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被高高的掛在了監獄裡,他雙手鮮血淋漓,正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如同滴水穿石一般地滴在人的心上。而那人手上的皮肉全都碎在地面,腐爛着,有眸中爬行動物在上面捻轉蠕動。腐爛的味道和血腥的味道散發在空氣中,令人作嘔。而那人的身後,有着更觸目驚心的好幾具屍體,早已白骨森森,卻仍然可以看出那骨頭上面的刮痕。
雪夕五臟翻覆攪動,流塵自手中滑落,一口作嘔將在客棧中所吃東西全都吐了出去。
陌離將雪夕扶住,神色沉重,再也不去看那邊的監獄,目光忽然落到了前方,豁然明朗。比剛纔那腐骨爛屍更爲駭人的卻是裸露着的女子酮體,她們全身青紫,沒有一處地方可以遮蔽,那些女子全都蜷縮在一起,頭也不擡哆嗦着,似乎極其害怕。
“她們是百海朝廷中所有官宦的妻女,這些喪心病狂的東勝獄卒每日都奴役着她們,公主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雪夕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所有得救的人都將目光移動到了雪夕身前。那裡,一批東勝將士忽然出現,當先一人肥頭大耳,目光陰鷙的落在雪夕身上。他的身後站着的將士均是黑衣鎧甲,衣衫不整,看得出來是剛剛行事還未完就被中途打擾。
雪夕努力壓制住五臟的翻騰,艱難地直起身子,餘光掠過陌離給她的手,她搖搖頭,這件事,她必須自己處理。
那名東勝的領頭獄卒忽然冷笑,長戟指向雪夕:“原來是青瑜公主,你還沒死?正好抓了你去向皇上邀功。”
百海的土地上東勝人肆無忌憚,雪夕心底涼了個透,跨出一步,流塵指向那領頭獄卒迅速出手。一招一式均是致命之痛,那領頭獄卒長戟被折斷,身子連退三步站定。
“欠了百海多少,就還給百海多少吧!”
聲音在地下城中來回地迴盪,一波不息一波又起,牢獄中劍光閃爍,殘忍的尖叫聲劃破虛空。一招“凌花亂舞”揮灑出手,劍花四面而開,美麗中帶着致命的殺氣。
片刻之後,雪夕回到原地,地下匍匐着領頭獄卒未死的軀體,他的身上佈滿了傷痕,一劍一刃,每遭受一劍便承受一番刮骨之痛。皮肉被削開,血肉模糊,血沫兒翻飛,碎肉零散於地。沒人見過這樣好看的劍法,沒人見過這劍法帶來的噬骨之痛。
領頭獄卒並未死去,翻着眼皮緩緩地睜開,口中鮮血四溢,慢慢地蠕動,邊爬邊道:“殺了她,殺了她,快給我殺了她!”
雪夕深深呼入一口氣,柳眉微蹙,一身黑衣被染上了鮮血,她一把脫下,目光猙獰地望向了前方東勝將士。
那些東勝的將士早已心肝俱裂,如果不是被堵住出路早已逃跑,見女子步步逼近越發的驚恐。
誰能料到,青瑜公主死而復生。
誰能料到,青瑜公主懷有一身高強的武藝。
誰能料到,一個風輕雲淡的日子,青瑜公主闖入了霏郡地下城將所有百海俘虜給放了出來。
青瑜公主一身黑衣,如修羅一般的眸光盯住地下城盡頭的幾百名東勝士兵,她雙眼通紅,手中之劍泛出青光,殺氣外泄,再也不是往日人心欺負的軟弱公主。她身後剛剛出獄的百海戰士目眥欲裂,滿含對東勝人的痛恨,有的人已經忍不住,往前朝東勝的士兵攻去。
“雪夕,”陌離看着眼前女子身子忽然顫抖起來,猛然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何時見過這樣殘忍的畫面,何時這樣殘忍的折磨過一個人?
雪夕覺得麻木起來,握劍的手在漸漸地發抖,她還沒有準備好,她還沒有面對千軍萬馬下手痛殺的勇氣。這時她才知道自己的軟弱,或許,陌離正是因爲知道這樣才一刻不離地待在她的身邊。
她只覺得手中一空,陌離已經奪過了流塵,將剩下未開的牢門全部打開。只是眸中一點光漸漸地放大,她的心跟着懸了起來。
那些早已被摧殘得不成人形的百海官宦妻女一衝出房門便朝着陌離的劍下衝去,儘管陌離反應迅速,可也有一名女子死在劍下,而其他的女人撞牆的撞牆、舉着牢房外武器自殺的自殺,殘留下來的僅僅一兩人。
雪夕身邊的百海男子將衣衫脫下罩在女子身上,那兩名女子明顯與她差不多的年紀,看得出來曾經都是達官貴人的子女,兩人跪倒在雪夕面前,一人冷笑嫣然:“公主,我們不死,我們要留着一條殘喘之命看着你是如何將東勝踩在腳下。”
這話出自肺腑,卻讓雪夕莫名地感到一陣壓力,沒錯,失去了家國被人蹂躪的俘虜才知道國家強大的可貴。百海之滅,不僅讓青瑜公主得以成長,更讓千千萬萬的百海子民知道什麼纔可立於不敗之地。她們不死,不是因爲捨不得死,而是要看着東勝遭受百海的命運,讓東勝也嚐嚐滅國的滋味。
仇恨的種子在東勝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南下進入百海之內已經埋下,深入骨髓,將人心一點點的腐蝕魔化。如果歷經了人世間最非人的待遇,人心也會跟着磨滅,哪怕是曾經最單純最善良的人類。或許,青瑜公主曾經就屬於這一人類。她最愛的父皇被敵人射殺,她最親密的侍女爲她而死,她的國家被人踏碎,曾經擁有的一切朝夕之間化爲灰燼。
這個年輕的公主開始成長,從百海國主死去的那一刻,從她逃離折翼山的那一刻,從師父拒絕她請求的那一刻……人的性質開始慢慢地轉變,沒有經歷,亦沒有成長。
許多年後,青瑜公主才明白,她的一生始於一個人,她的成長始於一個人。其實絕曜不是她的仇人,而是她的恩人。
天下兩分之勢隨着青瑜公主的死而復生重新化爲了三國鼎立,遍兮大陸再次拉開權利之爭鋒。
正在地下城
爲之自由和仇恨奮鬥的百海戰士還不知曉,此刻的霏郡已經置於冰火兩重天的位置。金沂之師的殘將齊雲不知從哪裡得知消息百海俘虜被關押在地下城,立刻率領了三萬大軍開始攻打霏郡。
從青瑜公主活着的消息傳出到今日,這支金沂之師已經連續北上將百海的五分之一的土地佔據下來。時至今日,如果不是遇到東勝的士兵,他們的力量遠遠不止三萬這麼微弱。只是東勝駐守在百海的勢力真的不容小覷。
齊雲率領了三萬大軍在霏郡之外,連連叫陣三次城上竟然無人應戰。霏郡南門緊閉,城上毫無人煙,遠遠地一看,竟然像一座死城。齊雲謹慎的目光在陽光熠熠生輝,坐下馬兒前蹄揚起不安嘶鳴,彷彿也覺得霏郡中藏着什麼。三萬將士靜候城外,整整齊齊的隊列,黑壓壓的一片等待着主帥命令。
陽光異常的耀眼,許久也不見有人出來應戰。齊雲下了一個決定,此決定讓所剩不多的金沂之師陷入了包圍圈,也讓殘留下來的人馬重獲信心和希望。絕處重生之後高 瞻遠望,得知亦是幸運的。
齊雲下令先鋒攻城,然後當先的一名士兵只是輕手的一推,門就打開了。霏郡,果然已經兵去人空,卻不是死城,霏郡之內還有不少的百姓。齊雲進入城內的剎那,如被電擊一般恍然大悟:中計了!然而他還是平靜鎮定地進入了霏郡,並迅速地趕往了地下城。
地下城並不是一個傳說,之前探子來報時非常確定百海的俘虜被關押在地下城,而且有不少的人馬都是金沂之師和琅壓軍團的精英勢力,倘若得到這一批人馬的相助,復 國 軍的實力又會強大不少。齊雲至今還記得一個人的話,那是在折翼山告別之時,那名叫做雪夕的姑娘親口所說:齊將軍,我知道你以前是昔辰將軍麾下的,我相信你能帶着所有的人回到百海重組一支軍隊。如今他做到了,雖然金沂之師的力量沒有以前強大,但重新組成的軍隊中有不少傑出的人才。
時隔半年,兩月之前的一封信更是讓這位曾經被東勝奴役的將軍堅定了復國的重任,書信來自於一名叫做玲瓏的女子,書信上寫:折翼一別,已是數日,將軍安好?來到玄月之後,才覺玄月已亂,二皇子厲霖皚陰毒狠辣,絕不可信。三皇子厲雪曄體弱多病,丞相幽軒意欲縱橫聯盟,望將軍把握良機。至於雪夕,請勿在念,若能存活,必會回到百海同將軍並肩作戰,保重!
原來雪夕離開折翼山之後前往的竟然是玄月,這位聰穎智慧的女子居然有着比之尋常人更爲獨到的見識。百海先滅,玄月定然坐不下去,所以雪夕才前往玄月尋求聯盟。如今玄月勢力已變,他早已發出了聯盟書於鎮守玄月之東的將軍易靖離,聽說這位新任的將軍是玄月大將軍易獷之子。父將勇猛無敵,那這位公子應該也是子承父業,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只是書信抵達玄月多日,爲何始終不見回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