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時光(中)
晡時初,雨漸弱。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現了頹勢,隨時有散去的可能。
晡時一刻,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徹底散去了。陽村中,家家戶戶都忙碌了起來,呼朋攜幼將接的雨水搬進自己廚房,生火燒水。一縷縷炊煙接二連三的從陽村中冒出,直奔天際,似乎想要衝破天空中的烏雲。
晡時三刻,烏雲漸漸散去,陽村上空漸漸明亮起來,村子中漸漸有了小孩的身影。
他們或是三五歲,或是五七歲,三三兩兩,穿着新衣赤着腳,在有積水的地方玩水。
有的孩童甚至爲了爭搶一攤積水彼此動起手來,贏的笑了,輸的哭了。
不過好景不長,紛紛被聞聽哭聲出來一探情況的大人訓着領回了家中。
剩下的孩童一瞧,頓時便散了開來,朝村外跑去。
晡時六刻,天空放晴了,一縷縷陽光透過蔚藍的天空撒下來,整個陽村的孩童都不顧自己大人的呼喊聲,怒吼聲,喊着自己好友的名字,提着一雙鞋往村子南邊跑去,好不快活,好不熱鬧。
丁皓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也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望了一眼坐在桑樹下的小丫頭,又望了一眼門口的村長,眼中有一絲期盼。
“丫頭,帶你丁皓哥去村子四周轉轉,別忘了回來吃晚飯。”
村長微笑着點頭,他自然是想要丁皓融入陽村的。不管丁皓之前在哪兒,但丁皓生於此,就是陽村的後生,不管今後走到哪兒,他也希望丁皓能記得在這個叫做陽村的地方,是他的家,有着他父母放不下的親人。
村子南面,走了約一刻鐘的樣子,一條不寬的小溪出現在丁皓眼前。小溪岸上,放着孩子們的鞋子,溪流中,三三兩兩的孩子挽起褲腿衣袖,趟入不深的溪水中。
只見他們相互配合,一人負責搬起石頭,其他人則負責摸魚捉蝦捉螃蟹。雖然沒有多大收穫,卻是格外的開心,笑聲是那般的清脆,那般的美妙。
“來了幾日,也沒見你們這般開心過,今日真是不一樣呢!”
望了望嬉戲打鬧的孩童們,又望着小溪另一面滿是種滿水稻的稻田,綿延不覺。與遠方的樹林相交,最後與天匯聚成一線,丁皓感嘆。
“今日可是荷誕,人人都穿了新衣呢,還有好吃的,可不開心嗎!”
小丫頭瞧着自己的新衣在丁皓眼前轉了一圈,滿臉都是笑容,笑得跟朵花兒一樣,燦爛,好看。
“說起吃的,先前的午飯有那麼好吃嗎?我瞧你吃得可香可開心了!”
丁皓不明白,就那麼一碗白粥,兩碟沒有肉色的小菜,怎麼能讓一個人那麼開心。
“丁皓哥,好不容易能吃一次午飯,當然可開心了,你不開心嗎?”
小丫頭一月之中難得吃幾回午飯,心中自然是開心不已,她不明白丁皓哥怎麼會不開心。
應該開心嗎?
丁皓在師門中都是一日三餐,每一餐的菜色都不是村中的衆人能比的,哪怕他此次攜帶的餅子也是在鎮中買的肉食,且他雖然來了三天了,可這三天他都沒有在村中吃過幾餐飯食。自然不會知道村中與他在師門是不一樣的,不論是從用餐的次數,還是用餐的飯菜,都是不能相比的。
不應該開心嗎?
小丫頭自然也不知道丁皓之前的生活是怎樣的。在她看來,所有人都一樣,要知道當初隔壁村子的人來陽村借糧時,可是說他們村子真是太好了,一日兩餐,還都管夠,隔壁村子的人大多數情況下只吃一頓稀的,一頓稠的。
站在微風中,任憑衣裙與衣衫隨風搖曳,吹亂了縷縷青絲,少年與少女都不明白對方的心事,只有那漸漸西偏的日頭,似乎能感受到世間萬物一般,將縷縷陽光灑滿大地。
日入時分,太陽西斜,將所有事物的影子都拖得老長,在孩子們的歡笑聲中,漸漸有村中的長者抱着柴火來到這裡尋了塊平整且沒有積水的地方,將柴火堆起來,再鋪上些稻草松枝等引火的枯枝爛葉,離去的時候招呼着丁皓等人莫要玩得太久,一會兒聽聞炮仗聲,便趕回村中開飯了。
丁皓跟着小丫頭又在村子四周轉了轉,他發現咱村周邊連一片荷葉都沒有,更別說荷花了,只有兩條小溪流經陽村,附近除了農田,便是山林。
小丫頭用手遮住額頭,瞧了瞧西斜的太陽,估摸着現在的時辰,應該快到了,他們該回村了。
噼裡啪啦一陣炮仗的響聲從陽村傳出,緊接着便有一陣煙霧升起,最後散去。
小丫頭拉着丁皓的衣袖便往村中回趕,一路上,都是穿着新衣的孩童往回跑的身影,丁皓也跟着小丫頭跑,這一刻,似乎他也是陽村中的孩子,臉上多了絲溫和的笑容。
大井四周圍着一圈桌椅,一路向南方的小路延去,直到村子南方盡頭的人家,桌上都擺滿了吃食。
一張桌子擺在井的北方,上面放着用來祭祀的三牲,下方一盆碳火燃得正旺。村長對着井,對着南方站着,格外的虔誠,陽村衆人也是紛紛肅靜的站在村長身後。
只見村長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於地至膝前,手不分散,再慢慢伸頭到手前地上,俯伏向下直至頭碰到地面並且停留一會,雖已一把年紀,動作卻依舊舒緩。整個過程非常的莊嚴肅穆,沒有一絲異響。
這是稽首之禮,最爲隆重的禮節,無比的尊敬之意盡在禮中。
陽村衆人皆跟着村長的動作面對着井,面對南方行稽首之禮。
如此反覆,三次過後方纔禮畢。
村長緩步來到擺放三牲的桌前,接過身後之人遞來的酒樽,雙手舉於胸前,緩緩託至頭頂,最後恭敬的將酒樽中的酒水傾倒於火盆中。
酒水灑入火盆,火勢頓盛,火苗躥得老高,滋滋作響。
“天地有靈,生萬物於混沌,賜萬物以五穀。......今風調雨順,萬物益,衆生益,以三牲敬天地,略表心跡。惟降浩浩正氣,護順遂平安。惟降浩浩正氣,立寰宇清明。”
“惟降浩浩正氣,護順遂平安!惟降浩浩正氣,立寰宇清明!”
“惟降浩浩正氣,護順遂平安!惟降浩浩正氣,立寰宇清明!”
“惟降浩浩正氣,護順遂平安!惟降浩浩正氣,立寰宇清明!”
村長話音剛落,場中除了丁皓,衆人高聲齊呼,呼聲震耳欲聾,直刺蒼穹,表明着衆人的誠意。
“祈禱完畢,大家各自去吃晚飯吧。”
村長望着恭敬的衆人,揮了揮手,和顏悅色的宣告祈禱結束,讓大家各自去吃東西。
一番流程下來,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此時已經日入下三刻了,太陽已經開始下落了。
丁皓跟在小丫頭身後,與陽村的衆人一起享用這荷誕之日的晚飯,每與一個人擦肩而過,對方都微笑着跟他打招呼,讓他不用客氣,多吃一些,甚至有的人過於熱情,還給他夾菜放入碗中。
微笑着一一點頭回應,不多時,丁皓便拉着小丫頭擠出了人羣,來到一處人不多的地方坐下,看着手中疊得滿滿冒尖的兩大碗飯菜,丁皓表示頭大。
“大家第一次與你過節,往後就好了。”
小丫頭一手捂着嘴偷笑,生怕自己笑得大聲引來其他人注目。一手指着丁皓面前的碗,嘴中吐出幾個字,示意他不用客氣,習慣了就好了。
雞、鴨、魚、肉、蛋,碗中全是肉食,連一片菜葉都沒有,村中人對他太熱情,太好了,生怕他這幾日過了苦日子,全都給他夾的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