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查婼白了那丫鬟一眼:“大婚之前不得見血,不吉利!就把她扣在那大牢裡,等我同王爺完婚之後再殺了她,在此之前,不能讓她死了!”
烏查婼後來細細想過,覺得當初婚禮遭逢那等亂局,也許就與之前的那一場劫車有關。
那一場劫車,落了多少血,少了多少命,這並非是祥瑞之兆啊。
東風笑心下翻了個白眼,多少將士的婚禮就是在營裡湊合過的,人家不是照樣恩恩愛愛的,這烏查婼也真是可笑。
不過,如今既然不是要她性命,她也懶得和他們動手。
倒不妨多待個幾日,等到尹秋那邊逼得不急了,她就走罷。
念及此,東風笑也不多糾結,乾脆伸出手來,任憑那羣侍從將她拽到了那個舊無人煙的黑牢裡面。
暗牢不負其名,果然是很晦暗。
並且這一處暗牢本是之前沂王府建成之前就在的,已經多年不曾有過人了,東風笑可以說是它許久之後的‘新客’。
東風笑給人從柵欄外面狠狠推搡了進去,一個趔趄撲在地面上,只見那地面上是亂蓬蓬都是發黴的乾草,如今天機方纔轉暖,這一地亂草還在往外冒着涼氣。
東風笑咬了咬脣,卻只聽‘噹啷’一聲,門已經給人毫不留情地撞上了。
東風笑翻了個白眼,對這些散發着黴溼氣息的枯草撇了撇嘴,繼而站起身來,擡起腿將這些草掃開了一小塊,這樣子也好坐下,不至於溼乎乎的。
好在,如今烏查婼怕犯了忌諱,並不敢要她性命。
第一頓飯送來的是很拙劣的飯菜,散發着黴味,東風笑顰了顰眉,繼而眉眼裡閃過一絲光去。
吃這種飯菜,如何可能有力氣逃出去?
她一擡手,索性狠狠將那發餿的飯菜從柵欄裡面掀了出去。
‘啪’的一聲落了一地。
那送飯的婆子被逼來這偏僻的地方送飯,本就不滿,見狀破口大罵:“你個賤蹄子!還不吃!不吃餓死!”
東風笑冷哼一聲:“不吃就不吃!不吃我就餓死在這裡,大婚之前死了人,看看你們小姐的婚禮辦不辦的成,到時候有你好受的!”
那婆子自然是聽過烏查婼的這番交代,可如今越想越不痛快,一咬牙,狠狠地將粗糲的大掌從柵欄裡伸了過來,便要將東風笑生生拖過來。 ⊕ttκΛ n ⊕¢Ο
“你這賤蹄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貨色,也配吃好飯菜!”
東風笑等的就是她這麼做!
她一個反手,運了內力,竟是將這渾身是蠻力的婆子的手腕狠狠絞在了柵欄上。
那婆子只覺得腕子快給她折斷了,殺了豬一般的大呼小叫。
東風笑冷冷一哼,擡眼瞧着她,那眼神如若修羅:“換。”
簡簡單單一個字,那個婆子肥胖的身子一震,卻依舊咬牙逞強。
“你這賤蹄子!輪不着你這般說話!”
東風笑瞥了她一眼,手下的力道愈發得大了,這婆子的哀嚎聲也漸漸加大。
“想要手,就去換。”
那婆子顫顫巍巍:“好、好、我給你換……”
東風笑自然不信她口頭的承諾,一個回手就卸了她手腕的關節。
‘咔嚓’一聲脆響,那婆子慌了神。
東風笑則向丟開一塊兒破布一樣丟開她去。
“快點去,回來再要你的手!”
那婆子戰戰兢兢,想看鬼一樣看了她一眼,連滾帶爬地跑出去換了飯菜。
東風笑就以這種方式,好歹吃了幾天好飯。
入獄四日,不曾見着任何人的影子。
第五日傍晚,暗牢的門打了開來,尹秋的手下顧青蒙着半邊臉,幽幽地走了進來。
顧青的腳步一頓,停在了東風笑所在的柵欄門前。
東風笑擡眼,冷冷地斜睨她一眼。
“閣下真是好手段。”
顧青笑笑:“過獎,虎狼之盟罷了。”
東風笑的眸光一暗,眼中閃過一絲光去。
果然,這情藥一事,當真是他們的手筆。
好!
就這麼逼着她鑽進了他們設的圈套,生怕她毀約!
很好,很好!
顧青自然能瞧出來她的神色,可是隻是哼了一聲,也不多說,就將身後的血纓槍拋了進來。
‘噹啷’一聲,那槍桿觸到了地面。
東風笑擡眼盯着她,如同一匹餓狼。
“這是你的槍,我給你送來,還有七日便是他們的婚禮,到時候守衛勢必會鬆弛,你便用長槍跑出去。”顧青眯了眯眼,彷彿一隻狡猾的狐狸。
那時跑出去,用血纓槍越獄,勢必動靜不小,擾亂那大婚,然後引武王爺出動!
這如意算盤打得倒是不錯!
東風笑冷哼:“你便不怕我現在就跑了?”
顧青笑笑:“除非你不要命了,如今睿王爺玉竹和武王爺烏查筠都帶兵在外面,你若是不要命,我自然也不攔着你!”
東風笑眸光一暗——果真是尹秋的手筆。
七日的時間,正是嚴加戒備的時候!
這個時候派顧青過來,是防止她逃脫的最早的時間,既能算計着她東風笑,又能最大程度地降低她尹秋自家弟兄的嫌疑。
真可謂一石二鳥之策!
東風笑挑眉:“呵,這次倒是算計得巧。”
顧青卻不笑,眯着眼睛瞧着她:“算不上是算計,不過是讓我們用更好的方式各取所需。”
東風笑冷冷哼了一聲——好一個各取所需。
“我知曉,閣下的本事不小,可閣下也請想明白,如今這裡敵我誰衆誰寡,如若出了什麼事情,閣下又有幾分勝算,在下善勸一句,還是莫要玩火爲好。”顧青瞧着她,威脅道。
東風笑不顯弱勢地回眼看着她,面色忽而一緩。
“好,倒是我此前輕瞧了你們,這一次便暫且如此。”
東風笑答應得輕巧。
顧青一愣,此時反倒是不肯信了。
東風笑見她遲疑,哼了一聲:“閣下也莫要玩火爲好,你們的確是人多,可是別忘了……人多的同時,籌碼下得也重。”
顧青瞧着面前這個女子盈盈的眸子,只覺得這極美的眸子不似是美人的眼,倒像是餓狼的獸瞳。
她愣了愣,終究也不肯輸了氣勢,後退一步去,甩手道:“那便如此,莫玩兒花樣。”
東風笑懶得搭理她,聽着她腳步聲漸遠,只是蹲身下去,小心翼翼地將血纓槍攏入枯草之中。
她的眸光卻越來越沉了。
好一個尹秋,好一個一石二鳥之策!
東風笑承認她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在上一次和尹秋的合作裡面動了小心思,趁着那次的機會讓北傾的軍隊攻過了沂水來,但是她也敢摸着良心說話,北傾軍隊攻過沂水,對尹秋並沒有實質性的損害,甚至可以說,混亂的局面反倒更便於她殺掉武王。
可是這一次,尹秋口口聲聲說得是各取所需,實則是狠狠擺了她一道!
犧牲了東風笑的利益、目的和人身安全,來促進他們復仇的成功,分明就是損人利己。
東風笑在這一場合作裡面,什麼都撈不着。
而他們,末了竟還好意思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她的面前,一口一個‘合作’,仗着他們人多勢衆,逼着她順從他們的意思。
笑話!
她東風笑若是被這幾句話唬住,被這幾個人嚇住,就這一點膽識,在戰場上早不知死過多少回了!
既然他們不仁,她東風笑自然也不會死守道義。
東風笑攥着拳,指甲幾乎要深深嵌入手心裡。
等到那送飯的婆子又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帶着飯過來,東風笑眉眼微微一彎,忽而挑眉靠近了那柵欄。
她這一動彈,將那婆子嚇得不輕,抖若篩糠地往後退。
“你……小姑奶奶,你……你你又要做什麼。”
東風笑看着她嚇得面如土色,笑得無機:“婆婆怎的嚇成這幅樣子,我不過是有些事情想同嬤嬤講。”
那婆子愣了愣,繼而小心地說:“你……有什麼要講的……”
東風笑一笑:“北嬰想着,等到幾日後小姐成了婚,我的性命也便不在了,但是有些東西,總不能跟着我如土吧,如若就這麼給埋了去,讓人當成那等女子了,我可是覺得委屈。”
那婆子愣了愣,心裡暗自罵她一句,表面上依舊是小心的。
“我瞧着入獄以來的這些天,還是婆婆待我最好,給我送飯,還能同我說說話,所以打算將這個事情告訴婆婆,婆婆若是能讓小姐知道,可是替她除去了一個大 麻煩,小姐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也許以後婆婆就不必再在這等地方做事了。”東風笑說得分外誠懇。
這婆子動心了,也顧不得害怕,竟是不知不覺間幾步走上前來,那耳朵都快要鑽過這鐵柵欄來了。
“你、你且說說,是什麼事情?”她急切地問着。
東風笑挑挑眉:“關於那日情藥的事情,小姐爲了懲戒衆人,想必已經廣爲散播,如今婆婆應當也知道的。”
那婆子點頭:“知道、知道。”
東風笑的眼裡閃過一絲委屈:“實際上,我雖然能夠在王爺正屋裡做事,委實不過是運氣好,像我這等人,姿色瞧不得,女紅瞧不得,除了力氣還有幾分,也就只打算混口飯吃,也沒有什麼人脈,更沒想着什麼飛上枝頭變鳳凰。”
“再說,婆婆你想想看,那等藥,估計着藥房裡面的人也沒有,我又能從哪裡得來?”
那婆婆聽着,迷迷糊糊覺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