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砸破了兒子腦袋,怒極推倒屏風的廖青漠,正想怎麼辦纔不會讓姜平藍髮怒牽連到自己身上時,卻見女兒走了進來。廖青漠一陣心虛,忍着腳踝的疼痛站直身體,威嚴地看向女兒,等她上前行禮。
誰知女兒理都沒理他,直接奔向了廖元冬。
廖春玲查看了哥哥頭上的傷,用帕子壓住他頭上的傷口,立刻吩咐身後的丫鬟和小廝,“去叫輛馬車,咱們立刻去逢春醫館。”
廖青漠連忙制止道,“胡鬧!你哥這樣怎麼出去?讓郎中來此爲他止血。”
大哥的頭一直在出血,直接送他去醫館吧讓小廝把郎中請過來,要快許多。十四歲的廖春玲比廖元冬矮一截,她讓廖元冬自己捂住傷口,才他起身,轉眸平靜地問父親,“女兒聽府上的管事說父親的腳踝也受傷了,女兒扶着您一塊去醫館可好?”
已經在外邊丟了半日顏面的廖青漠,豈肯再去醫館丟一次人,他沉着臉道,“爲父已經用了藥,無須去醫館。”
“那女兒先送兄長去醫館治傷,再回來爲您侍疾。”廖春玲說罷,帶着怔忪的廖元冬便往外走,廖青漠想攔都尋不到藉口。
廖元冬頭上的傷口不小,他的半邊臉、脖子、淺青色外袍的左肩、前胸都是血紅色,從客房走到大廳時,大廳內閒坐聊天、用飯的客人們都驚得瞪大了眸子。臨渠客棧的掌櫃快步迎上來,“廖公子進來時還好好的,怎一會兒工夫就傷成了這般模樣?可要小老兒派車送您去醫館?”
緩過神的廖元冬回道,“不小心磕到了,不必勞煩掌櫃,我們自己去醫館就好。”
不小心能磕成這樣?傻子纔信!在廳裡用膳的客人們也都湊了過來,七嘴八舌道,“流這麼多血,傷口肯定不小。廖公子快去醫館。咱幫你跑趟京兆府,告訴二爺,讓二爺給您做主吧?”
“是啊,二爺是咱們康安的父母官,有事找二爺準沒錯。”
“廖公子是二爺的外甥,可不能讓人平白欺負了去。”
姜二爺封侯升官後,西城的百姓還是習慣喊他姜二爺,這樣的稱呼能拉進他們與姜二爺的關係,讓他們心裡踏實。
廖元冬不想事情鬧大,一邊向外走一邊解釋道,“多謝鄉親父老,我真是不小心磕到的,不必勞煩我二舅。”
被掌櫃和熱情的西城百姓送到馬車上後,廖春玲纔開口問道,“哥,屏風是父親踹倒的?”
廖元冬低聲道,“不是。”
廖春玲剛皺起眉頭,便聽大哥小聲道,“父親的腳踝腫脹得厲害,他應是用手推的。”
父親得用多大勁兒,才能用手推,把大哥的腦袋砸成這樣?廖春玲皺起眉頭,低聲問道,“父親爲何生氣?”
真實的理由,廖元冬如何說得出口,只能挑着能講的說,“是我沒本事,讓父親失望了。”
從玉門橋到西市逢春醫館沒有多遠的路,進入醫館後,廖春玲紅着眼圈,看着郎中用剃刀掛掉大哥傷口邊上的頭髮,在一寸長的口子上上藥,用白布包裹好。兄妹倆在醫館等了片刻,小廝便取了廖元冬的外袍過來。
廖元冬換下血衣,清洗了臉上、脖子上的血跡,再戴上一頂能罩住頭上白布的帽子,除了臉色蒼白了些,已看不出頭上有傷了。他問小廝,“沒驚動我母親吧?”
小廝立刻道,“少爺放心,夫人和二少爺還在姜府。”
廖元冬暗道幸好,與妹妹商量道,“我頭上的傷不礙事,你回去吧,我去客棧伺候父親幾日,你跟母親說……我這幾日先不回去了。”
帽子能遮住頭上的傷,
但回家進屋後不用戴帽子,就瞞不住了。
廖春玲卻道,“哥受傷的事,是瞞不住的。康安城內與二舅有關的事都傳得極快,這會兒,恐怕已經有半個西城的人,都知道你在臨渠客棧受傷了。現在定有很多人等在醫館門口,還有很多人正奔向京兆府,去給二舅報信兒。你不回家,母親很快就會找到客棧去。”
父親和母親見面,肯定會吵起來,家醜不可外揚。這三年的磨礪,早已將少年時張揚跋扈的廖元冬,磋磨成了一個自卑又敏感的人。他深深垂下頭,低聲道,“我想跟父親回瑞縣。”
廖春玲一下就站了起來,“哥,你回去做什麼?”
廖元冬低頭看着自己指甲縫裡沒洗淨的血跡,小聲道,“我本來就該跟着父親的,我留在康安幫不了家裡,還要讓母親爲我的前程和婚事操心。我走了……”
廖春玲繃着小臉握緊拳頭,又問了一遍,“我是問,你回去做什麼。”
廖元冬沒回過祖籍,哪知道他回去能做什麼,半晌才低聲道,“我不想再拖累咱娘了。”
廖春柳的眼圈都紅了,“母親把你當累贅了麼?大哥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說一遍。”
當然沒有。廖元冬把指甲藏在拳頭裡,紅着眼道,“若我留在這裡,父親就會三番兩次找到康安來, 我不想讓咱娘被康安人嘲笑、指指點點。”
“你以爲你走了,旁人就不會對母親指指點點了?”廖春玲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母親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讓人指指點點!有人背後說也就算了,若敢當着咱們的面說,咱們就罵回去、打回去。留兒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廖元冬一顫,擡頭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
廖春玲深吸一口氣,“哥若跟着父親回去,這輩子就毀了。走,咱們回去見父親,一次跟他把事情說清楚。”
廖元冬連忙道,“父親現在正在氣頭兒上……”
“我還在氣頭兒上呢!”廖春玲切齒道,“哥,父親來找咱們家之前,先去了姜府,你知道他去找誰麼?”
大舅和二舅都去衙門了,父親剛來康安,不知道母親在姜府內,父親去姜府自然不是去見母親。看妹妹的神色,父親求見的應也不是外祖母或三舅,廖元冬忍着頭痛想了想,推測道,“去找二舅母?”
二舅母現在是樂安侯夫人,身份地位比以前高了一大截。
廖春玲搖頭,“不是,他去見留兒表妹!留兒表妹沒見他,也沒讓人給母親送信兒,哥可明白留兒表妹此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