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過得很快,林清婉的身體經過調養已經差不多康復,自己的宅院也已收拾妥當,這兩天正安排下人拾掇屋子的東西,找個合適的時間就可以搬回自己的宅院。晚膳桌上,林清婉和霍卿看着涼掉的菜,久久等不到霍休宜,心裡七上八下。正準備差人去找找,這時王猛匆忙跑進屋,大喊道:“夫人,不好了,大人出事了……!”
林清婉驚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但還是努力保持鎮定,咬牙問道:“出了什麼事?你仔細說!”
霍休宜最近已經開始籌備藥材生意,但是買進賣出不僅貨源受約制,價格也很受影響,所以霍休宜沒想做個單純的販賣商,而是要買片空地種植藥材。錦州氣候偏暖,土壤比起京城更爲肥沃,南邊羣山連綿資源豐厚,靠山培植種子最理想不過。霍休宜一早就帶着王猛跟隨當地一位熟悉山裡的老人去附近山上查看情況,清晨時分的山路不太好走,密林高聳遮蔽了太陽光,大雪融化後的山路更加泥濘,霍休宜走得有些吃力,王猛墊後隨時觀察周圍以防猛獸突襲。突然,草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驚得林上的飛鳥四處飛竄,王猛拔出刀仔細看去,是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正蜿蜒而來,立刻凌厲地射出一隻匕首將蛇釘在樹幹上,霍休宜剛想鬆一口氣,卻不小心被腳邊的灌木叢絆倒,一路就這麼在山坡上翻滾跌落,消失在草叢裡。王猛大呼不好,順着山坡連滾帶跑往下追卻什麼也沒找到。連帶的幾個下屬沿着附近找了一下午都沒有收穫,心裡焦急萬分,命人繼續搜索的同時,自己跑回府來通知夫人。
王猛交代完事情的經過,“咚”地一聲跪了下來:“屬下該死,沒有保護好大人!夫人,當務之急是儘快找到大人,屬下這就加派人手繼續上山尋找。如果找不回大人,屬下也沒臉回來了,還請夫人看在屬下多年隨侍的份上,能大發慈悲照顧屬下的老母,請夫人保重。”說完站起身就要衝出去。
“站住,”林清婉站起身,深呼一口氣道,“你命人通知知府大人,他定會加派人手一起搜尋。另外,你立刻安排一輛馬車,我這就跟着上山去找。”說完,就扭頭吩咐丫頭準備輕便的衣服換裝,又彎腰對霍卿說:“卿兒,寶笙會陪着你,你專心在家等消息,知道嗎?”
霍卿心急如焚,無奈事態緊急,一時也沒什麼好主意,只能聽母親的安排回到自己的房間。外面嘈雜的聲音已漸漸平息下來,想必能用得上的人都已經派出去了,這會兒四周靜悄悄的,內室只有寶笙戰戰兢兢地在一旁候着。
霍卿此刻的心裡既擔心又着急,片刻後,深呼一口氣,閉了閉目,強自鎮定地吩咐道:“寶笙,讓守門的小廝去打聽一下今天帶路的老人家住哪裡,打聽到了不必回報,直接帶人在側門候着,不要驚動其他人,要快……。”
寶笙心中大致明白霍卿這是要做什麼,心中更加着急:“小姐,夫人交代您在家候着消息,我們又沒有幫手,貿然出去反而成了累贅。萬一您再出了點什麼事情,奴婢承擔不起啊。小姐,您再好好考慮吧。”說着,寶笙的眼眶已經有了一層薄霧。小姐雖然性子清冷,但對下人一向寬厚,尤其對她更是情同姐妹,她不能看着小姐小小年紀就去冒險。
霍卿聞言,一張俏臉冷凝:“不必多說,按我說的去做。另外帶些乾糧和水,我們準備妥當就出發,有什麼事情我自己承擔。”
寶笙抹了一把眼淚,還想說什麼卻被霍卿的神色鎮住,擦了擦眼眶,還是飛快地跑出了屋去。片刻後再進屋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換上了外出的常服,迅速伺候霍卿換了一套輕便的衣服,說道:“小姐,剛剛的吩咐奴婢都已經安排下去了,等有了消息就可以出發。小姐去哪裡,奴婢就跟去哪裡,寸步不離。”
霍卿沒有多言,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前門小廝就傳話過來說人已經找到。霍卿披上大氅,遮住自己的臉就匆匆出門。一路到了側門,老人家已經侯在了馬車邊上,看到來人竟然是個幾歲的小女娃,心中一驚,忙上前行禮。霍卿言辭果斷:“老人家不必多禮,請隨我上馬車,我們邊走邊說。寶笙你跟在我身邊,王順你趕緊趕車。”
王順就是看門的小廝,長的濃眉大眼,相貌周正,平時話語不多,爲人謹言慎行,所以守門的差事辦得很得霍休宜的欣賞。這次這麼短時間就辦好了霍卿交代的差事,足見此人機警世故。
馬車內,霍卿得知帶路的老人家其實並沒有回家,霍休宜失蹤後隨即就有大批的官兵被派出去尋找,連知府都親自出馬了,他心中有數大概這位出事的來頭不小,心裡十分害怕,所以沒敢回家而是一直在知府門口徘徊,心想或許還能幫得上忙。王順出門就看到他鬼鬼祟祟,非常時期還是謹慎爲好,上前盤問後才知道這位就是要找的人,這樣的巧合反而節省了很多時間。
霍卿仔細問了山上的地形,這座山與蒼山相連,平時除了獵戶甚少有人進山,山腳下有條小溪,溪水非常清澈,所以獵戶一般都會到山腳下停留歇息。天氣剛剛回暖,積雪融化,獵戶尚且不多,霍休宜失蹤的時候又是在半山腰上,附近樹林茂盛,遮住了很多蹤跡,所以一時找不到蹤跡也是情理之中,好在附近沒有什麼野獸。
霍卿皺眉對老人說:“老人家,我們不進山,你帶我們到山腳的小溪那兒。我想,山上搜救的人已經很多了,單憑我們幾個的微薄力量去了也是添亂。我爹或許沿山坡一路滾到了溪流邊上也說不定,若是被獵戶救了,我們可以沿着小溪一帶的蹤跡打聽。若是沒有的話,我們再順着往上走,這樣找尋的範圍面會更完整。”
自從上了馬車,一直是霍卿問話,老人回答。這會兒聽霍卿這麼決斷,老人愣愣看着這個小女娃,馬車內光線隨着顛簸的馬車搖搖曳曳,襯着被大氅遮住的小臉忽明忽暗,但一雙清澈的琉璃眸子卻明亮堅定,說話沉着冷靜猶如智者,與年齡毫不相符,端是他這個一把年紀的人,也被這股氣勢震得心緒不穩。“老身一定竭盡全力幫助小姐。”
飛奔的馬車約莫半個時辰停了下來,寶笙攙扶着霍卿下了馬車。霍卿吩咐王順背上乾糧跟着。四個人分了兩組,原本霍卿是讓寶笙和王順一組,她隨老人家查看地形,但寶笙堅決不依,爲了節省時間,霍卿只好帶着寶笙沿着溪流在上游找蛛絲馬跡,老人帶着王順去下游尋找。溪水清澈見底,小溪中凌亂凸起的石頭猶如小獸橫臥在水流中,使得流速不大的水流衝擊着石頭髮出“嘩嘩”的聲音,這個時辰的溪水流降低了周圍的溫度,霍卿更是心急如焚。兩人細細查了一番無果,擡頭看向山腰的位置,遠處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火把和隱隱約約的呼喊聲,一定是三叔他們在找人,那父親的位置必定是在自己到光亮處之間的這段距離了。
霍卿果斷改變對策,道:“寶笙,你依舊順着水流往下游找,直到與王順碰面。我從這兒往山腰上走。”
寶笙一聽哪能同意:“小姐,我不能跟您分開,山腰上黑乎乎的,萬一碰上猛獸怎麼辦?我跟您一起上去……。”
“寶笙,我只想盡快找到爹,山裡的溫度越來越低,時間拖得越久,爹就越危險。再說,老人家都說沒有什麼野獸,頂多也就是毒蟲毒蛇,小姐我就是學醫的,還能對付不了嗎?你看到那些火把了嗎,要是有什麼事情,他們也很快會發現我們的。”霍卿拍拍寶笙的肩膀,從懷裡掏出一顆夜明珠,不等寶笙反應過來,轉身就往山腰走去。
“小姐,小姐……”寶笙連聲呼喊,霍卿早已不見人影。
山腰上茂密的灌木叢有齊腰那麼高,踩着泥濘的泥土,霍卿走的異常艱難。行進了一小段路,大氅已經被劃破,沾了泥土後變得異常沉重,畢竟是個小女娃,霍卿慢慢開始體力不支。擡頭深吐一口氣,果斷地脫下大氅,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抓着夜明珠的小手又舉高了一些,繼續前進,同時一路呼喊着:“爹,爹……”。
不知走了多久,她實在是太累了,擡頭的瞬間卻驚住了。遠處的火光離她越來越遠,最後只剩下一兩處星火,山腳下的方向也是漆黑一片。這片人煙稀少的山上,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呼吸聲,霍卿心中急速升起了恐懼,暗呼不好。看樣子她與三叔他們碰不上了,寶笙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自己,怎麼辦?
前方不遠處有棵粗大的樹,樹幹挺直,在一羣樹木中似要破天而出,繁茂的枝葉點綴着樹枝竟然透不出一絲縫隙,完全遮住了皎潔的月光,難得樹幹下方能有一片不算高的草叢。霍卿緩慢地移到大樹底下,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擡頭看着樹枝無奈苦笑了起來:“霍卿你可真夠笨的,原本衝動得想着救人,這下可真成了拖累了,寶笙他們這會兒一定正急着找自己呢……,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