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裡只剩下我和趙佑志兩個人,這個趙佑志是楚徹的心腹,但楚徹做皇帝前,我對此人是一無所聞,但見趙佑志對楚徹的態度,定然是忠心不二的,我想到這裡就覺得心裡很厭惡,但表面上仍舊不動聲色,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想和說什麼,又想玩什麼鬼把戲。
見人走遠,趙佑志也是不動聲色的說:“娘娘覺得好些了嗎?”
我嗓子很痛,但我仍舊啞啞的說:“放心,死不了。”
彷彿這麼說,我就痛快了,雖然趙佑志不是楚徹,我不諷刺楚徹幾下我心裡就覺得過不去,趙佑志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楚徹的一個傳話筒,在這皇宮裡,還能有什麼風吹草動能逃得過他楚徹的眼皮,我突然想起御花園的那個老花匠,如果不是我問了不該問的話,他也許還好好的和他的一大家人安度晚年,我似乎就是個煞星,誰遇到我都倒黴透了。
我正恍惚間,趙佑志忽然和我說:“皇上病了,發高燒已經幾天了,皇上又不肯吃藥,像是在和自己賭氣似的。”
我不禁莞爾,說:“皇上病了,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會看病。”
我說完就後悔了,嗓子實在痛得要死,火辣火辣的,像是有人在喉嚨哪裡給我點了一把火一樣。
趙佑志頓了頓,他怔怔的看着我,有些感慨的說:“娘娘不會看病,因爲娘娘是皇上的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皇上對娘娘的好,奴才看得清楚,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娘娘何必再執着的不肯放下。”
哼,我心裡冷笑,過去的事都過去了,說得倒輕巧,那是人命,難道別人的命就該當不值錢,就該當去死嗎?商頌死了,老花匠死了,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人無辜死了,還有皇宮裡那麼多不會說話的啞巴,他們究竟惹着誰了?就因爲他楚徹一句話,就可以輕易剝奪人生命?
憑什麼?憑什麼楚徹可以這樣高高在上的決定別人的生死?這個時空雖然本來就是這樣,封建皇權決定了這一切不能因爲什麼人而改變,可這些人又有什麼錯?殺人至少得給人一個理由,憑什麼這麼多人無辜枉死?
我當初極力想挽救一些人的生命,卻想不到,終究還是有這麼多人因我而死,我痛得快不能呼吸,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現在還不能讓任何人覺察出我已經記起了從前的事,我必須忍耐,比從前更會忍耐,我淡淡的說:“夠了,我累了,趙總管請回吧。”
趙佑志沉默了一下,想再說什麼,卻見我不再理會他,悻悻的走了。沒過多久,有人送藥來,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送藥來的卻是如夢。
如夢一直垂着頭,我看不清楚她的臉,她把藥端到我跟前,輕聲說:“娘娘,該吃藥了。”
我半眯着眼看着如夢,說:“放着吧,我會喝的,我不會那麼輕易就死的。”
如夢低低喚了一聲娘娘,下面無言,她站了一會兒,又靜靜的退了下去,我忽然叫住如夢:“告訴楚徹,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如夢身形頓了頓,說:“是,如夢知道了。”
如夢說完走出了承乾殿大門,風吹得承乾殿的大門匡匡的響,我不再去看如夢的背影,我半坐起來靠着牀頭,端起藥碗將黑漆漆的苦藥汁一飲而盡,那看似很苦的藥,我卻嘗不到一絲苦味,也是,我心裡比這藥汁不知道苦了多少倍,這藥喝起來也就不覺得苦了。
空曠的殿裡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覺得冷得慌,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我怎麼才能聯繫上原崢,這皇宮裡我誰都不能相信,到處都是楚徹的眼線,我不能走錯一步,只要出一點錯,青城就必然會毀掉,可原崢他現在怎麼樣了?他的傷有沒有好一點······
承乾殿門口冒出一個小小的人影來,我心裡一驚,難道是小胖子?如今承乾殿只怕到處都是楚徹的人,我雖然叫如夢轉告楚徹不要讓人來打擾我,但依照楚徹的個性,勢必是留了人在承乾殿盯着的。
小胖子這麼跑來,不會被發現嗎?還是說楚徹故意利用小胖子來試探我?我心裡十分複雜,小胖子見沒人已經閃進了承乾殿,他四處瞧着確定沒人才朝我跑過來,邊跑邊叫孃親。
我被小胖子喊得心裡發酸,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有孩子了,涼藥······這一切都是楚徹給的,他讓我根本就不會有孩子,可笑的是,他竟然還和我說想要一個孩子,我被戲耍玩弄得還不夠嗎?楚徹,你真是夠狠!我強忍住自己的情緒,忙笑着朝他招手:“昭兒怎麼來了?”
小胖子估計是見我沒有忘記他,笑嘻嘻的爬上牀,縮在我懷裡,奶聲奶氣的說:“昭兒聽說孃親又病了,昭兒想來看孃親。”
我往門外瞧了瞧,小胖子很懂事的說:“昭兒叫阿穆在外面守着,沒人看見昭兒來的。”
我把小胖子往自己懷裡緊了緊,問他:“阿穆是誰?”
小胖子說:“阿穆是我的侍讀,阿穆比我大七歲,但我比阿穆聰明哦,我功課都比阿穆做得好。”
我笑了笑,抱着小胖子說:“那是當然,昭兒的功課是天底下最好的。”
小胖子聽我誇他,拿臉蹭着我的臉,我看着小胖子,心裡一暖,這個皇宮裡,我唯一可以放心的,也就只有他了,可他還這麼小,他什麼事都不懂,他又怎麼能幫我?況且即使他有能力幫我,我也不能拿他去冒險,他不是楚徹的親生兒子,如果小胖子犯了什麼事,楚徹一定不會留任何情面的,這個賭,我賭不起。
小胖子忽然又問我:“孃親有什麼心事嗎?昭兒都沒看見孃親笑,以前孃親很愛笑的。”
我勉強扯出個微笑,說:“孃親病了,等孃親好了,孃親天天笑給昭兒看好不好?”
小胖子歪了歪腦袋,似乎在想什麼似的,好像他想通了,笑呵呵的說:“那孃親要趕快好起來哦,孃親好起來,昭兒就去求父皇,讓孃親和昭兒住在一起。”
我點頭說:“好。”
如果楚徹肯答應,我未必就想不到辦法出去,我現在裝作什麼都記不起來,小胖子又不住在皇宮裡,東宮建在皇宮西側,雖然和皇宮隔得近,但畢竟已經出了皇宮了,但楚徹說過,絕不會要我再出皇宮,那怎麼樣才能讓楚徹答應?
小胖子搖着我的手,奶聲奶氣的喊我:“孃親······孃親你想什麼呢?”
我回過神來,笑了笑,說:“孃親沒有想什麼,孃親只是有點累了。”
小胖子聽我說累,立即就很懂事的說:“那孃親好好休息,昭兒守着孃親。”
我看了看外面天色,快天黑了,我低頭親了一口小胖子的臉頰,說:“昭兒先回去好不好?孃親去和······和父皇說,孃親搬去和住。”
小胖子高興得跳起來,“好,那孃親說話要算話哦。”
我笑着說:“恩,孃親說話算話。”
小胖子吧唧一口親在我臉上,他小臉紅紅的,親完了轉身就往外跑,我望着小胖子小小的背影,微微笑着。
但等笑過了,我心情又開始沉重起來,要讓楚徹答應我出去,簡直比登天還難,可眼下這是唯一的出路,我現在只能讓楚徹知道,我知道自己有個兒子,爲了兒子,我必須去和他住在一起,我不知道能瞞過楚徹,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打定注意,我便想立即去找楚徹,但我身體真的太虛,根本連動的力氣都沒有,我長嘆一口氣,看來暫時是出不去了,越是這樣越好,我沉寂的時間越長,騙過楚徹的機會就越大,楚徹太瞭解我的脾氣了,所以我只能反其道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