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若非羅承祖首鼠兩端,他早就補上了實缺,只是他初時靠着靖國公和徐次輔,後來卻又去勾結嚴首輔徐侍郎,京城裡的人早就把他當做笑柄,兩邊的人都故意拖着不給他補缺,這才鬧到現在也還閒在家裡。
且說冊封阿林爲郡主的聖旨終於到來,靖國公府前院正廳擺了香案,阿林身着禮服跪在香案前接了旨,禮部的官員和宮裡出來的太監紛紛上前向阿林行禮祝賀,府裡一衆下人也都行了大禮,改口稱郡主。
阿林這個郡主封號爲安成,安成乃是一個古郡名,雖以那裡爲封號,卻跟阿林沒有一個銅板的關係,不過郡主的年俸與郡王相同,又有一大一小兩個皇莊,阿林得了這一注意外之財,真是心花怒放。
換上郡主的行頭,阿林乘了郡主的行輿去宮裡謝恩,在皇帝所在的大殿外靜靜等待,一時從宮殿內出來幾名大臣,都是皺着眉頭,一人正在說:“……陛下一意要建海軍,可是戶部實在吃不消……”正說着就看見了阿林,忙住了嘴,一行人向阿林匆匆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從皇帝處離開前往甘泉宮的路上,阿林還一直在想,也許二哥真的會去南方沿海建立海軍,如果可以隨他一起去南方遊歷一番就好了。
甘泉宮裡並不冷清,除了徐芳卿,還有幾名綺年玉貌的才人。因着有了郡主的身份,阿林只消向皇后行禮便可,徐芳卿聰明伶俐,雖實在不想向阿林屈膝,不過在宮裡卻不敢放肆,站起身對着阿林福了下去,阿林默了片刻方纔笑道:“徐姑娘不必多禮。”
因着阿林和徐芳卿之間異乎尋常的氣氛,皇后探究的看了看她二人,一時笑道:“今日是羅姑娘進宮謝恩,說不定過幾日便輪到徐姑娘進宮謝恩了。你們兩人又是親戚,還真真是有緣。”
徐芳卿聞言快速的看了阿林一眼,隨即羞紅了臉,退了兩步。
阿林隨宮女落座,也笑道:“不知徐姑娘有什麼喜事?”
皇后笑而不語,下面坐着的一個才人快言快語道:“想是徐姑娘的賜婚聖旨過幾日就傳下去了?”另一人接口笑道:“徐姑娘指婚給睿王殿下,以後更要常常進宮了。”
阿林心中一涼,面上卻還鎮定,揚眉驚詫道:“既如此,過幾日我倒要去向徐姑娘賀喜了。”
自聽說了這個消息。阿林心裡就亂糟糟的。別人說些什麼也只是掛了個耳朵。心不在焉的,沒過多久便向皇后告辭了。
出了宮門木瓜提醒阿林向後看,卻見一個宮裝的嬤嬤和兩個宮女緊跟在阿林身後,畢恭畢敬的。都是眼生得緊。阿林疑惑的看向一旁引她出來的太監,那太監哈着腰笑道:“這是方纔皇后娘娘賜給郡主的,郡主當場就應下了,您看……”
阿林方纔根本沒聽皇后說些什麼就稀裡糊塗答應了下來,不由頭痛,皺眉道:“那便先送去靖國公府罷。”這幾人是皇后賜下來的,與羅府家生子不同,打不得罵不得,更加趕不得。真是****煩。
行至半路隊伍突然停了下來,阿林正要問,卻聽外邊傳來陸昀的聲音,阿林一時沒忍住就把側邊窗上的簾子掀了起來,咬着後槽牙向陸昀笑道:“恭喜恭喜啊!聽說你就要大婚了。徐芳卿那種才貌雙全的姑娘世間難尋,沒想到最後被你得了去。”
陸昀一愣,忙要解釋,阿林卻已將簾子放下,揚聲吩咐轎伕繼續走。陸昀本是要回宮的,被阿林這麼一說就緊緊的跟在了阿林的轎子旁邊,一路跟着去了靖國公府。
阿林在垂花門下了轎,看也不看陸昀一眼就快步進了門,陸昀和那三個宮裝打扮的下人對視一眼,毫不猶豫的也跟了進去。
行至豐樂堂附近,陸昀終於忍不住了,衝上前一把握住阿林的手,將她扯到一旁,又命後面跟着的人退下。阿林使勁將手掙脫,撫着手腕冷笑道:“你這是做什麼,你那未來王妃這會兒還在宮裡呢,你不趕着回去,跟着我做什麼!”
陸昀卻道:“你又在氣什麼?是氣我不夠朋友沒有提前告訴你,還是氣這個王妃不是你?”
阿林聞言大窘,只覺得這句話像是一把大錘將她敲醒了,即刻便紅了臉,卻不願逃開,依舊嘴硬道:“這個王妃誰愛當誰當,我纔不稀罕!”
“其實她只不過是側妃罷了……”這句話剛一出口,阿林臉就黑了,陸昀忙接着道,“我的意思是,她只不過是側妃而已……”
阿林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陸昀急了,一把又拉住了阿林的手,道:“你怎麼不聽我說完呢?她不過是側妃人選,所以我要是執意不娶她,皇兄也不會勉強我的。”
阿林哼了一聲,道:“你爲什麼要執意不娶她,這京城裡想要娶她回家的人不知凡幾,你這麼說定是假話!”
“我不願娶她不過是因爲我喜歡的另有她人罷了,那個人跟我說不願夫君納妾,只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陸昀看着阿林的發頂,道,“阿林妹妹,你願意嫁給我嗎?”
阿林低着頭沉默良久,耳朵根紅得似血,突然回身跑開了,陸昀正要追,沈夫人打發出來的下人卻來請他進去見面了。
且說阿林一氣跑到園子裡的山上,坐在山頂的亭子裡吹着冷風,總算是稍稍冷靜了一點,可是一回想起陸昀方纔說的話,阿林就覺得心中砰砰亂跳,一時間又想起在宮裡聽到的消息和徐芳卿嬌羞的面龐,心如亂麻,咬牙賭氣道:“這個混蛋……”
徐芳卿是皇后一力推薦給皇帝要賜婚陸昀的,結果突然有一天陸昀說不想要徐芳卿了,皇帝與他是親兄弟,自是不見外的,可是皇后卻認爲陸昀是在故意跟她作對,所以偏生要想了法子逼着皇帝賜婚,定要將徐芳卿塞到睿王府不可。
這第一招就是輿論逼迫,徐芳卿即將賜婚給睿王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就像阿林被冊封郡主一樣,各路親戚都聞風而動,上門去巴結這個未來的睿王妃。
過了兩日,皇后向皇帝嘆道:“消息也不知是被誰透露了出去,聽說徐侍郎家日日賓客盈門,他們那些親戚有的都把添箱送過去了,若是到最後七弟也不鬆口娶徐姑娘,豈不是硬生生毀了人家的名聲?”
皇后軟磨硬泡的百般解勸,皇帝也覺得不過是一個側妃罷了,沒什麼大不了,興許陸昀把她娶進門就喜歡了呢?如此一來便下了賜婚的聖旨,指婚徐芳卿給睿王做側妃,擇吉日進門。
陸昀得知消息後氣極了,跑去皇帝處要理論一番,卻被太監和侍衛拒之門外——皇帝不見他。
此時的徐侍郎府上則是另一番景象,前廳同樣擺了香案,府裡上上下下都是喜氣洋洋的,本來不過是小小侍郎府,如今卻要飛出金鳳凰,徐芳卿做了睿王妃可不就能雞犬升天嗎?
太監宣讀完了聖旨,笑眯眯的等着接旨時,卻見下面跪着的徐侍郎一干人等都傻呆呆的看着他,便咳了一聲,提醒道:“徐大人?”
徐侍郎回過神來,上前猶猶豫豫的接過聖旨,皺眉問道:“方纔我恍惚間怎麼聽說是側妃?”
徐芳卿也是心驚,難道這一世又是側妃不成?皇后怎能言而無信?!
那太監笑呵呵道:“徐大人沒聽錯,雖是側妃,不過府上的姑娘卻是第一個進門的,以後生了長子,便是正妃也得敬她三分哪!”
徐侍郎心裡又稍稍熱乎了一點,畢竟是睿王的側妃,也是能進玉牒的,品級也是正一品,已是大大的高攀了,便重新掛上一副笑臉,請幾位宮裡出來的太監進屋飲茶,徐芳卿則失魂落魄的被人扶回了內院。
原本府裡的下人出門去都帶着高人一等的感覺,這麼一來不自覺的就收斂了許多——側妃上面還有正妃,人家纔是正主兒呢!
徐芳卿都絕望了,費勁巴拉的做了這麼多事,到最後還是個側妃,竟是與前世又走上了同一條路!是父親官職太小,還是陸昀不願娶自己爲正妃?可是自從重生,自己就爲着父親升官的事操碎了心,如今的吏部侍郎已是最好的結果,難道堂堂吏部侍郎的嫡女還沒有資格做睿王的正妃嗎?!
可是現下大局已定,再要吵鬧更加不明智,唯有快些弄清楚正妃的人選,好做打算。可是徐芳卿的內心深處卻清清楚楚的知道,正妃定然還是那個宿命的對頭羅阿林!
四喜快手快腳的衝了徐芳卿最愛喝的花茶,擔憂的看了看徐芳卿,見她臉上淚痕未乾,心中替她不平,那時明明說是正妃的,爲何事到臨頭又變卦?
正要上前去喚徐芳卿飲茶,卻忽見徐芳卿面上轉爲陰狠之色,握緊了拳頭喃喃自語道:“只要她死!只要她死便什麼事都沒有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