王想與蘇硯辭成親,蘇銀都未必肯。這一條路,是本王自己的選的,所以不管將來如何,本王都無有怨言。至於本王將來會是‘小王子’還是‘丞相的女兒’,本王並不在意,只要能保住我大月氏部落太平無事,即使本王這輩子都沒有幸福,本王亦是心甘。”
“王爺……”我輕喚了一聲許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爲現在,任憑我說什麼也是徒勞。我突然明白,爲何楚徹會讓我來見許言,也許,他是想讓我見見,當年的那一個絕望無助猶如困獸的他。
許言望着我,空落落的笑了一聲,道:“本王今日卻是賭輸了。”
“賭?王爺說什麼?”
“沒什麼,來日方長,林老闆自然會知道,本王今日所輸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東道。”
許言最後這一句,讓我摸不着頭腦,但許言似乎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重新看向那片池塘,眸色深深。
我徒留無益,便規矩的拱手作揖,道:“夜深了,青霞該回家了。”
許言淡淡答了一句:“林老闆是該回去了。”
我想了想,道:“更深露重,王爺千萬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