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芷聽芸鵑說小祥子和瑩露雙雙被誅,凝香一早遭遇到了那麼大的兇險,頓時泣不成聲,若不是芸鵲極力攔着,她定要冒着驚駕而不顧,非要衝進房去看看瓏姐姐不可。
凝香生產後,再也支撐不住,倒頭便昏睡了過去,整個人憔悴得幾乎脫了相。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覺得有人在爲自己擦拭汗水,於是悠悠轉醒過來,當天光映入眼簾,朦朧的景色漸漸清晰,真是恍如隔世一般。待稍稍清醒,忙問:“我的孩子呢?”
皇上安慰道:“莫慌!莫慌!咱們的孩子好着呢!放心吧!有朕在沒什麼好擔心的,待你身子稍恢復些,朕再叫你們母子團聚。”
凝香聽話音似乎是皇上,遂定睛看去,見果然是皇上正深情地望着自己。凝香已許久未見到皇上的面兒了,彷彿做夢一般,待她觸碰到皇上的手掌,才知這一切都是真的,於是趕忙掙扎着要起來給皇上行禮問安……
皇上忙將她扶住,輕聲道:“要做什麼,快躺下,你這會兒身子虛得很,可不必拘泥禮數!”
也是凝香實在有心無力,只得重又躺了回去,後焦急着地詢問龍子現在何處?一切可好麼?
皇上笑道:“放心吧!好着呢,現已送去育嬰所,由乳孃和媱兒精心照看着,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現下你只需將身子養好,其它都不用費心。”
凝香聽了“哦”了一聲,一顆懸墜之心這纔算是放下。
皇上又道:“現在,你可是大夏的功臣,方纔朕看護你時,已做了決定,等孩子滿月,就晉你爲嬪,封號朕也擬好了,就選‘瑞’這個字,這不單單是取吉祥之意,也因你與瑞香有緣,還不只這,朕還想把咱們孩子的名字也用這個‘瑞’字,我大夏建國以來,先帝讓子輩從承,孫輩從啓,意爲承上啓下之意,因此咱們兒子的全名便叫做夏啓瑞,你覺着可好啊?”
凝香心知,皇上得到這個皇子,真真是心滿意足的,想必自己後半生也憑此高枕無憂了,於是不顧倦怠,努力歡笑迎合道:“嬪妾全聽皇上的便是。”
皇上見凝香體態雖還甚顯虛弱,但神情已恢復了不少,於是喚人將備好的進補湯端上來。
蕙芷早就侯在外間屋,聽皇上喚人上湯羹,也趕忙趁機跟着芸鵑走了進去,待問候完皇上吉祥,便一頭撲到凝香牀前,哭着自責道:“妹妹來遲了,姊姊不怪我吧!”
皇上見凝香已無大礙,便起身說他還要去赴一個重要的約見,就不妨礙她們說話了,言罷轉身要走。
凝香聽說皇上就要離開,突然想起還身陷困頓的瑩露,心道,此時皇上最是心軟,若這會兒不求皇上,怕是以後更難有這樣的好機會了,於是強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向皇上召喚道:“皇上請留步,嬪妾還有一事相求,請皇上務必答應!”
皇上聽聞停下腳步,微微頓了頓,將手中的翡翠佛珠手鍊抖了一下,半側過身說道:“朕知道你想求的是什麼,不過
你要知道!對食之罪不可饒恕,那瑩露本應是同小祥子一塊兒杖斃的,只因朕顧念着你當時懷有身孕,這才法外開恩打發她去了浣衣局,那裡雖是苦了點,可只要人還活着,將來總有翻身的機會,但卻不是現在,好了!除了這事兒,若沒有什麼旁的話,朕便走了。”
凝香萬沒想到,方纔對自己還是關懷備至的皇上,對於這件事卻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她心下一急,支撐在牀沿上的手失力一滑,忽然從牀上滾下來。兩旁的宮女芸鵑和芸鵲以及蕙芷見狀,都驚呼着衝上去將她扶起來,詢問摔到那裡沒有!
皇上聞聽心裡也是忽悠一下,若非宮女們搶先,自己幾乎就要過去扶她,急切地怨道:“怎麼這麼不小心,明知自己身子虛,還爲了個丫頭着這麼大的急!”
凝香不顧身上的痛楚,執意掙開左右丫鬟的手,跪下叩首道:“皇上,請聽嬪妾一言,那瑩露雖說只是嬪妾的一個陪嫁丫頭,可與嬪妾在宮外時就情同手足,入宮後情誼更是非同一般,嬪妾幾次落難,若非她冒死相救,嬪妾如今還哪裡有命在了,如今換成她身陷困頓,嬪妾怎能見死不救,還求皇上格外開恩,哪怕用嬪妾的嬪位來交換也是在所不惜的!”
蕙芷在一旁見皇上聽了凝香的話後,將目光望向窗外,態度非但沒有轉變,臉上已微微現出不悅之色,於是忙偷偷朝凝香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切不可再多言語了。
而凝香似乎全沒看到,居然還跪着爬行到皇上跟前,用手扒着皇上的龍袍衣襟兒,眼含淚水進一步哀求道:“皇上,嬪妾曾在浣衣局裡呆過,知道那裡可是後宮最微賤的地方,比慎刑司的監牢也好不到哪兒去,何況她又是犯了那樣罪名被髮落去的,當初那裡與嬪妾結怨的管事嬤嬤,還不想着法子遷怒到瑩露身上去,若不及時救她出來,恐怕命不久矣啊!請皇上看在嬪妾爲皇上才生下皇子的微薄功勞上,就赦免她出來吧!皇上!”凝香說着已是淚流滿面,又是一個頭重重磕了下去。
皇上冷冷地叫人快快扶她回牀上去,芸鵑、芸鵲聽了忙過來拉她,連蕙芷也來勸道:“姊姊不要再說了。”可凝香還是執拗地跪着不肯輕易起來。
皇上見她們主婢拉拉扯扯地,已顯出幾分慍色,可還是耐着性子道:“此處沒外人,朕就跟你交個底吧!瑩露的罪過,往小說不過是奴才間互相慰藉,尋個心靈寄託而已。可若是往大了說,便是苟且宮闈。朕爲了顧及你的顏面,已經費盡心機,可你也該替朕想想,如果你還是這樣執迷不悟、得寸進尺,朕也姑息不了你!”
皇上言罷,將手中的佛珠往另手掌中一摔,冷哼一聲,拔腿便走。
“皇上!皇上!嬪妾爲大夏延續血脈,才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難道這還讓換回好姊妹的一條性命嗎?”凝香哀嚎着,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居然掙脫開衆人的拉扯勸阻踉蹌追了出去。
凝香跑到院中,總算是趕上了皇上的腳步,上前一把扯住
了皇上的手臂死死也不放開,口中不住地哭求皇上放了瑩露,還說就算將自己貶爲宮女也在所不惜。
皇上覺得她的行爲簡直有些不可理喻,終於將眼一瞪,威聲吼道:“瓏貴人!你得了失心瘋嗎?若還不趕快快放手!朕可要真生氣了!”
宮女們和蕙芷追出來見此情形,無不都是面色大變,忙過去一邊要將凝香拉開,一邊向皇上歉意道:“皇上息怒,我們小主這是產後情緒失控,還請皇上萬望恕罪!”
蕙芷更是帶着哭腔向凝香勸說:“姊姊這是怎的了?莫非着了魔不成?還不快快放手!難道真想惹怒了皇上才肯罷休嗎?!”可不管蕙芷怎麼苦苦相勸,凝香依然是死死抓着皇上的手臂不肯鬆開。
皇上已然動怒,可還不見凝香有絲毫妥協的意思,一時也顧不得許多了,索性擡起手臂大力一拽,哪知凝香此時正死死拉着腕珠,兩下猛然較力,只聽“啪”的一聲,居然從崩斷了貫穿的金絲線,翡翠佛珠失去牽絆,頓時“嘩啦”一下灑落了一地。
皇上臉色鐵青地大吼一聲道:“放肆!”聲如龍吟虎吼一般,在場之人聽了,呼啦一下跪倒一片,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寒風乍起,吹拂着皇上的龍袍衣角咧咧作響,只見他面色鐵青,眼睛瞪得老大,彷彿就要冒出火來,連身子也在簌簌慄抖。
凝香自入宮以來,還從未見過皇上這樣,知道自己這下可闖下大禍了,嚇得目瞪口呆。
皇上慢慢回過身來,目光如炬,逼向凝香,低吼道:“瓏貴人,可知道你這一時的胡攪蠻纏,弄壞的是什麼嗎?這串翡翠佛珠是朕兒時,一次病危時,朕的嫡母跪在報國寺佛堂裡,苦苦祝禱了七晝夜,連膝蓋都磨破了才求來的,是朕平生最最珍愛之物,母后故去後,朕看到它,便如同看到母親一樣,可你卻將它毀了!”
凝香原以爲憑藉自己才爲皇上生下一位皇子的份兒上,再加上自己的苦苦哀求,就必定能讓皇上動了惻隱之心,進而及早救出瑩露,可她連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無意間闖了這麼大的禍,一時嚇得呆在原地,像失了魂一樣。
蕙芷明知此時做什麼都遲了,可還是不顧一切地想要爲凝香求情,纔要開口,就見皇上朝她擺了擺手,道:“住嘴,誰都不許多說半個字!”
後當衆頒下口諭:“延禧宮穆氏,恃cong驕矜,御前失儀,已不配伺帝近身,着自即日起,廢去貴人位份,貶爲庶民,打入冷宮,非朕親招永不得踏出半步。來人啊!給朕將這個瘋婦即刻拖走。”
御前內監聽了呼啦一下過來就要動手。
蕙芷忙展開雙臂護在凝香身前,苦苦求道:“皇上,切不可如此呀!香香姐才產下胎兒,現在就讓她去冷宮,那豈不是活不成了!”
吉嬪聽見院子裡有吵鬧聲,出來剛好見到這一幕,忙也過去跪下,肯求道:“皇上,請念在瓏貴人產後心緒急躁,並非有意冒犯龍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