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話說完,老闆陷入了沉思中。他認爲我這主意有一點道理,但他擔心,這個羅小列究竟是不是我們可以期待的人,能不能在未來擔當重任呢?萬一我們看走了眼,花了錢讓他讀書,結果他並無出息,豈不冤枉?老闆的懷疑當然有理,我胸有成竹,立即誠懇地對老闆說:“我算過了,如果廠裡出資,每年三萬左右,兩年也就六七萬元。如果老闆覺得沒把握,這筆錢,就由我個人來出吧,兩年後他能回來最好,不回來,或者幹不出什麼名堂,就當我資助貧困生了吧。”我這樣一說,老闆馬上笑了,爽快地揮了揮手:“你是爲廠裡着想,這錢怎麼能由你私人出呢。既然你有這份熱情,那就由你負責這件事吧。羅小列就託給你了。”
就這樣,我這個奇特的想法,得到了老闆的批准。我馬上把羅小列找來,向他宣佈了廠裡的這一決定。當羅小列聽了後,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懷疑我是在開玩笑。我拍了拍他的肩,認真地說:“小列啊,你本來是有心繼續求學,想多學一些知識再走上社會,實現理想。但由於家庭原因,你的願望落空了。現在,我們老闆決定出資,讓你去完成學業,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他愣愣地望着我,終於相信這是真的了,眼淚立即涌上了眼眶,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我知道,他還並不成熟,表達不好內心的感激。但他一定明白,這是廠裡對他最大的信任和器重,是爲他的前途着想,給他鋪就了一條光明大道。
羅小列如願以償進了學校,繼續他夢想中的學業。而這一切,都被那幾個青工知道了,我趁機大張旗鼓,在廠裡進行宣傳,只要大家愛廠敬業,願意上進,廠裡進行考察確認後,會選送那些合適的進校深造。羅小列入學後,又有兩名青年願意去讀書,他們與廠裡訂下合同,表示畢業後一定如期回來,爲廠裡效勞。
兩年以後,羅小列從技術學校畢業,回到了工廠。他的精神狀態,已經是煥然一新。但我並沒有立即給他好的職務,仍要求他在車間當普通工人。直到一年以後,看到他確實表現優秀,我才提拔他當了班長,然後升爲車間主任。而其他兩名青工學好回廠後,也先後擔任了重要職務。後來老闆的企業發展成集團公司,他們三人均擔任分廠主管,獨擋一面,成了公司的經營骨幹。
事實證明,我的這一計劃是成功的。大家因此給了我很高的評價,不僅認爲我慧眼識才,更對我愛才惜才,不輕易捨棄一塊沙金,爲企業和個人長遠着想的胸襟和膽識表示讚賞。我後來被老闆提拔爲副總,自己的事業也得到了良好的發展。
榕榕一邊講一邊注視着我,同時也東張西望的,好像在幫我一起尋找那條小路。等她講完了,我還沒有反應,因爲我的注意力沒有放在聽她講故事上,而是一心一意尋找那條小路。忽然間我站住了。
與我並肩而行的榕榕也在霎間站定,然後她急忙後退半步,以顯示我們身份的不同,我是上司,她是手下。
但我們都把頭向右側望去。
那條小路就在那裡。
而我們沿着山腳的砂石路來回走了兩遍,剛纔並沒有發現這條路,現在出現了,足以說明它不是一直顯示的,而是被屏障給遮蔽,只有當屏障被拉開時才顯示。
我仔細打量兩邊,卻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路的兩邊並不是峭壁,而是坦蕩的平地,稍微形成一些坡度向兩邊擴散,兩邊的山體各在幾十米外,也就是路兩側都是比較平坦的坡地,而坡地上也沒有長滿比人還高的灌木,荒草倒是有的,但也很低,基本高過人的膝蓋而已。
很難想象這裡會被高聳的屏障給遮蔽,只有兩種可能性:要麼這種機關相當強大,可以製成半山高,使得我幾次經過也看不出這裡有路,要麼是一種幻術,用幻術給我們製造了假像。
我迅速舉頭向路的深處望去。這條小路不是筆直的,通進去略有起伏,高處能見,低處就凹在下面,並且還略有拐彎,跟普通的山中小道一模一樣。不是修建的,而是自然踩踏而成。
踩踏而成的路,不是幾天就能造就,應該是天長日久走着才形成,但這條路的形態又不像曾經被多人走,更像只是一個人單獨走着的。
應該只有張忌陽一人進出吧。
此時我望進去,路的起伏處沒見一個人,但忽然間有個背影從路深處的路旁樹叢裡慢慢移出來,就是張忌陽,他揹着一隻手,另一隻手似乎在摸着下巴,一付觀遠景而沉思的畫面。
他在那裡究竟看什麼呢?
榕榕也看到了,她用目光詢問我,要不要進去?
我一下子吃不定。
首先我認爲小路里面一定有不尋常的東西,不然怎麼會有意屏蔽起來呢?張忌陽一個人站在那裡觀望,別人是無權分享的,那麼我最好不進去,即使作爲徒弟也要注意行止,沒得到師父的允許就不要到處亂撞。
可是爲什麼偏偏在我和榕榕走到這裡時,屏蔽會解開,露出這條小路來?這是不是又在無聲地告訴我,這就是讓我進去的?
猶豫了一會,我對榕榕說:“我師父一個人在裡面,他肯定不喜歡別人打擾吧,我們還是不要進去,繼續往前走吧。”
榕榕連忙點點頭說好:“我聽你的。”
我正要開步,忽聽有個聲音傳來:“既然到了,爲何不進?”
這分明是張忌陽的聲音,但不是明確在說,而是他的信息傳遞,不發聲只發信息,比隔空傳音還多了一份神秘感。
我驚訝得很,我居然能接受到他的信息傳遞,也許就因爲我做了他徒弟的緣故?
但我用什麼來回答呢?總不能大聲用嘴迴應吧?我決定也試試信息傳遞,不知我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了。於是我靜下心來,在心裡對他說:“師父,你在對我說嗎?”
“當然在對你說,你聽到我的傳達了吧?”
我接受到他的回覆,頓時興高采烈,果然我也可以用信息傳遞跟他對話。
“我接受到了,沒想到師父對我說的無聲語言,我還能接收到,我也能用無聲語言跟師父說話了。”
“這說明你又掌握了一項新本事。”
我恍然一動,似有所悟,看來張忌陽特意用這個方法,教會我一項本領?他知道我偶然間發現這條小路,一定會好奇心大發,想要弄清到底有沒有這條路的,然後他在虛虛實實中將我的精神力全部吸引過去,當我過於關注小路時,他就接觸到我思緒的觸角,來了個信息傳遞,非常及時。
“師父,我太謝謝你了,你又教了我一招。”我用心聲向他道謝。
“不用多謝,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呢。現在還是進來吧,我有事要找你呢。”
我說聲好,又不放心地問:“讓我一個人進來嗎?”畢竟我身邊還有榕榕,我總要請示一下。
“對,就是你一個人進來,讓她在外面等候吧。”
我轉過身,對榕榕說道:“這樣吧,我想進小路去看看師父,你就在外面等着。”
榕榕絲毫沒有疑問,立刻點着頭說好。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接到張忌陽對我的信息傳遞,估計沒有吧,但她知道我去見張忌陽時,她是不好隨便跟着的。
然後我沿着小路走進去。
但當然走上小路,才發現這條路並不是朝前的,進去以後就拐了一個九十度的彎,這裡實際上與外面的砂石路並行,中間隔了一大片的灌木林而已,在外面是看不出的。而且裡面又七拐八彎,把人繞得暈頭轉向。
走了很多路,依然沒有看到張忌陽站立的地方。我開始懷疑是否走錯了,進小道後不應該拐彎吧,應該一直向前走?現在怎麼繞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進來後才發現這裡別有洞天,一座座山堅挨着,中間只留出一條條狹窄的路,我就像進入了迷宮,很擔心進去後回不出了。
我終於站住了,覺得不對吧,剛纔在砂石路上時明明可以望見張忌陽站在那裡,目測頂多一里的樣子,怎麼現在盤桓這麼多路還不見他?
我決定退回去。但走了一陣卻被山壁給擋住了。
又是走錯了嗎?掉頭走,走了一陣又迎面一面山壁擋着去路。
瞻前顧後,我被封在一條弄堂似的山縫裡,進不得退不得了。
我連忙用無聲語問道:“師父,我是不是走錯了路?”
“哈哈哈……”傳來張忌陽爽朗的笑聲。“徒兒,你沒有走錯,但現在需要你翻出這條山縫。”
“翻出這條山縫,怎麼翻?”
“這要看你的了,你自己琢磨怎麼翻吧。有些東西是需要你自己悟出來。”
靠,這是存心考驗我呀?
我搓着兩手,舉頭上望,兩座山壁宛如刀削,這條山縫寬度不到一米,望上去成了一線天。我怎麼會走進這麼一條山縫裡呢,現在前不通後不通,唯一的出路就是頭上的一線天了。
我明白了,今天是張忌陽給我出考題的日子了。他要看看我能不能從這個地方脫出去。
好吧,畢竟我已經學過十八般武藝,攀壁功不在話下,何況還是雙面壁,用爬煙囪之法估計能爬上去。