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國對李華雄所說的事情,如果說一點不知情,恐怕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夠相信。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武定國身爲軍委副主席,實際上則是陸軍乃至整個軍隊系統實際上的二號人物,他對軍隊內各個派系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不可能不清楚。只不過,他不願意過多過深的關注或者介入其中。他更願意把這個棘手的問題交給李華雄去處理。這既不是什麼高深的智謀,也不是甩手不管,而是常識和規定動作。
如果問在這個世界上什麼事情是最難,那麼一千個人或許會有一千個以上的答案。但是,當二把手不論如何都應該算是最難的事情之一。很多人認爲老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光無限。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僅次於老大的位置了,可是這其中的難處和兇險,只有身在其位的人才能真正的深刻體會。作爲一個成功的老二,既要懂的揣摩老大的心思,跟上他的思維想法,又不能讓老大感覺到你看透了他。既要盡心協力地幫助老大處理極爲繁雜的日常事務,完成老大的既定部署,又要盡一切辦法剋制自己的影響力,不能讓老大和人們認爲世上只有老二沒有老大。既不能表現出野心,還要時刻提放自己在合適的時候被老大拋棄。不論逾越哪一條,唯一的結局要麼你把老大幹掉,要麼被老大幹掉,而無數事實表明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這也是爲什麼中國歷史上出了那麼多被老大拋棄的老二和被老二做掉的老大。因此,沒有一定的智慧極難做一名合格老二,尤其是遇到所謂的英明神武的老大的時候更是如此。
所以,老二絕對是一個在刀鋒上跳舞的高危職業。作爲一名合格的老二,最應該懂得什麼事什麼時候自己該挺身而出,什麼事什麼時候該難得糊塗。像這種平衡各派力量的事情,絕對屬於老大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職權範圍。老二即便在老大授權的之後,想要涉獵其中都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天知道老大是不是在試探你。就更不要說沒有老大授權了。再說,武定國對這種在他看來,必要但是有點齷齪的勾當着實不感興趣。爲了所謂平衡,往往絕大多數時候並沒有道理可將。在政治家眼中的道理,是在平衡和妥協之後非正常狀態纔可以談,那是屬於政治範疇之外的事情。平衡就必然會有犧牲和放棄,如果很不幸你稱爲某一場政治交易中需要被平衡掉的一部分,那麼即便你戰功卓著,即便你沒有絲毫錯誤,只因爲你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位置,那麼這就是最好的理由。試想當年曹操和袁紹相持不下,爲了擔心軍中印缺糧發生譁變而被殺的那個糧官何罪之有,他能和曹操講什麼道理?政治需要就是最大的道理。
唯一讓武定國感到有些意外的就是這場風暴似乎來得有點早。這場風暴至少應該等到立國之後再進行。現在看來李華雄並不想等到那個時候,又或許是他想先吹吹風試探一把。雖然,李華雄早在山西作戰的時候就動了整風的念頭,但是這麼多年來處於多種因素和考慮,他一直都沒有付諸實際行動。看來這個念頭從來都每從他腦海中被移除。不管怎樣,武定國的心情可謂非常惡劣。他沒有再就這個問題和李華雄繼續討論下去,凡是點到即可,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成年人。
看着武定國離去的背影,李華雄也不禁深深的嘆了口一氣。高處不勝寒啊!當一個人終於爬到某一個高位之後,你就會發現,每天看到的聽到的除了阿諛逢迎、誠惶誠恐和謙卑的笑臉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的時候,在膨脹之餘,殘存的理智會使人非常痛苦。因爲你根本無法分清別人對你說的話哪句是真那句又是假。你會愈來愈習慣自己一貫正確,愈來愈沉醉於偉大光榮正確。一旦出了問題會有很多人爭先恐後的找各種理由爲你開脫,甚至直接挺身而出,以致到了最後成爲慣例。你沒有朋友,沒有兄弟姐妹沒有骨肉親人。因爲在現實巨大的利益面前,這些變得都不在那麼重要。否則,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兄弟反目和腐肉相殘。小門小戶尚且如此,更遑論天潢貴胄呢?民主除了能夠讓老百姓獲得安全和自由,對於統治者本身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民選領袖告別權力之後,一般會像“普通人”那樣過得很幸福,而獨裁者失去權力之後,其個人乃至家人往往就只有死路一條。我這麼做是對是錯?後人該如何評價我呢?現代人又如何認爲呢?是鳥盡弓藏,還是兔死狗烹?鵬雄啊,希望我們走得都別太遠纔好啊!渾然中,李華雄時夢時醒。
不管李華雄怎麼熬過這一天一夜,反正接到軍委電報之後,魏劍捷是一宿沒睡。前線糟糕的形勢,讓魏劍捷早就寢食難安,現在一紙電文又讓他渾身發冷,忍不住起了一身又一身小米。他深刻體味到來自軍委,確切的說來自李華雄巨大的壓力。他知道,不論如何也要打贏這一場仗,否則自己此前的一切或許都將化爲烏有。其實,這次受挫,對於魏劍捷以及他的部下們來說都有點始料不及。就連魏劍捷也不得不承認此次自己過於輕敵了。
從前,在面臨那麼艱苦的局面的時候,華僑軍依然所向披靡,現在擁有了更爲先進和現代化的作戰武器、充足的補給以及足夠的兵力,還擁有幾乎完全的戰場制空權,雖然不敢說手到擒來,至少也該差不多啊!戰前,魏劍捷幾乎承受了所有羨慕和嫉妒的目光,誰都認爲這將是在東北亞日本領土以外的最後一次作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第一個鞥路日本本土的榮耀也會降臨在指揮這次作戰的將領頭上,這不僅僅是一種軍人的至高榮耀,更是爲今後的軍旅生涯增添一枚無以倫比沉甸甸的砝碼。因此,魏劍捷能夠在衆多呼聲頗高的競爭者中勝出,無疑獲得了高層的絕對信任和青睞。在他面前將是一條鋪滿金光的大道。他也必將成爲華僑軍元帥極爲有力的競爭者。元帥,這對於任何一名軍人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頭銜和榮耀。它足可以令自己、家人乃至子孫後代驕傲和自豪。在各種各樣的干擾之中,沒有多少人把軍委的提醒太當回事。認爲那無非是一種常規的提醒和囑咐。你總不能讓軍委下文說,這一仗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殘酷的現實,終於讓魏劍捷清醒了許多。驕兵必敗,道理很淺顯,更現實某種口號,人們對他習以爲常的時候往往忘記了這四個字是被無數鮮血和恥辱浸泡透的。
48小時,這或許成爲魏劍捷生命中最爲重要的一段時間。如果說魏劍捷在面對慘淡的戰場形勢沒有一點辦法,那他也不會被委以重任獨當一面了。早在進攻受阻之初,他就命令空降部隊做好全面戰鬥準備。他準備在敵人的縱深投送空降兵力,擾亂破壞日軍的整個防禦配屬。不過,如果在日本鬼子的防線陷入混亂之前,正面防線仍然不能被突破,那麼投送到敵人後方的部隊將會毫無疑問地蒙受重大犧牲,甚至全軍覆滅。決斷,永遠都需要勇氣。本來魏劍捷還想再等一下,他依然寄希望於正面突破,他也相信再有一段時間正面一定可以突破,當然這是在不考慮重大傷亡代價的前提下。然而,現在這一切可能都不存在了。
魏劍捷爲了增加勝算,在戰區已有的兩個空降師的基礎上,又命令東北地區的另外2個空降旅投入戰役。沒人會分兵,如果原有的兩個空降師非別投入到南朝鮮和南庫頁島兩個戰場,則難以形成規模。如果把兩個空降師先後投入到某一個戰場,那麼後投入地區必然要加大防空降作戰的準備,造成新的困難。然而,他的這個命令同樣面臨着困難,那就是時間。在48小時之內,完成新增兩個空降師準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爲了保證空降兵力的投入,魏劍捷與空軍方面緊急磋商,後兩個空降師不攜帶重型武器,只配備便攜武器。爲了彌補時間、運輸能力以及火力方面的不足,魏劍捷調集了方面軍內所能調集的所有陸航部隊,包括兩個陸航旅以及配屬各個部隊直升機,全部投入到支持空降部隊的行列之中。經過24個小時左右的準備,隨着魏劍捷一聲令下,從朝鮮半島、庫頁島北部直至東北和外東北地區各個機場的各型飛機,按照作戰計劃,競相騰空而起。分別從鄂霍茨克海和黃海、日本海沿岸分別向庫頁島和朝鮮南部投送空降部隊。
後世戰機,在戰役發起之初,對日軍在庫頁島和朝鮮半島南部的各個雷達站實施了全面的電子干擾。之所以不摧毀,就是不想暴露特區的實力,否則無法向美國人交代。因此,特區空軍空降的時間也選擇在對日本本土轟炸的間隙進行。華僑軍並不擔心朝鮮半島和庫頁島的日軍空軍,因爲絕大多數戰機,早已經在戰役發起的初期,或被炸燬在機場之上或被消滅在空中。實施電子干擾,主要是防止日本本土和航空母艦上起飛的戰機的干擾。實施空降的同時,在日軍正面防線上,地面部隊進行了長達四個小時的火力準備,以及聲勢更爲浩大的進攻。一時之間,在冰天雪地的戰場上,炮火燒紅的天與地,一門門重炮向鬼子傾斜着憤怒,爆炸聲在山谷內迴響爆發出真正振聾發聵的雄渾樂章。重型炸彈在堅硬如磐石的冰凍大地上爆發出驚人的破壞力。冰雪和着岩石、彈片炸向空中。熄滅的山林再次被點燃,山川大地在炮火中時明時暗,恐懼和詭異並存。坦克、裝甲車在炮火中,碾軋着大地,奮勇向前。用鋼鐵和火焰劈開無邊的黑暗,帶領着步兵兄弟再次衝向鬼子的陣地。
一道道火舌、一枚枚炮彈再次頑強的從前方山體某個部位顯現,無情的摧毀鋼鐵怪獸和血肉之軀。鮮血染紅了雪白的大地,後繼着沒有時間憑弔死去的戰友。他們踩着同伴屍體,踏着迅速凝結的熱血,勇往直前直至自己也撲倒在地。進攻的傷亡依然巨大。不過在某些地點取得了一些突破。抵近的戰士們,充分利用各種地形掩護自己。幾經努力之後,一枚枚單兵雲爆彈,準確地射入坑道、地堡之內,火焰霎時從各個射擊口噴射而出。少頃,一個個“倖存”的人形火團,張牙舞爪嚎叫着從烏龜殼中跑出來。沒有展示會射殺他們,誰也不想讓這些令人恨得牙根癢癢的鬼子痛痛快快地想天照大神報道。
殘酷的戰爭早已經泯滅了心靈中的柔軟。戰士們就那麼帶着某種快感眼睜睜地看着鬼子,在自己面前跳動的死亡之舞。直至抽出、嘶啞、停止、熄滅。戰前從事的攻堅訓練還是發揮了一定效果。總有一些佼佼者能夠在死亡的威脅之下靈光乍現,從而幸運地讓自己和身邊的戰友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活下來。
正面戰場的慘烈搏殺,起到了應有的作用。空降部隊在戰鬥機轟炸機的引導掩護之下,毅然飛入敵人上空。一朵朵傘花,想從天飄落的大雪一般撲向大地。訓練有素的傘兵們頂着凜冽的寒風,完成一個又一個戰術動作。指引、集結、展開。他們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的戰鬥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