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覺得相公做藥材生意這個打算很好,脫離了官場等於遠離了是是非非。若做了霍休儒的幕僚,恐怕精明的嚴氏心裡會很不樂意,爹也絕對不會同意的。要在錦州城做生意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後臺支撐,知府這個名號不方便從明面上擺出來,不過嚴氏孃家是這兒的大商戶,人脈又廣,確實是一個好用的名頭……。想到這兒,林清婉說道:“相公,我們先籌備吧,我找個合適的機會跟三弟妹提一下,請她給我們搭根線,看嚴府能不能幫上忙。”
霍休宜聽夫人這麼說,就猜到林清婉定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激地看着自己的髮妻,握了握她冰涼的手,林清婉清麗的臉上紅成一片。
晚膳是霍休儒安排的接風宴,霍休儒領着一妻兩妾和三個孩子都坐了下來,不過兩個妾氏和霍秋依坐在了下首。楊氏樣貌不很出衆,勝在溫柔如水,大部分時間都是低着頭照顧女兒,偶爾看着霍休儒會露出一抹小鳥依人的羞澀,她是從通房丫頭提上來的,跟霍休儒有一定的感情,所以一直得到霍休儒的照顧,這纔有機會誕下庶長女。陶氏恰好相反,長得面若桃李,清白人家出身,仗着霍休儒的寵愛,言行舉止也多了幾分灑脫卻不顯得張揚,看起來也若不是個好相處的。嚴氏看着兩個妾氏,視線再轉向林清婉,心裡羨慕異常,霍休宜身處高位都能夠不納妾只守着一個女人,再看自己的相公,雖然家裡這麼幾個人在現在看來也不算多,但有女人就有鬥爭,她還是要白白耗費那麼多精力就爲了守住自己那點兒地位,爲自己的一雙兒女掙個好前途。人比人還真是氣死人!
想到此,嚴氏還是和顏悅色地親手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了霍卿面前的小碟裡,道:“卿兒,來來來,嚐嚐這個,這是錦州的特色菜,廚子做得可是很有味道的。”說完順勢又夾了一筷子放進了霍雪依的菜碟,“雪兒,你以後要好好跟姐姐相處,大家都是一家人,明白嗎?”
“姐姐,過兩天我去找你玩兒。”霍雪依一張笑臉綻放開來。霍卿除了應聲就是埋頭用膳。眼角餘光無意掃過下首的霍秋依,卻看她低垂頭的時候嘴角撇出一道意味深長的痕跡。霍卿雖然不清楚狀況,但心下卻很不舒服,眼珠子一轉,擡起頭假意小聲地問:“娘,你看秋依妹妹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她怎麼總是低頭用膳,也不說話。”
林清婉看着女兒骨碌碌轉的眼睛,就知道這個傢伙要起心思,看了一眼霍秋依說道:“可能吧,我們這一家子來打擾,若是妹妹真不舒服但還堅持陪我們用膳,真是不好意思。”
雖說兩人說話聲音不大,但旁邊的嚴氏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咬咬牙暗罵:這娘倆又在博可憐,讓外人瞧着定是以爲我苛待了妾室和庶女,容不了人了。面上卻隨和地說:“秋依看着是不太舒服,楊氏你帶她回屋休息,嬤嬤你立刻去請個郎中來看看。”
楊氏聽了有點懵,低頭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女兒,眼眶裡立刻就有了淚意,擡頭看向霍休儒說道:“老爺,妾身一向盡心盡力把秋兒照顧的很好,若是生病定然知道,今天家裡有客人大家高興,我們娘倆只是想沾沾喜氣,畢竟家裡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嚴氏立刻火氣直冒:“怎麼?是我見不得你們出來見客吃飯,想着辦法把你們趕回去?”
楊氏用帕子拭了拭眼淚珠子,哽咽地說:“夫人,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妾身只是……”
“好了,好好的日子哭什麼哭,讓人看了笑話”,平時霍休儒看着楊氏如的樣子很容心煩,把他面子都丟盡了,“既然夫人請了郎中,就給秋兒看一看,去吧。”
楊氏還想說些什麼,看着嚴氏和陶氏兩張幸災樂禍的臉,只能咬牙帶着霍秋依退下。
晚膳過後,回到榮錦堂,嚴氏心裡的火依然蹭蹭直冒,恨恨地說:“哼!藉着跟老爺那點舊情分,還真蹬鼻子上臉了,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真讓人倒盡胃口。今兒個破例讓她上主桌用膳已經算給足了面子,可你看她那個眼神……,幸好我藉着大嫂的手略施懲罰,不然都不把我這個當家主母放眼裡。”
一旁的趙嬤嬤是嚴氏的陪嫁嬤嬤,低聲地阻止道:“夫人,您就消消氣吧,小聲一些。懲治那樣的貨還不是端看老爺的態度?不過,今天的事情,奴婢倒是有些摸到了大夫人的態度,她那房裡也沒有其他妾室,估摸着非常反感這樣的事情,所以想爲您抱不平纔有這麼一出,故意給楊氏下臉。”
嚴氏聽嬤嬤這麼一說,轉念一想,還真是那麼回事兒,原本膳桌上的一樁小事,她一剛來的外房確實不適合多話而招恨,但說出來了反而於嚴氏有利。
嬤嬤繼續低聲說:“夫人,您整天爲那兩個狐媚子操心,剛好大夫人來了,奴婢覺得要跟她多多走近,這樣一來既能打擊那兩位不安分的,又能彰顯您的大度;二來,若您的爲人品性能傳到太傅那裡,咱們小姐將來進宮一事也能順利些。”末了,又在嚴氏耳朵邊上擠出一句話:“您別忘了,霍家三個兄弟可都是有女兒的,將來挑誰進宮,都要由太傅決定。”
對啊,嚴氏聽趙嬤嬤一席話,頓時覺得醍醐灌頂,想想又覺得不對勁:“霍卿小小年紀就已然如此姿色,長大了想必人中龍鳳都有資格,我們雪依與她相比的差距我都看的出來,你說太傅會看不出來?怎麼就安排一家子回錦州了呢?我也讓老爺打聽過,沒問出什麼。”
趙嬤嬤立刻安慰道:“夫人,您先放寬心,反正日子還長,我們與大房多多走近總能探出些蛛絲馬跡的。如果真有什麼不好說道的事情,說句不好聽的,現如今錦州是我們的地界兒,所謂天高皇帝遠……,夫人,您說呢?”
“籬居”是霍休宜親手提的筆。
幾天後,嚴氏帶着趙嬤嬤和霍雪依來籬居拜訪。嚴氏明顯熱情了許多,說話也隨意了很多:“大嫂,一切都還習慣吧?錦州不比京城,若有什麼要求可以定要說啊。你瞧我這個人,出身商賈,不必你們大家閨秀,萬一有什麼做得不合適的,大嫂你可一定要見諒纔是。”
林清婉溫婉地笑了笑:“三弟妹哪裡的話,大家都是一家人何須拘禮。我們初來人生地不熟的,當地風俗習慣也不懂,到時候勢必要三弟妹提點呢。”接風宴那天,她知道是霍卿想要使壞,不管是尋常人家還是帝王之家,妻妾永遠都站不到一起,一屋子女人眼巴巴爭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有和諧,不是嗎?所以她便順水推舟送了嚴氏一個人情。
“呵呵,看大嫂說的,錦州雖然不大,但是這點事情我還是能辦到的。只是這兒不比京城繁華,我擔心卿兒住不慣,孩子還是喜歡熱鬧呢。”
“卿兒原本就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我跟你大哥都覺得這兒的氛圍倒是更適合卿兒的性子,我啊,就這麼一個女兒,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三弟妹你說是這個道理吧?”林清婉說話的時候,笑眯眯地看着嚴氏,心裡一陣冷笑。
彼此聊着的時候,霍雪依則跟着丫頭在東廂房找到了霍卿。霍卿正在臨窗的小塌上下棋,暖暖的太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照在她的身上形成一道光圈,傾城的面容猶如鍍上了一層如輝光華,整個人就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玉石。寶笙小聲示意:“小姐,三小姐來了。”霍卿擡頭,立刻下了塌,親熱地拉着霍雪依的小手,說道:“妹妹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兒玩?”
霍雪依回過神,道:“我娘擔心你們在這裡不習慣,特意來看看,我也來儘儘地主之誼嘛。姐姐,你在幹什麼呢?”環顧四周,房間前廳只有簡單的桌椅,內室卻填的比較滿,臨窗的小塌上還放了一個小書櫃,填滿了各種她看不懂的書籍。還有一張案桌,上面已經累了厚厚的一疊筆墨紙張。整個房間沒有特別貴重的玩物擺設,也不見女兒家喜歡的首飾玩意之類的,怪不得也不見霍卿頭上戴那些貴重的首飾,霍府大小姐未免也太寒酸了些。可是霍卿這樣的打扮,在一衆同齡的女娃裡面又顯得很特別,她想着是不是該讓娘找金樓掌櫃重新幫她打造一套素雅又特別的首飾來。
“沒什麼特別的,下棋玩呢,妹妹平時都做什麼呢?”霍卿邊說邊蓋上了棋盤。
“我呀,什麼都喜歡玩,姐姐來了我就有伴兒了,嘻嘻……,姐姐沒來之前我都自己玩。”
“府裡還有秋依啊,你們年歲相當呢。”霍卿說道。
“她呀……,跟她那個姨娘一個德性,看着不言語,指不定就栽她手裡,哼!”霍雪依一提到霍秋依就一陣惱火,這個庶女總是有本事端着小白蓮花的樣子倒打一耙。
“姐姐,明天我給你送件衣服過來,素色的蜀錦,你的身形比我高,穿了肯定好看。”霍雪依是個熱情之人,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倒也熟絡。直到嚴氏命人來催,霍雪依才隨着丫頭走了出去。
第二天果然收到了霍雪依的丫頭送來的衣服,寶笙看着整整齊齊,比霍卿還高興:“小姐,三小姐真是個熱情的人,以後小姐就不寂寞了”霍卿放下手中的藥材,看了一眼,說:“先收起來吧,不試了。”寶笙聞言將衣服放進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