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爲何如此問,只當她的確醫術高明,瞧出來我是失過憶的,我也沒打算隱瞞什麼,便道:“神醫的醫術果真了得,不瞞神醫,前些日子承乾殿走水,我受過傷,等我再醒過來,過去的事我都不記得了,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
那媚瀲倒吸一口氣,不可置信的問道:“娘娘連自己名諱都忘記了?”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是,楚徹告訴我,我叫沈安寧,是大楚的皇后,媚姑娘以前認識我嗎?”
媚瀲似乎是想說什麼,卻只是道:“媚瀲一介草民,豈會認識娘娘,娘娘洪福齊天,他日定會想起過去的事的。”
我失落的笑了笑,“呈媚姑娘吉言,但願吧。”
媚瀲聽我這麼說,似是感悟似的說:“只是有時候,忘記卻未必不是件好事,有些事一旦記起來了,反而更痛苦。”
我和她不過第一次見面,她卻在我面前如此感慨,我一時觸動,喃喃:“也許吧。”
媚瀲正要說話,卻聽得外面楚徹急切的聲音:“就是你說可以治好皇后眼睛嗎?”
那廂媚瀲十分從容的道:“是,皇上,只是這法子得必須要有新鮮的藥引草民才能醫治好娘娘眼疾。”
楚徹急急的道:“什麼藥引?無論什麼藥引,朕都給你!”
媚瀲卻忽然不說話,周圍安靜了一陣,我側耳聽了許久,卻仍舊沒有響動,我便伸手四處摸索,問道:“楚徹,怎麼了?楚徹,怎麼了?”
楚徹快步走到我面前,抱着我,我伏在他胸口,忽聽得他說道:“好,朕立即讓人去準備,但倘若此法失敗,朕定饒不了你。”
媚瀲道:“請皇上放心,此法若是失敗,媚瀲願以項上人頭謝罪。”
楚徹道:“好,神醫徑自去挑,只要合適的,神醫只管拿便是,如夢,你一同前去。”
那媚瀲和如夢兩個領了是,我問楚徹:“適才媚姑娘說的什麼藥引?”
楚徹笑道:“沒什麼,不過是些稀罕的東西罷了,皇宮裡什麼沒有,你放心,你的眼睛很快就能再看見東西了。”
楚徹說得十分篤定,我心裡也漸漸攀升出希望來,我以爲窮我這一生是再也看不見東西了,但如今這個叫媚瀲的女子忽然信誓旦旦的說可以治好我的眼睛,我總是期待的,畢竟這疑惑實在很大。
過了許久媚瀲和如夢重新又回來了,越到了這個時候我越覺得緊張,楚徹安撫着我,叫我別怕,他會一直陪着我。
我卻渾身緊繃,媚瀲先給我一碗水喝下去,我聽見楚徹在問她:“你給她喝的什麼?”
媚瀲一邊餵我喝水,一邊答道:“回皇上,草民給娘娘服下的是麻服散,這種藥能讓娘娘暫時失去知覺,這樣娘娘不會感受到痛楚。”
不知怎麼的,我聽了媚瀲的話,便鬆了一口氣,喝了那碗水,我神智漸漸模糊起來,最後竟果真完全沒有了知覺,像是睡着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因爲夢太真實,所以我分不清楚,究竟是夢,還是真實。有這麼一說,莊周夢蝶,醒來卻不知道是自己夢蝶,還是自己本身是蝶,我也做了一回莊周。
我夢見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夢裡我並不叫沈安寧,我叫衛玠,很奇怪的是我還是一個男人,我生活在一個和我現在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樣的地方,那裡有很多我見都沒見過的東西,比如巨大的能移動的盒子,比如發光卻不是蠟燭的東西······
我很好奇,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夢裡的自己連穿着都和現在不一樣,我還看到很多人像神經病一樣拿着各種樣式的小盒子似的東西放在耳朵邊講話,我茫然的看着這一切,頭開始狠狠的痛起來。
我忽然驚醒,楚徹抓住我的手,慌張的問我:“安寧你怎麼了,安寧,你醒醒。”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緊緊的抓着楚徹的手,胡亂的嚷着:“楚徹,我怕,楚徹,我怕······”
楚徹的手緊了緊,他低低的安慰我:“沒事,別怕,別怕,有我在,別怕。”
楚徹的話像是有安定的作用,我神智慢慢的恢復過來,楚徹像是在問媚瀲話:“皇后這是怎麼回事?”
媚瀲從容的答道:“回皇上的話,麻服散的藥效尚未褪盡,待藥效褪盡,娘娘便會清醒過來。”
楚徹又道:“那這白綾何時可以拆下來?”
媚瀲道:“需三日,三日後,草民自會替娘娘拆下這白綾。”
楚徹道:“好,朕便等你三日,若三日後皇后仍然看不見,朕便取你項上人頭。”
媚瀲道:“是,皇上。”
我聽得兩個人的對話,心裡一涼,楚徹這要求確實過了,人家肯來爲我瞧病,我就已經欠了她恩情,就算醫治不好,也不當拿別人性命來抵,況且這天下總有些醫治不好的絕症,要是個個都是這樣,那天下誰還敢當大夫?到時候即使我眼睛看不見,我也定會保全這媚瀲一條性命。
這三天楚徹罷了朝,沒日沒夜的守在我承乾殿裡,我勸他去上朝,他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說一定要等我第一個看見他,我心裡一緊,卻更多的是害怕,我害怕這最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也許是麻服散的作用,又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自從我清醒過來,總覺得腦子裡很亂,我趁楚徹不在的時候問過媚瀲,這麻服散是不是有什麼副作用,爲何我會覺得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媚瀲卻只是淡淡的說,這大約是麻服散的效力還尚未褪盡,麻服散的藥效甚大,沒個幾天是不能全部褪盡的,所以我這眼睛上縛着的白綾,也得到三日後才能拆開。
我緊緊的握着拳頭,問媚瀲:“我這眼睛,真能治好嗎?我有點害怕。”
媚瀲握了握的手,替我掰開我握緊的拳頭,語氣有些感慨的說:“娘娘放心,娘娘洪福齊天,這眼疾一定能治好的。”
我牽扯起嘴角笑了笑,又問她:“那你想要什麼作爲報酬?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媚瀲手頓了頓,說:“我想娘娘去天牢見一個人。”
“見誰?”
“娘娘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媚瀲不再說話了,因爲我聽見楚徹回來了,楚徹走過來,說:“今天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我點點頭:“嗯,已經不痛了。”
楚徹又對媚瀲說:“神醫先下去吧,娘娘的湯藥不能有絲毫差錯。”
媚瀲領了是,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我知道楚徹心裡對任何人都戒備,便道:“媚姑娘對我很好,我剛纔答應了她一個要求作爲報酬。”
楚徹替我撿起垂下來的頭髮摜在耳後,有些漫不經心的問我:“她想要什麼?黃金萬兩還是御醫院供職?”
楚徹就是這樣,在他眼裡,似乎所有人都是奔着名利去的,我不由得苦笑,道:“無論她要什麼,我已經許了她,你不反對就行了。”
楚徹也是笑了笑,“好,我答應你就是。”
這纔沒說到幾句話,卻聽得如夢來傳話:“啓稟皇上,右丞相丁子高跪在午門外求見皇上。”
楚徹聲音便變了幾個調,有絲冷厲在裡頭:“叫他滾,朕已經下過旨意,誰敢再提這事,朕就罷誰的官。”
如夢不敢再說,只得悻悻的領了是,去午門回話。
我皺了皺眉頭,問楚徹:“什麼事,惹得你動這麼大的肝火。”
楚徹將我攬進他懷裡,聲音有些遼遠:“沒什麼事,我有你就夠了,安寧,你答應我,這輩子永遠不離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